次日一早,妻子安然似乎发觉了丈夫昨夜晚归后的变化,表情中看起来轻松了一些,但是这种轻松之下似乎又带着几丝凝重。因此,在吃过早饭后,安然试着问道:
“怎么样?看样子昨晚忙到那么晚才回家,是终于查出什么头绪了?”
“是啊。我昨晚跑到六百年前,和一群明朝的锦衣卫斗智斗勇,最后终于算是没有白忙一场。另外,我还顺便查了查你那枚‘建文通宝’,发现它还有项奇异的功能。唉,一言难尽。总之,特别神奇!”
妻子愣了愣,而后不禁笑了出来,配合着打趣道:
“你可真会开玩笑。我都搞不清,你昨晚到底是去查那画,还是调查‘建文通宝’去了。该不会又做什么奇怪的梦了吧。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神奇的功能?”
“你那铜钱啊......”
李林波故弄玄虚般一笑,而后一本正经地说道:
“能卜问吉凶,百试百灵。”
“啊——?哈哈哈哈,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迷信了?还百试百灵?”
安然被李林波的语气逗乐了,捂着嘴,差点儿笑岔了气。李林波也不辩驳,只是取过了昨天妻子放在一旁的那枚“建文通宝”铜钱,学着六百年前凌瑶的样子,并且小声地念了出来:
“有字的一面,则我们是夫妻。无字的一面,则不是。”
不过,这次李林波可不敢再往地上随意丢了。只见其轻轻地朝着一旁的沙发上抛出了铜钱,随着铜钱落稳后,李林波微微一笑,拿起有字一面朝上的铜钱,朝着妻子晃了晃,像是验证了自己所说“百试百灵”的神奇功能。
谁知,安然却不以为然,只是苦笑道:
“嗨,不过是巧合罢了。难道它是反面,咱们就不是夫妻了吗?”
李林波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于是改而说道:
“也对。那我再换个问题,就用我昨晚查出那幅《大明江山图》实乃伪作之事,再试一次。”
“等等,你说那幅《大明江山图》是伪作?!”
听到此言,妻子安然一惊,正待追问,李林波却已自顾自依样画葫芦地重新卜问了起来:
“关于那幅《大明江山图》,江城集团是不是在说谎?天灵灵、地灵灵,有字的一面就证明他们在说谎......”
而这第二次卜问的结果,依然是有字的一面。
李林波满意地笑了笑,一旁的妻子却有些不淡定了。安然显然不太关心那铜钱的正反,而是对于李林波方才所言更为诧异,于是不断催问李林波到底怎样查到的线索。不过,李林波却只是苦笑,似乎也有着难言之隐,最后,只得含糊道:
“唉,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不过,我昨晚的确已查到足以证明其是伪作的关键所在。今天下午的质询会上,就可以当众将其揭穿、一验真伪。”
看着信心百倍的丈夫,安然却像是隐隐有些担心,皱了皱眉,而后关切地问道:
“你真的能有把握?总该不是靠当众用这铜钱来‘验证’吧?这么大的事情,若是出了差错,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知,李林波镇定自若地摆摆手:
“哈哈,我当然知道。自然使用是用世人皆可明白的方法来验证。而我,已然找到了证明其是伪作的最关键所在!”
“最关键所在......?”
安然欲再问详情细节,李林波却已笑而不答,转而再次拿起那枚“建文通宝”铜钱,喃喃道:
“来,咱们不妨再试一次。根据我昨晚查到的关键所在,今天能否揭穿那幅《大明江山图》的伪作?天灵灵、地灵灵,有字的一面便是能!”
随着铜钱再一次被轻轻抛出,这一回的卜问结果却是——
无字的一面。
“这......”
尴尬地望着那无字一面静静朝上的“建文通宝”,李林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会是无字的一面朝上呢?!
难道说,下午的质询会上,自己无法将那幅《大明江山图》伪作揭穿?!
可是,明明自己已经找到了足以一锤定音、证明其必是伪作的关键之处啊......
这时,安然已伸手拿走了那枚令丈夫脸色煞白的铜钱,又拍了拍李林波的肩膀,劝慰道:
“好了。别总是依赖于这些神鬼占卜之事了。如果真的是证据确凿,那这些卜问铜钱的巧合之事,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见李林波脸色有所缓和,但还是一副沉思的忧虑表情,安然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无论你昨天查到了什么关键所在,趁着今天上午还有时间,不妨再去好好确认一下。届时,真要揭穿那画是伪作,也能有切实可靠的决定性证据作为支撑,不至于闹出什么难以挽回的差错来。”
听罢妻子的这番话,李林波不由得点了点头,于是决定抓住这最后的时间,再次到博物馆里查证一番,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其他的旁证。至少,也能沉下心来重新整理一下思路。
......
而待李林波出了家门、迅速赶到明朝博物馆,却赫然发现,博物馆早已为了当日下午的那场质询会而暂停了公开营业、内外戒严。就连李林波出示了博物馆vvip会员的资格,也无法获准进入。
即便李林波再三说明了自己是负责鉴定《大明江山图》的投保公司调查员的身份,可是,当安保人员要求出示相关书面证明时,李林波才想起,相关证明资料文件都还在好友赵启豪的手上。
而当李林波拨通好友赵启豪的电话、足足响了好一阵铃声后,话筒那头才终于传来一阵慵懒的熟悉声音:
“喂......?”
可还不待李林波说明情况,似乎连眼还没睁开的赵启豪却紧接着迷迷糊糊地说道:
“哦,是林波啊......好兄弟,我这才刚睡着,实在困得不行,有事儿等下午再说吧。我先挂了啊!”
说罢,话筒中便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这一刻,李林波实在是哭笑不得,听赵启豪那懒洋洋的虚弱语气,似乎昨晚春宵一度,根本还未恢复过来。
无奈之下,李林波只好再和守在门口的安保人员一遍遍解释着自己的调查员身份,需要提前进入博物馆。可对方却面无表情,根本不予放行。
毕竟,博物馆门外,像李林波这样空口无凭的人太多,很多人都琢磨着如何浑水摸鱼、趁机进入博物馆,得以在现场一睹《大明江山图》的真颜。
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就在李林波口干舌燥、无计可施之计,旁边的一名安保主管却忽然走了过来,似乎是在佩戴的便携耳机中刚刚得到了什么指示,礼貌地问道:
“请问,您是保险公司的调查员李林波李先生?”
“对!正是我。”
李林波一愣,立即点了点头。
“哦,那您请进吧。我刚刚接到通知,作为保险公司的调查员,您可以提早进入现场。请——”
听到主管发话,其余安保人员自然不再阻挠,李林波终于得以走入了博物馆内。
不过,李林波并未发觉的是,不仅刚刚大门口附近的监视摄像头自始至终一直在盯着自己,在其走入明朝博物馆后,一路也随时有监控摄像头在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来到博物馆的大厅,今天这里早已没有了昨日比肩继踵的众多游客,但也毫不冷清。大厅内不仅有布置会场的大量安保与工作人员,旁边更是三三两两的现场特邀记者与各平台著名主播。大大小小的摄像镜头,如同炮阵一般。
李林波路过之时,只听旁边几名待命的媒体记者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次的公开质询将进行网络现场直播,虽然距离下午的开场还有一段时间,但不少平台上早已火爆异常,可谓盛况空前。甚至,有些小平台的服务器居然已被挤爆、陷入瘫痪,正在抓紧抢修中。而这也导致那些小平台旗下的主播记者在现场只能干着急,一个劲儿地求神拜佛,生怕会白白错失掉如此好的上镜曝光机会。
比起根本不关心此画真假的媒体记者与主播,一心想着再次寻求佐证的李林波根本顾不得他们,孤身一人,行色匆匆地在监控镜头的一路跟踪下,抵达了空荡荡的资料室。
可是,经过对一系列文献典籍的一番查询后,依然是一无所获。李林波甚至带着侥幸的心理,特别查了“凌瑶”这个人名,不过,结果仍是令人失望的。李林波也不禁苦笑,看来就算凌姑娘确实在历史上存在过,史料记载中也不会特别青睐于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宫女。李林波心中不禁又五味杂陈,再度有些隐隐悲伤,不知道那名身处六百年前的坚强宫女,在坠落悬崖后,怕是已粉身碎骨、命归黄泉了。
与此同时,李林波又猛然想起了妻子手中的那枚铜钱上两道清晰的划痕。
记得其中一道,便与六百年前凌瑶的那一枚“建文通宝”上被朱允炆刀劈的痕迹一模一样。虽然另一道凹痕在上次穿越至明朝时并未发现,但依然令李林波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很可能,在明朝宫女凌瑶、与自己妻子安然的两枚“建文通宝”,真的是跨越了六百年的同一枚铜钱。
如果是这样,那么,相貌本就相似的凌瑶与安然,难不成,冥冥之中也有着某种跨越六百年的联系......?
不过,倘若真是如此,凌瑶在掉落悬崖后怕是已经香消玉殒,这似乎便又说不通了......
想到这里,尽管通过上次的穿越,确认了《大明江山图》的真伪,可还是有些未解的谜题,仍在困扰着李林波。
除此之外,最令李林波忧心重重的,便是今早那最后一次的卜问结果——
为何那枚曾百试百灵的铜钱,今早在自己卜问下午揭穿伪作的成败之时,却得到了揭穿伪作失败的结果?!
潜移默化中,李林波这位曾经坚定的无神论者,也渐渐有些接受了那无法解释言说、但有时就是十分灵验的占卜之学。毕竟,无论是六百年前的明朝,还是如今的现代,一次次的卜问结果,几乎无不准确。
可自信已手握真伪判定关键所在的李林波,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的揭穿又怎么可能会失败?
莫非,从现在到下午质询会的这段时间内,还会出什么意外变故不成......?
就在李林波怀着七上八下的复杂心情,找了个无人的僻静之处坐下,托腮静静沉思之际,不远外走来了一个人。
而随着那人的走近,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几乎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像是得到了统一的指示一般,在此时全部提前调转了方向,完美地避开了来人的身影。
随后,只见这名来人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正在沉思的李林波对面。
听到声音的李林波微微一愣,不由得皱了皱眉,除了思绪因受到打扰而略感不悦外,更像是有些介意来人的举动:周围明明还有几处空的座椅,可为何这人偏偏选择了自己对面的位置?
于是,李林波好奇地抬起头来——
纪......纪纲?!
一瞬间,李林波面色煞白,像是被吓了一跳。粗粗打眼一瞧,还以为是那六百年前锦衣卫指挥使来到了现代、正坐在自己的对面!
可待再次仔细定睛一看,李林波这才多少松了口气。原来,来人并非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而是与那纪纲样貌酷似的——
纪江城。
而这位在现代世界也同样赫赫有名、身为江城集团董事长的纪江城,正和颜悦色地默默看着抬起头的李林波,脸上带着一缕意味深长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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