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如白修所说的那般,秦军对魏军是秋毫未犯,就连在面对对方首日出城安营扎寨时的破绽百出,秦军也能忍着按兵不动。朱源对此虽有些疑问,但当时他的一颗心几乎全部系于那恐怖的血之瘟疫上,好不容易熬过了那漫长的一夜,当他得知一切都相安无事时,心灵直接就松懈了下来,许多事都被他抛之脑后。
第四天凌晨,子时三刻左右,重新将心力放归于秦魏之战上的朱源还没有入睡,他正在营帐中与以魏将甲为首的几位将领商谈。经过血之瘟疫一难,魏军的军心动摇了不少,如果依旧按原定计划行事,恐怕用不了多久,魏军就会不攻自破。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的朱源,准备就在这几天之内,组织一场突袭之战。
忽的一道平地惊雷,打断了魏将甲声情并茂的演讲,也震的账内的众人头脑发颤,六神无主。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营帐外传来嗡嗡的哭嚎之声,隐约间,只剩下“血之瘟疫”这四个字愈发清晰的回响在他们耳边。
兹事体大,众人赶紧往外跑去,却看见军营中火光四起,红光照耀下,每一个军士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令这些军士们惊恐的来源,都来自同一个方向,众人也不禁回首,只见他们背后,安邑城的城墙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两行金光闪闪的字体。
“尔等蝼蚁,触犯神威!该杀!该杀!该杀!”
雷声轰鸣间,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在他们看向这些字的时候,那一道从九霄云外传来的,来自真神的怒吼。骤然风起,沙石飞袭,雷霆乱击,这仿佛世界即将毁灭般的末日场景,让许多军士屈膝跪了下来,口中喃喃的祈祷。
面对这般景象,朱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若非他是三军统帅,可能他也会跪地向天神祈祷。不等朱源稳下心神,异变又起,浮现在城墙上的那两行字体,金光霎时褪去,却又有血光喷涌而出,一股杀意从中猛然迸现,所有人都为之摄神,脑海中除了滔天的血浪,再无它物。
十八万大军都无法抵挡的杀意,究竟需要屠戮多少生灵才能凝练,毫无疑问,唯有真神才拥有这般手段。众将士变得更加惊恐了,而在他们都毫无防范的时候,所谓的神罚,悄然降临了。
在这段时间里,由于磕碰跌倒或是被沙石擦碰,许多将士的身体都多出了或大或小的伤口。生死攸关之际,这些伤口未免有些微不足道,是以根本没有人去关心,可他们不曾知晓,让他们率先丧命的,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伤口。
不用说,让魏军几乎溃不成军的神罚,大多都是白修利用科学人为制造的神迹,唯有那最后的惊天杀意,是由他本人亲自发出。呃,最准确的说法,是白修借由三天前死在他手下的两万军士的精血,使用血海经中记载的秘术,临时催发出了杀生刃的全部威能。
杀生刃是人屠白起屠六国百万余军士所铸,其真正的威能,一是堪比由百万百战之军联合发出的杀意,二是可自行吸取一定范围内除使用者外的所有生灵的精血。由于魏军距离安邑城有些远,杀生刃的威能也有些差强人意,只能先进一步扩大那些军士身上的伤口,然后才能收割他们的性命。
前戏早已酝酿完毕,所以朱源等将领看到的,就是一股股血流从军营各处升起,在往城墙处汇聚的同时,地上倒下了一具具的枯骨。又是这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让朱源的恐惧瞬间达到了极限,也让他声嘶力竭的喊出了让魏军真正全军覆没的军令。
“众将士听令!撤!快撤!”
不说军令如山,也没人愿意再呆在这里接受神罚,慌乱之间,哪里还记得行军阵型,能把身前软倒的战友拉上一把已是万幸。朱源这时也没有刻意强调许多,只是站在高处,摇着军旗,指领着他们一步步迈向死亡的边缘。
同一时间,幻化成白修模样的幽莲,得到飞鸟的警示后,也似模似样的发出了一道军令,派出了随行的五千余机关傀儡,奔赴魏军撤离的方向。
很快,两军相遇在了一起,夜幕笼罩下,朱源没有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只是看见它们身上套着的秦军军服,便下令全力冲杀。五千对十五万,饶是机关傀儡皮糙肉厚,战斗力不凡,可还是没阻挡了魏军半刻钟就被灭了个干净。
首战告捷,虽然魏军自己也伤亡不小(大多是被身后的同胞疯狂中无意所伤),但将士们的情绪倒是回涨了许多,军心也略微巩固了下来。朱源见状脸上多了些许安慰,擦擦自己额上秦军的血液(埋在傀儡皮甲上的血浆),便下令继续行军。
因魏军已经撤离,白修便趁机收回了杀生刃隐藏在暗中,静静的看着一干机关傀儡被消灭干净,将旁边变回原形的墨灵揽入怀中,白修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知道吗,每个人体内都潜藏着巨大的潜能,可一般情况下却没有人能对其灵活运用,除非,他的某一情绪达到了极致,比如说恐惧。哀兵必胜,就是这样的道理,只不过,再哀的兵,也顶多能胜两次罢了,事不过三嘛!”
说实在的,墨灵听不大懂白修在说什么,可还是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而且感觉非常厉害。以至于她只记得点头,连挣脱白修的怀抱都忘了。
血源于水,当白修在想出血之瘟疫一词时,相应的计划便随之在他脑海中构建。当天回到军营后,白修第一次清醒过来,就吩咐了幽莲许多事情,诸如清除敌方势力眼线、如何应对军中将士的问答等等,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于安邑城南门外直线五十里处设下重重陷阱。
经过秦军七万余军士五天五夜不眠不休的布置,别说还不到二十万魏军,就算这个数字再翻一倍,白修将其一口吃下的把握也不小。至于他是怎样算到魏军的行军路线的,说起来还要涉及五行方位与兵法常识等诸多问题,是以白修也没有对墨灵多加赘述,只是让她静待好戏上场。
心中的恐惧被退敌后的喜悦暂时冲淡,一张一弛之间,魏军上下所有人,包括统帅朱源在内,心里的警惕性都是降到了史上最低。体力有些衰竭的他们,行军非常缓慢,队伍也拉得特别长,首尾不能相顾,位于队伍最前方的朱源,自然也谈不上可以纵观全局。
后方的惊雷依旧在不断的炸响,对此已经有些熟悉的魏军,习惯性的将这个声音暂时性的忽略,是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雷声轰鸣间,还夹杂几声音调与其相似,音色却截然不同的巨响,那是秦军在解决落入陷阱中的魏军,为了避免他们的惨叫声传出而故意制造的响动。
就这样,魏军行军了一个多时辰,而他们的队伍,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缩短了一半。由于此时距离安邑城已有四十余里,雷声与响声的区别愈发明显,魏军的惨叫声也无法彻底屏蔽,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可惜,太迟了。
不待这位观察力敏锐的军士将自己的发现禀告给上级,魏军脚下的地面竟忽然颤动起来,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动,地面整个崩裂,大多数的魏军都落入了秦国挖好的陷阱中。这个陷阱有差不多深有三四丈,摔死倒不至于,断手断脚却是难免,不过他们还算好的,因为没有落入陷阱的军士们,都享受到了万箭穿心的待遇。
秦军秩序井然的站在陷阱的四周,看着从天而降出现在陷阱中央的白修(幽莲),他们的眼神,就如同数十年前,长平之战后,白起下令坑杀四十万赵军时一般,充满狂热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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