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了马车上,贾氏叮嘱黛玉,“虽说你在荣国府住了那几年,你也别把你舅母的话听到心里去,更不要回去后在王爷跟前说这件事,和他闹得不开心。”
黛玉道,“是,我知道了,我也不是三岁的孩子,娘还这把不放心我?原本朝廷就有规定,皇子不得结交大臣,虽说荣国府是我外家,可御史们真要计较起来,也难得说清楚,他不进去自然是有不进去的理由,二舅母素来是个糊涂的,哪能和她计较?”
贾氏不由得笑,“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你二舅母是个糊涂的,她原先在娘家的时候就格外利落,后来进了贾家的大门,也是个能干的。都说你先琏二嫂子有一万个心眼,她那点子心眼又算什么?都是浮在面儿上的,你二舅母这才叫真正有心眼,外人瞧着菩萨一样儿,以为她和善慈祥,可她若是一出手,又有几个招架得住?”
黛玉一想果真如此,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听,贾氏道,“我原来在家里当女孩儿的时候,本不喜欢她这一套一套的,原先你二舅舅屋里也不止这两个人,你外祖母喜欢那些生的俊俏的,有两个格外俊俏的,两三年功夫就被她打发了,后来两个又出了事,命都没留着。你珠大哥哥本不是个喜欢读书的,要不是被她逼着,哪里会下场进学呢?她算是个厉害的。”
母女二人说着话就到了,马车在林家门口停下来,林如海和檐哥儿迎了出来,一家人站在门口说了会儿话,因天太晚了,林如海夫妇担心两个孩子在家里没人照应,催着二人回去,“待过了正月十五,我叫檐哥儿去接你回来玩一天。”
正月十六回娘家,黛玉朝云臻瞅了一眼,笑着道,“好啊,爹说话要算数。”
云臻知她打的小心思也不说破,待二人上了马车,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头看着她,笑着道,“你想回娘家,我何时说不能了?故意当着岳父岳母的面,实则是在告我状,只当我傻,瞧不出来?”
黛玉将脸埋在他怀里笑起来,“我何曾说过,你想多了!”
云臻好笑,又有些好奇,“家里不好么?想回娘家,还是说你纯粹是想出门逛逛?若是想出门逛逛,趁着如今我暂且没多少事,我们出城去住几天,那边正好有温泉。”
只次日,宫里便传来皇太后病了的消息,逢着初一十五,原也是黛玉要进宫去请安,便留在太明宫里回不来了。太子妃见到黛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弟妹总算是来了,这几日我们几个在这里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黛玉笑道,“太子妃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孝顺长辈岂能有累的?便是再累也当甘之如饴。”
大皇子妃过来,也跟着道,“是这话,八弟妹说得极为有理,古有王郞卧冰,那岂止是累,那是连命都不要了。我们虽不至于到了那一步,又岂能叫苦叫累呢?况,隐瞒皇太后的病情,难道不是太子妃故意的吗?”
没想到大皇子和太子已经撕破脸了,黛玉知两边都不好惹,也什么都不说,只匆匆行了个礼,便到皇太后的床榻前行礼。皇太后只是偶感风寒,算不得什么大病,不过因年岁大了,经不得折腾,如今看着气色有些不好,见了黛玉,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还舍得来?我以为我不死,你是不会进宫的,怎地了?怕我又连累了你,叫你出什么事?”
黛玉跪在地上,她也不叫起,皇太后冷笑一声,吩咐她跟前服侍的太医,“给她把个脉,瞧着是不是又怀上了,省得在我跟前服侍,又闹出个什么事儿来。”
那太医吃了一惊,忍不住朝黛玉瞧去,这是皇子妃,又是亲王妃,比起一般的亲王妃还不一样。他却又无法抗旨,只好过去,跪在地上磕头,“臣死罪,还请秦王妃允臣把脉!”
黛玉不得不从地上起来,她朝后退了两步,道,“不必了,才林白生请过平安脉。”说完,她又朝皇太后道,“儿臣并无身孕,请皇太后放心!”
“放心?我放什么心?如今,臻哥儿屋里就你一个,连只母蚊子都飞不进去,你若又怀上了,我反而还放心些。”
就在这会儿,大皇子妃进来了,笑着道,“皇太后也不必急,八弟妹进门三年抱两,我们几个妯娌里头,八弟妹的肚子是最争气的,一个顶人好几个呢。她这休养个一年半载的,又是一举得男,那会儿皇太后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呢。”
黛玉低着头,心里隐约知道大皇子妃这般为的是什么?只有些事她连想都不敢想,就别说掺和了。太子妃也跟着进来了,拉着黛玉的手笑着道,“八弟妹,前儿皇太后还在说,如今你也是一连生了两个了,担心你这身子骨养不好将来落下病来。天天儿要服侍小八,又有两个孩子要带,我还说,横竖老大已经大了,不如叫舜哥儿进宫养在皇太后跟前,一来承欢膝下,代替你夫妇二人尽孝,权当和当年你在荣国府老太太跟前一样,二来跟着皇太后,他也能多学点本事,又是皇太后教养长大的,将来兄弟里头谁能比他还好了?”
黛玉一听笑了,朝皇太后行礼,又道,“这真是想都想不到的恩典,王爷和我一直想带孩子进来得皇太后教诲,偏又他闹腾得很,怕扰了皇太后的清净。如今,竟是我想错了,天底下哪里有曾祖母嫌弃重孙子的?既是如此,不如把皇子府里的嫡子嫡女,不拘大小都放在宫里一块儿样子,都是皇太后的重孙子孙女,有好处,岂能只偏了我们舜哥儿的?”
大皇子妃不由得朝黛玉看去,见她不惧不让,心里不由得赞了一声,原以为她是个没能耐的,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谁能想还是错看了她,到底簪缨诗礼之族。当年林如海之父临终,先皇要再降恩典恩荫林如海这一辈,宣平侯死都不肯答应,说“道德传家,百世,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再次之,富贵传家,三世,林家传了四世,已是祖上恩德,岂能一而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