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卓当然不会这么放任容华嫁到西戎,但是人卓从那天为君怀远求情之后就明白,她再为容华去求情肯定也是行不通的。
这个不计后果的容华,现在好了吧,人卓心中暗骂。一想到容华会在西戎女人的床上她就憋的喘不过气来。可是这草包她能怎么办,自己勾搭的男人,哪怕伤痕累累也要坚持走下去。
可就在她想计策的时候,宫里来了人。
“咱也就是个传话的,也不拘那些虚礼了。奴才要和落大人单独说两句。”盛云身边的宫人亲自来了。
人卓屏退了周围陪衬伺候的,心里一沉,大概能想到会说什么了。
韩内侍看着人走了一会,弯身说道:“您不能破坏和亲,这是陛下的命令。奴才知道大人舍不得帝卿,可除了帝卿,大人还有一家老小呢。”韩内侍半是威胁半是好言相劝。
“君怀远获罪不让我插手,容华和亲也不让我插手,陛下要这是挖我的心出来瞧瞧。”人卓冷冰冰的看着他。
受到落人卓冰冷注视的韩内侍可是太无辜了:“唉,落大人,陛下就知道您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任何原因容华这个亲事要没成,陛下第一个砍您的头啊。”
“所以陛下就打算这么看着我心痛欲裂?”
“这盛朝上下,谁没做过牺牲。”
人卓并没有服气,但是她并不打算正面抗争了。她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到办法,这边行不通,她可以从西戎那边入手。
有办法的,人卓安慰自己。
自从韩内侍来过,身边就留了些人盯着她,事无巨细,查的死死的。
人卓只能在上朝的时候,央求在顾思携靠礼部的关系将纸条送到容华手上。
顾思携很纠结,他是非常的纠结。
被关在帝卿府,等着被嫁出去的容华一直等在人卓来救他。
关起来待嫁的时候,容华盼着人卓为他求情奔走;
收拾妆仪的时候,容华觉着人卓一定会偷偷来见他,带给他好消息;
然而一直到他走到和亲的仪仗队前,人卓都不曾来,来的只有他的父亲!
容华觉得自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谁打了一巴掌。人卓说爱他,他一直都是相信的,他一直都信她!容华怔怔的看着大道的远处,撕心裂肺的感觉仿佛痛入骨髓。
时辰到了,使臣来催促。
“容华!”谢太妃的手伸向他。
容华甩开父亲,决绝得转身而去。
和亲的队伍出了城门,过了平坦的原野,过了层叠的山岭。
人卓坐在霍都的对面,郑重的盯着他。没一会霍都便不耐烦了,桌子底下轻轻踹了她一脚。
“霍都,咱家老小就靠你照顾了。”人卓伸手盖住霍都的手,托孤似的。“我相信你是能让我放心的!”
“落人卓,好事你都不找我,又让我给你照顾男人。”霍都抽出手来,大喇喇靠在椅子上。
人卓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整的霍都差点以为她要暴起,然后人卓可怜巴巴的扑倒在霍都怀里:“霍都,我可就你能依靠了。你心疼我不?”
霍都心情大起伏了一下,上上下下的看着她:“心疼肯定是心疼的。”
“我就知道霍都最好了。”人卓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我辞了官,以后咱家就你最厉害了。”
“你要辞官?你们皇帝能同意吗?”霍都震惊的看着她,难怪这么讨好他,又是没干好事。
“肯定不同意,所以我走后家里这些人就靠你罩了。”人卓毫不心虚的看着他。
霍都转了转眼珠:“意思就是我想怎样怎样啰?”
“你想怎样怎样的时候最好想想,我会不会生气。”
霍都失望了一小会,便爽快的答应了:“行吧行吧。”
霍都毕竟是勒郭的王子,有他在,朝廷多少都会顾忌着些,这样人卓就可以放心的去追容华了。
盛云是死活不会同意人卓去与西戎临守的雍城的,任她费劲口舌,说破大天。人卓便偏激的打算交了辞表,偷偷溜走,可惜这计划在人卓交辞表前就被打断了。
“光天化日……”人卓窝在地上,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看着把她劫走的谢太妃,“宫里就敢劫掠大臣,动用私刑,我算是知道容华像谁了。”
一鞭子甩过来,抽的人卓立刻清醒了不少,只觉浑身软软的,随便谁一踢,便躺倒在地上,鞭子接连落下,让她连个分辩的机会都没有。
“你也配提容华,我就不该怕脏了自己的手,干脆点的让你死了,省的给你一次又一次活命的机会,让你害我的儿子!”
“你杀了我,你儿子也回不来。诛杀大臣的罪名,你也担不起。”人卓用手护住脸,拼命解释。
谢太妃捡起出人卓袖子里掉出来的辞呈,一点点撕碎,“落大人可不是我杀的,明明是你私逃了。”
人卓气的血的都要吐出来了,“为什么?我有害容华到让你这样对我?”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谢氏抽出旁边侍卫的剑,终于可以拔掉这个梗在心头的刺了,扬刀的那一刻心里涌起一阵快意,隐隐察觉落人卓表情似乎过于淡定了些,他又心生几分疑虑。左右看看,扬起的剑被放到手心,轻轻摩挲:“你这般有恃无恐,可是什么后招?”
谢太妃还是那个谨慎的谢太妃,人卓看着他,轻笑一声,吐出嘴里的血:“你倒是够小心,这顿打,就当是我欠你们的。”
一名暗卫从黑暗处悄悄潜入这间密室,将剑刃抵在了谢太妃的背后。
“从遇刺后,我就养成了带暗卫的好习惯,怎么样,是不是比旁人强些,没有辱没你的容华?”人卓什么社会险恶没见识过,早就不是那个容易栽跟头的小百花了。
谢太妃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这跟刺又挪到了喉头,如鲠在喉。
“我就是惦记容华,你恨我,也没用。”人卓服下暗卫扔过来的解药,露出挑衅的表情,哪怕对面的人恨不得撕了他。“我还要去找他,谁拦着都不行。”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要去害他!”
人卓看了看自己被鞭子划破的右手,“既然你都送上门了,我不用用岂不是可惜。”手握成拳,一拳击了出去。
作为一个一身鞭伤,又打了太妃的人,人卓丝毫不以为耻,哪怕陛下在盛怒之中也丝毫不怕,大臣们弹劾她简直要弹劾疯了。
“请陛下降罪。”这种情况下,把她贬走是最好的选择了。
盛云冷森森的看着她,想到那些逼着她制裁人卓的大臣恨不得长跪不起,恨得牙痒痒也无可奈何:“看你这样子,是要逼孤了。”
“这可不是臣求着太妃打我的。”人卓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血淋淋的鞭伤。“要么您弄死他,要么您就任他一天到晚想弄死我。”
弄死她母亲的遗孀,盛云暂时还是做不到的,半讥讽的说:“倒是有几分能耐了。”既然有本事逼她就范,盛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盛云可是为人卓那没完没了的破事受够了,反倒松了口气,“一个刁蛮任性的容华,有什么值得你这么付出的。”她如此评价自己的弟弟道。
“无论是出自道义还是本心,臣都不能坐视不理。”
“哼!”盛云肯定是不理解她,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真的决定了?若是去了,可没这么容易回来了。”
“当为陛下驻守边疆!”人卓心里一松,诚心实意的说道。
别人都是挤破头往京城跑,落人卓可倒好,在京城得罪一票人,还想往外跑,“若是没守好,孤第一个要你的脑袋!”
不管怎么说,落人卓是没有任何希望娶容华了,就算有,也早把外戚世家得罪彻底了,没有什么勾结贵戚功高盖主的可能,这就是她想让盛云看的。
帝王向来无情,人卓是知道的,盛云更是格外心思深沉难测,但是人卓知道她这次赌对了,哪怕她表面很生气。她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盛云才不关心人卓后院的事,她关心的是人卓后院代表的那些势力。
落井下石
没人想过正如日中天的落人卓会这么容易就败落下来,主动请辞和被贬谪到底不同,不会有人觉得她是以退为进、及时抽身。
她办的这档子事到底是不光彩,走的时候落府门庭冷落的厉害,只有几个仆人慢腾腾的扫着萧条的落叶。
人卓想,就算没有人来送,也得来几个老仇家过来奚落奚落吧。老仇家没等来,只没想到这次来送行的,竟然还是顾思携。故人犹在,世事面目全非的可笑。
人卓下了马去,欢快上前两步,又滞住,似苦笑又不甚在意:“没啥好送的,如今我这个样子,跟我沾上,到底不好。”
顾思携似乎有些萎靡,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胆怯,他从袖子里掏出人卓的纸条,鼓起勇气破罐子破摔一气说道:“我没帮你递过去,这事我不愿意帮!”
人卓看着那条子,反应到容华要是什么信都没收到会是什么场景,脸色刷地一绿:“你这时候才告诉我?!”人卓试图从他脸上看到一点自责后悔,她却只看到了一丝固执。
顾思携抿唇垂眼,将手里纸条撕的粉碎,失望的看了她一眼,他就是故意的。为夫子不值,为她不齿。不仅毫无悔意,甚至还想啐她几口。
“好,你们清白高洁,就我德行有损,挨你坑也是应该的!”人卓气得七窍升天,“你们就没一个人想着怜惜怜惜我哈?”
顾思携终于找到一丝心虚,仍旧也是没说什么,只气愤的哼哼一声,转身离去,心里喊了她千百遍的“渣女”,这个词还是她教给他的。
她看着顾思携清瘦淡薄的背影融入晨雾,连一句“保重”都没得到,这友谊简直要走到尽头了。人卓看着地上的碎片,直到凌安出声提醒,才惊醒过来。
现在还不是左思右想的时候,人卓踏上马去,最后看了一眼这富贵又荒凉、欢愉又悲切的权欲之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来。
还有顾思携,仗着她分不出身来收拾他!
人卓只带着凌安轻装简从先行,剩下的都扔给了霍都和梁枝,愿意在家的在家,愿意跟她走的后面再跟过来。
幸好,车队那么多人,走起来比她和凌安骑马慢多了,人卓觉得自己还是能在容华恨死她之前赶上。林深寒重,道路湿滑,枯叶已然开始簌簌落下。这时候出行,真不是好时节。
往西走,一路上都有关卡,看来盛朝边防防备西边,比北边更甚。
人卓在一个小城的茶栈处歇脚,顺便给马儿吃些草料。街上商队、游人、异客遍布,刚进来差点被个扛着帆的戳到,其中一个背着一大捆柴的大汉,蹲在一边歇脚,一边盯着她们一边吃饼。
凌安看着这地界确实是有些乱,怕惹上什么麻烦,劝道:“大人,不,小姐,要不咱们去别处吧。”
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的窥探的目光,人卓也不想节外生枝,便从了凌安的意见,跟她一块离开,却不想,刚跨出去一步,便叫人碰了瓷。真是巧。
“哎呀,可不巧啦,这是鄙人上好的白玉扳指!”那穿着绸衣绸裤员外模样的人大惊小怪的说道。
若是不急着赶路,她还有心情应付应付这些纠缠,如今她真是越来越有分分钟化身女暴龙的潜质了。
胖员外似乎敏感的发觉到一丝危险,却仍不死心的抓住人卓的袖子,直到被人卓一拳击倒在地上。
“跑!”人卓迅速的闪过围上来试图阻挡她的人群,斩断马绳扬长而去,凌安跟在一边。
人卓没想过,自己不过是揍了人一拳,会引得这么多游侠儿和官兵追,后来听人喊她杀人犯,赏金什么的,才知道这瓷碰的不是扳指,是命啊。
“一拳怎么能打死人呢,当我是鲁提辖吗?!”人卓震惊的朝旁边的凌安喊道。
那边麻烦缠身,这边麻烦也不少。人卓一走,落府什么牛鬼蛇神都上来了。要债的,找茬的,还有落子浩他爹宋氏那伙子穷亲戚。霍都坐在落宅的门口,身后站了两排提刀的勒郭壮汉。他心里想,落人卓欠他的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下辈子只能跟他做牛做马。是牛还是马呢,反正不管什么都是给他骑的。
“母债女偿,天经地义啊,不能做了官就欺负我们老百姓啊!”要债的翻出当年落府的旧账,利滚利得几个银子根本打发不了,就是有,霍都也不想给。
还有人试图跟霍都讲理:“俺们看看亲戚总行吧?”
霍都也不知道行不行,就装做听不懂,放往常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在京都混了这么久,他好歹还是有点长进,不愿意给人卓生事,只是觉得烦不胜烦,恨不得给这讨厌老太两个耳刮子。
其他寻衅滋事的,看这架势都有点想趁机添柴加火。
老太当场坐地大哭,嘴里嚎着想孙子,亲骨肉被拆散。
有一士子模样的人从人群走出来,看不惯的说:“霍小王爷来我这中原纵然是贵客,也没有在我盛京作威作福,阻人骨肉相聚的道理。”
霍都淡定的换了个姿势,转了转眼珠,叫人干脆将匾换了。梁枝会意,气定神闲的向众人宣布道:“霍都公子如今是这宅子的男主人。”在落府待久了,感觉已经没多少事能让她有波澜了。
霍都毫不心虚的站起来,威风凛凛得叉腰巡视似的,晃荡了一圈,“明明是有人在小爷地盘上生事。”
“无耻至极!”士子气得指着霍都鼻子大骂。
还没有人敢当面骂霍小王爷的,勒郭武士们布料下的虬曲的肌肉瞬间膨胀起来,跃跃欲试……
一念之差
辛听玉早早在医馆收拾,将晒好的药材捡了方便的来用。与他容貌有三分相似的贵公子,踢翻辛听玉脚边的药筐,年轻的脸上带着戾气:“委身到这种污糟家门,我要是你早一头撞死了,也好保自己一身清白。”辛悦蓝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的胞弟,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乐子。
却见他不痛不痒便觉得十分扫兴,更恶毒的讥讽道:“长得好看又如何,出身鄙贱就是鄙贱,哪怕想进宫飞上枝头,最后也不过沦落成别人府里的玩物。”
辛听玉听着越来越不像话,停下手里的动作,父亲和妹妹早就被他安置到别处,因而也不必让着他:“与其有空来这找我不痛快,不如好好管管你府上那群侍郎。”
“你!真是傍上权势,愈发有底气了,也不知道你那妻主如今还罩不罩得住你。给我绑走他!”辛悦蓝兴奋得喊道,一瞬间冲进来许多打手。
“哪里的仇怨,竟让你们恨我至此。”辛听玉面部寒霜。
“哥哥这是为你好,给你找个好下家呢!”辛悦蓝仿佛是胜券在握了愈发得意。“我就是见不得身份贱的人,整日得意洋洋。”
辛听玉深叹一口气,只觉得他自己家才是糟污透了。然后他袖子一扬,洒出的药粉如一阵云雾,正跃跃欲上的打手们头昏眼花瘫倒在地。
他蹲下去托起地上的哥哥的脸,扬手耳光一个又一个打了上去,直到打得辛悦蓝嘴角流血,眼中含恨,似嘲讽般说道:“你是不挨揍不死心。”
“你竟敢!”辛悦蓝根本想不到他会来这一出,崩溃又屈辱的吼,“你这个狗东西竟敢打我!”还是当着这么多下等人的面。
辛听玉冷漠的看着他,将手放到他脆弱的脖颈片刻,又放开。不至于,辛听玉对自己说。辛悦蓝却还没注意到他在死亡边缘转了一圈,气极了,憋了老久的话通通抖露出来:“你以为你有靠山就可以骑在我和我父亲头上了吗?落人卓买通了内侍陷害你,又给了家主许多好处,这才将你搞到了手。呸,你和你爹都是可以送来送去的下贱货。”
辛听玉的脸色一时之间变得非常难看,感觉有什么东西塌陷了一角。连那点好,也是假象吗。他不受控制的抽出一根长长的银针,颤了几颤,在辛悦蓝小腹上的某处穴位狠狠的扎进去。
辛悦蓝一时还有些愣,在疼痛传上来便只剩下凄厉的叫声。“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这是你自找的。”那张清冷温和惯了的脸终于是现出一丝狠厉,看着叫人心惊。
人卓被堵在山沟沟里迷路了好几天,连凌安也走散了。她摸着黑,劈开密集的荆刺,自言自语:“这时候要是有人来救我就好了,谁会来,谁都不太可能。”
还是出去“自首”吧,比起接下来的麻烦,还是小命比较要紧。她朝着光芒聚集的地方走,身后的黑暗叫人毛骨悚然。
待她走近了才发觉这些光源不是临时安营扎寨弄出来的,不远处一排排的箭头冲她闪着亮晶晶的光。
“什么人!”有人朝这边喊道。
想后撤已经来不及了,人卓做出投降的姿势:“不小心迷路了,还想问问你们是谁呢?”
“走近点!”
人卓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衣衫虽有些污损,但在暖暖的火光照耀下,还是能让人感觉出几分蹁跹如玉。
这几分蹁跹如玉在风流雅士遍地的盛朝可能显不出什么,在这满地草莽的地方,却放大的了无数倍,直叫人看呆了。
“咱、我们自然是好人了,开门。”门内人刻意作出的文雅声音,也不能阻止人卓看出这些人是帮土匪。
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人卓僵硬的跟着接应的人走进去,尽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
这些人真是殷勤的有些不正常了,人卓看着满桌子热腾腾的饭菜,饿的眼睛都绿了。
“吃啊!”面前的女壮士说道。
人卓几次拿着筷子踌躇。
“怎么,还怕我害你不成!”女壮士瞬间有点不太高兴了。
“不是,多谢大姐盛情款待。”人卓不着痕迹的闻了闻附近几盘菜,默默的撸起袖子,风卷残云。
“哈哈哈,这才像话嘛,来喝酒!”
“多大岁数了?”
“可婚否?”
“哎呀你这娃子我看着就喜欢,使劲喝,管够!”
人卓还没怎么吃呢,看着架势像是要往死里灌,她看着桌旁大刀,觉得还是不能乱来。便来者不拒的喝掉,悄悄将酒力化掉,装作醉了的样子。
女壮士惊喜的朝着旁边人交换了眼色,叫人进来把人卓抬走。
人卓以前只知道压寨夫人,却没想到如今转了身份,还能再做压寨夫人。
被被塞进被子里的人卓,睁开眼看着伏在床前的年轻男子,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粗粗长长的眉毛,刚剃完胡须漏出青茬的脸。她小声呢喃:“谁来救救我……”
男子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摸上她的脸,要亲上来。人卓差点一激灵:“公子,这样于礼不合。”
“什么合?”
“我是说这种事只能成亲以后做,没成亲算私通,对你名声不好。”人卓试图哄骗。
“今天先做了,回头再补上。”小伙子“嘿嘿一笑”,压根不吃这一套,“我娘就我一个孩子,以后这山寨都是你的。”说完,他便作势要扑上来。
人卓一个闪身,想要把他劈晕了。没想到这土匪家的孩子都是练过的,他竟然躲过去了!拿起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敲得她脑袋一阵嗡嗡。太粗暴了,女尊世界的女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人卓被拍之际想到。
不能晕过去!人卓试图挣扎:“你放过我吧!我不想要你的山寨!”
那男子没了动静,只有熟悉的清新的味道传来,也还是那只冰冰凉凉的玉手,摸着她鼓起来的后脑勺。人卓又下意识的抱着那手不撒,感动的热泪盈眶,劫后余生般说道:“居然真的有人来救我。”
且不说辛听玉是不是为救她而来,这个样子也不能久留,他拍拍袍子上的药粉,抱起人卓,趁着夜色,又悄悄潜了出去。
待人卓迷迷瞪瞪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安全了,头上也被包扎好了。她爬起来,朝着那玉色身影歪过去:“小玉玉~~”
辛听玉一滞,神色变得复杂。想起以往种种,只觉得厌恶非常,又念着往日情分,矛盾异常。他忍耐着,好容易没把她从身上拨拉下去。
人卓却没想那么多,她扒拉着辛听玉的肩膀,一副依赖的样子,指天赌咒的发誓:“听玉你可真好,我以后要是不好好报答你,我就不是人。”
看着人卓还不知死活的说混话,辛听玉气极,一把推开她:“起开。”
人卓被推到在硌人的石子上,呆愣了片刻,觉得最近过的可是越来越魔幻了:“小玉玉,你变了,你以前可从来不对我这么凶的!”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帮我又害我!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辛听玉抽出包袱里的澜素袍,甩到她面前。
他居然知道了。这事没几个人知道,人卓也打算一辈子不叫辛听玉知道的。万一他要是真知道了,可怎么办呢,这事她没想过。
“我当初要是劝你宫里吃人不吐骨头,千万别去,你肯听吗?你在我眼里算什么自己不会看嘛……”人卓又勇又怂的说道。
看着辛听玉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怎么也不像气消了样子,人卓干脆躺平,破罐破摔的说道:“反正不管怎么解释你都接受不了,干脆弄死我好了。”
人卓闭上眼,摊开双手。
辛听玉没想到她能赖皮成这个样子,“不怕我真的弄死你。”
“小玉玉,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你特意赶来找我,不单纯是为了过来弄死我的,是吧?”人卓突然想到什么,不放心的问。
辛听玉眼中闪过难堪,闪过恨意,甚至有那么一刻闪过冰冷的杀意,他凑过来仔细盯着她的眼睛,除了有一丝惊艳几乎算是无欲无求。算什么,大概什么也不算。辛听玉有一丝失落,最终还是坚持了原来的想法:“不,你个是好人。”
人卓有一丝脊背发凉,要是哪天,他对自己的判断变了,自己下场岂不是很不好?“不,我不是好人,人不能只有好的一面,不能非黑即白太偏激是吧?”人卓想为自己留点退路。顺便整个人她也想往后边退退。
“你就是好人。”辛听玉重复道,仿佛是给自己洗脑般,连发了两张好人卡,吓得人卓心惊肉跳。
然后他凑过来,抓起她的胳膊端详片刻。
人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若不是氛围紧张她都以为他打算例行诊脉呢,却见他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嗷、嗷——”人卓下意识的想挣扎,发觉他眼中的湿意,愣忍着没动。
很深很深的牙印,仿佛把怨气都发泄进去了似的。
造化弄人
人卓再也不相信他像表面上这般好惹了,能只身来找她,从贼窝全身而退,这简直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典型。
这样她对把凌安营救出来,更有信心了。人卓趴在草丛里向外窥视,辛听玉默默的蹲在一边。
可怜的凌安像个诱饵似的被倒吊在树上,晃来晃去的。要不是人卓嘱咐过她,不能随便杀人,凭她的武功也不至于这么惨。太丢人了,还得等主子来救。
人卓用胳膊肘戳戳旁边的听玉,小声道:“我先去引开他们,你趁乱把凌安救走。”
“我不会武功。”
人卓又震惊了:“那你是怎么跑寨子里把我救出来的,不对,你是怎么只身一人找到我的?”
“用的迷药。问的江湖上的熟人。”辛听玉耐心的一一解答。
“……,那您还能用迷药和江湖上的熟人把凌安也救出来吗?”人卓试图一劳永逸。
辛听玉居然真的认真考虑了片刻:“大人还是再等等,等您的侍卫们来接应吧。”
人卓叹了口气,本来不带那么多侍卫就是为了快,这下好了,更慢了,她想到容华,就觉得心急如焚。要是一个想不开自杀了怎么办?然后她又想起以容华的风格,怎么也应该先杀了她。人卓自我安慰了半晌。
在人卓正想着容华的时候,容华正迎来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他这辈子甚少受挫。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从来没有想过离了母皇父妃的庇佑会是什么境地。
这一路舟车劳顿,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没人心疼他。冷不丁这么艰苦,一时间什么心气都挫没了。
和公公在车厢外面劝:“帝卿,外面风景多好,出来走走吧。”
“不必了。”容华消沉的说道,他缩在车厢的一角,他不愿意在别人视线里走动,觉得没脸。
帝卿这副样子可是叫和公公心疼坏了,心里又一边的懊悔,是他没看好帝卿。和公公抹抹眼泪,早知当初就将那女人千刀万剐才是。
人卓特别的想打喷嚏,她捂着鼻子憋的很辛苦。辛听玉在一旁察觉到,在袖子里找来找去,找到个鼻烟壶给人卓闻。
十项全能小神医啊,人卓热泪盈眶,也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呛的。
“听玉,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这么落魄的时候还不离不弃的帮我,你等我回去了……”人卓想起来自己刚刚开了张要好好报答他的空头支票,“等我回去了给你弄个大大的药园,大大的庄子,大大的……,你缺女人不?”
辛听玉被她这惊世骇俗的话弄得一惊:“不、不缺。”说完觉得更不对,在那橘黄枝叶中映红了脸。
挂在树上的凌安,肚子饿的咕咕叫,若是知道自己为主子创造了打情骂俏的好机会,她拼命也要多撑几天。可是现在,她已经被烤肉的香味熏糊涂了,向着无人处徒劳的大喊一声:“小姐救我啊~”
和美男一起“打情骂俏”的无良小姐终于回过神来,想起来自己是来救人的,心里再次心疼了凌安一把,愤愤道:“虐待俘虏。”
不管怎么说,人卓的影卫们还是在傍晚的时候赶到了,麻利的收拾好局面,人卓还想去找城内长官兴师问罪,后来想想她如今式微,大概率也是被推诿扯皮掉的。
便带着大部队直接往边境走,哪怕是慢点,也比人单力薄好。一路走来,人卓对西部边境穷兵黩武的彪悍民风有了深刻的认识。
这才是真正的穷山恶水,西边风土气候之恶劣竟比北部塞外更甚!
待人卓终于赶上和亲的队伍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天了,离着出境只差一步。
也不知道西戎的使臣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任凭人卓用了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没见上容华。
“她来了?”容华怔怔的从车窗缝里看着人卓的队伍,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时候来又有什么意思,他盼了那么久,人卓已经叫他失望过了,还能期望她带他走吗。
容华想起往日种种快乐,心痛难当的捂着胸口。
那队伍很快又不见了,果然不该期盼的,容华绝望的放下帘子。
“落人卓,你好狠的心。”
人卓是很想当面跟容华讲,可哪怕连个小纸条她都递不进去。这些使臣尤其对她严防死守。
为了不打草惊蛇,人卓只得先前往雍城,慢慢实施计划。
雍城上任后,人卓便悄悄联系了霍都的勒郭部,又找到边城的将军魏英,了解了边境和西戎的情况。
西戎是由好几个部族联合到一起的,弱势的部族臣服在西戎王的帐下,但是据魏英说,最近西戎的状况有些艰难,水草减少了,人丁却多了不少。求盛朝减少边境交易的关税不成,便开始屡屡骚扰边境,抢东西。若是进了冬季状况恐怕会更不好,是以魏英她们都在严阵以待。
魏英踌躇片刻,想请人卓向朝廷申请多派些军饷,以防万一。
“朝廷既然肯答应和亲,肯定是不会多派军饷的。”人卓直白的说。
魏英看人卓的眼神,瞬间就有了看昏官的意味:“若是不做好准备,万一打起来,雍城绝对扛不住!”
“你也说了,万一。你知道朝廷有多少愿意冒‘万一’这个险,也不愿意出这个钱的么。更值休养生息之时,两邦又以和亲交好,这个节骨眼还想申请更多军饷,居心何在?”
魏英愤怒了,用力在桌子上一拍:“西戎明明狼子野心啊!我在这驻守多少年了,还能不知道!你们这样退步他们反倒会更肆无忌惮的!”她往朝廷递了一次又一次的折子,连个回响都没有,此刻看人卓更像是看那些推诿扯皮的代表人物一样,更生气了。
人卓淡定的安抚她:“我不过是站在朝廷的角度,跟你说说朝廷的想法罢了,我倒愿意多申请点军费,对西戎硬气点呢。”
魏英半信半疑,她对人卓的风评还是有所耳闻的。
人卓露出温和的笑意:“魏将军放心,我自有主张。”
看她笑得像个坏人一样,魏英更不放心了。
人卓向姜玄申请了一大笔钱和一个豪华的商队,乔装改扮成商人,混入了西戎。辛听玉留在了雍城替她处理事务,凌安也留下来帮助他,顺便接应即将到来的霍都他们。
由于人卓豪气爽快,倒是在西戎各个部落吃的挺开,虽然被狠宰了一笔又一笔。看着那些壮硕的马匹和锋利的弯刀,还有马上西戎人狠戾的目光,人卓发觉,盛朝是真的小觑他们了。
人卓偷偷计算着他们的人口,马匹的数量,已经足够和盛朝匹敌。这么多膘肥体壮又不要命的骑兵,对上盛朝的小鸡仔,怕是蔺红飞带兵都够喝一壶的。而西戎人的食物,确实已经有些不够了。若是不想盛朝再起战乱,只能让他们自己打自己,内耗。
肯定有不少首领,想做新的西戎王。
人卓很快找到了目标,她正值壮年,不是最强,并且刚愎自傲。
几乎快把钱全撒她身上了,人卓有点心疼,这些钱几乎都能买下整个部落的羊群了。拐弯抹角说了一堆好话,认为只有她才配做新的西戎王。趁着那女首领大喜之际,人卓悄悄的提醒道:“西戎王大婚之时,您的机会也许会到。”
西戎王的部落里,聚集了不少的商队,人卓夹在其中,跟着载歌载舞,庆贺西戎王的大婚。看着容华一身绣满金线的红袍入了王帐,人卓运起轻功偷偷溜了进去。
容华坐在大帐中央的榻上,冷眼看着她。
人卓心跳一滞:“容华,我来迟了。”
“你来的确实不是时候,出去。”容华没想到自己此刻居然还能这么淡定,“若是叫西戎王看见,你就没命了。”
这话说的人卓差点泪崩,她还指望容华会恨她,会愤怒,也没准会激动和高兴,但是哪种都比他如此审时度势好啊。这么懂事,是受了不少的教训。
人卓一阵心疼:“我没能及时联系你,你得怨我。”
容华瞥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有什么话,留到以后再说。”
“容华?!你不会真的打算跟西戎王洞房吧?!”人卓震惊了。
“原来你是来阻止我和西戎王洞房的。”容华露出一丝鄙夷,凉透的心还是重新扑通扑通跳起来。
人卓捏了捏手里辛听玉给的迷药,被他说的伤心,“容华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我能在这你也知道我有多拼命往西戎赶。”
容华直勾勾的盯着她,有一滴泪从眼中划下来,吓了人卓一跳。
人卓赶紧扑到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熟悉的温度叫她的心终于安下来,在容华又搂住她的时候拍拍他的背:“容华,有我呢。”
人卓早就不是那个一时冲动,全靠天意的毛丫头了。她敢来,也就意味着想好了退路,跟西戎某部落勾结什么的,哼,那是某个商人做的,跟她落人卓没关系。
容华听到外面有动静,慌乱的开始把人卓往床底下塞,人卓挣开他,迅速的藏到一边。
西戎王这岁数看着都能当容华的母亲了,她看到容华的那一刻,露出满脸的惊艳:“想不到盛朝的帝卿,竟是如此的美男子。”
容华看她这色眯眯的样子,恶心坏了,面上却又不敢漏出来,让他当着人卓的面跟着老女人洞房,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强忍着,举起手边人卓已经下了药的酒,请她喝下去。
西戎王不吃这一套,她将酒杯拂开,作势要压上去,容华伸手挡她,拉拉扯扯之际,人卓飘过来,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脖子。
血,喷在的容华的脸上。他用力推开西戎王,吓得面色发白。
“这是我第二次亲手弄死你名义上的妻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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