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周围的一切,看不到了那只六尾白狐,看不到那圆柱形的发光物体,也看不到了那高大的背影,甚至也看不到了自己。
近在咫尺,感受着保护主人的水月剑,却也是什么也看不到。
一切都是幻觉吗?
当水凌月再次醒来时,她躺卧在大漠之上,身旁是昏死过去的段婆婆,还有失去知觉的橘猫丫头和小胖熊袋袋。
她眨了眨眼睛,看到手中握着水月剑,确信这一切又是真的,在她的不远处是同样躺卧着的楚晴。
夕阳在地平线上,在连绵起伏的沙丘后面,发着金灿灿的光。
在水凌月目视的方向,远处空旷的大地上,突兀地生长着一株胡杨,古老的胡杨,遒劲而不屈,枝叶泛着金黄色。
水凌月慢慢坐起身来,感觉上身子并无异样,显然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略一回忆,记起了塌陷的地面,如雨的乱石,光亮的发光物体,高大的背影,自然还有那最后骇人的一击。
她站起身来,慢慢走过去,先扶起离自己最近的段婆婆。
段婆婆睁开眼睛,见是水凌月,看着上方的天空,轻道:“凌儿,我们…,我们这是身在何处?”
水凌月轻道:“我们在大漠上。”
闻言,段婆婆直起身子,看了眼周围,目光中同样露出诧异,当她看到躺在远处的楚晴时,脸上一紧张,道:“晴儿……”,话没说完,却见楚晴已自己坐了起来,只是神色微微一怔,看了看周围,马上发现了二人,便一下站起身来,好似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缓缓走了过来。
跟着橘猫丫头也醒了过来,打量了一下周围,也走过来,用头蹭着段婆婆的腿,好像在说自己无恙。
只有小胖熊袋袋,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一旁,好像呼吸都没有了一样。
楚晴看在眼中,似是有些着急,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来,用手一摸,小胖熊袋袋登时醒了过来,还不忘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原来它是在舒服地躺着睡觉。
楚晴白了它一眼,也不再理,。而是来到了段婆婆身旁。
三人见对方都是没有受到伤害,也便同时放下心来,却也没有多问,而是同时看向周围,各自默默地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那惊悚画面。
当楚晴的目光落到那株胡杨树上时,她愣愣地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这不就是在自己幻象中多次出现的那株古老的胡杨吗?
她惊骇之余,难以置信地,向它走去,记忆中的幻象与现实叠加在一起,她好像走入了梦境一样。
此刻她感到它离自己是如此的近,又如此的遥远。
她发不出一声声响,哪怕是内心中的。
她似在梦境中行走,前方,那株古老的胡杨生长的地方,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冥冥中又感觉自己好似来过。
身后,剩下水凌月与段婆婆,她们发现了楚晴的古怪行为,除了有些错愕之外,可却也没有去打扰,而是同时站起身来,警觉地看着她的背影。
就在楚晴将要走到那株胡杨不远处时,一雄浑而苍老的声音响起:“你回来了。”
楚晴一愣,听出那声音居然是从胡杨树里发出来的,当即停下脚步,怔了怔神,疑惑道:“回来了?你是谁?在哪里?我为何看不到你?”
“哈哈……”
一阵豪迈的笑声响起,在如此空旷的大漠上向远方飘荡开去。
这时水凌月与段婆婆同时走了上来,并肩站在楚晴身旁,目光带着几分诧异,同样警惕地注视着那胡杨树,显然她们也发现那声音是从胡杨树里发出的。
接着又听 “胡杨树”道:“水月剑?怎么,水月仙子已仙逝了吗?”声音有些得意解恨,又带着几分遗憾。
水月仙子乃是水月大师的师父,也就是段婆婆的师父,更是水凌月的师祖,听此一问,二人同时心头一惊,对望一眼。
水凌月眉目肃然,将水月剑横在身前,清吒道:“你是谁?如何知道我师祖名讳?”
“胡杨树”又是一阵狂笑,冷然道:“小娃娃,你资质不错,可还不配盘问老夫。”
对方如此狂妄,水凌月一愣,又听胡杨树发出一声讶异:“咦,你身旁的老妇人是中了魔毒啊。”
水凌月与段婆婆一愣,互相望了一眼。
楚晴闻言,上前一步,高声喝道:“你究竟是谁?为何知道魔毒!”
“胡杨树”闻言,沉默了片刻,又笑道:“哈哈哈哈,你居然问我是谁?老夫如何不知道此魔毒,这不过是断续岛上的一种魔功罢了。”
对方一语道破一直以来众人所担心的事情,水凌月与段婆婆身子同时一震。
楚晴闻言,眼睛一亮,急道:“那你可知道破解之法?”
“胡杨树”哼了一声,道:“这有何难,你手腕上的绕指柔可克制魔毒。”
楚晴一惊,自己不久前发现的事情,对方居然开口点破,心中也便增添了几分信任,但马上又道:“这绕指柔确实可以克制魔毒,但我想治好婆婆。”
“胡杨树”沉默下去,不再言语,一阵风吹来,吹得胡杨树枝叶抖动了几下,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楚晴等了片刻,有些着急,便马上又追问道:“说啊,如何才能治好婆婆?”
“胡杨树”继续沉默了半晌,才道:“小姑娘,水月宫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楚晴虽然猜不透对方为何会发此一问,但通过开始时他询问“水月仙子”的事,其中更是隐隐对水月宫有些敌意,想了下,便脱口而出道:“水月宫与我没什么关系,但婆婆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报答她。”
“胡杨树”闻言,似乎有些讶异,声音压低了几分,道:“想不到,你居然与水月宫有了牵扯。”似是想了下,才又道:“好吧,看你是如此知恩图报的人,老夫就可告知你。”
楚晴一听,当即喜上心头,等不急地道:“快说,快说。”
“胡杨树”微微一颤,笑道:“即便说了,怕是你也难以做到。”
它的话,一直站在一旁的段婆婆自是懂得,对于它口中轻描淡写的魔毒,其实自己心里是最明白不过,如此厉害的魔毒,那解毒之法断然是条件十分苛刻,因而脸上也露出黯然之色,并没抱有任何希望了。
在她一旁的水凌月持着水月剑,面色清冷,没有什么变化,一双美目只是在盯着前方的胡杨树,静待下文。
楚晴却脸生不快,嗔道:“你这……”,她本欲说“老头”,只因从对方的声音可以听出确实为一名老者,但看着那枝叶晃动的胡杨树,又突然改口道:“你这棵老树,还没有说出来,如何就知道我们办不到!这普天之下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你尽管开口讲来便是。”
“胡杨树”闻言,又道:“真神奇,你居然变得如此倔强”,说完,又接着道:“远在海外有一头巨妖,叫三目海蛇妖,你听过没有?”
楚晴一听,马上不耐其烦地道:“没听过,那又怎么样,如果解毒需要,我就帮婆婆把它抓回来。”
“胡杨树”不觉又发出一阵笑声,道:“你何必如此性急,听老夫把话说完。”
这次楚晴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眨了眨眼睛,继续听着。
“胡杨树”顿了下,好似它也在等着楚晴开口说话一般,见其不语,又接着道:“那三目海蛇妖的第三只眼睛,实为一种至宝,叫流风珠。”
楚晴一听,马上道:“流风珠?”说到此处,她才突然忆起,在去断续岛的路上,风疏竹为了换取船票,以一枚珠子与梅掌柜的进行了交换,那珠子就叫做“流风珠”。
“胡杨树”听楚晴如此一问,又道:“对,就叫流风珠。”
虽说一时不知去哪里寻找梅掌柜,但终究是自己知道了流风珠的下落,楚晴马上又道:“如何,又了流风珠就可以解婆婆的毒了吗?”
听“胡杨树”又道:“不是,要配合三样宝物,除了流风珠,还有你手上的绕指柔外,最后还有一样,是你们正道中人最难得到的,那就是西域魔教的镇教至宝,唤作天狱之星。得到了这三样,所谓三分归元,才能彻底消除魔毒。”
在它说了这样一段长长的话中间,没有人打断,因为包扣楚晴在内,都明白,其实这三件宝物里,最难得手的便是那“天狱之星”,魔教如何会轻易献出宝物。
半晌,大家都沉默不语,胡杨树也同样没了动静,似乎它有些再嘲笑楚晴,好像在说:“怎么样,没话说了吧,即便说出来,你也做不到。”
楚晴看着那胡杨树,眨了眨眼睛,想了下,突然又道:“哪,你又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胡杨树”发出一阵狂笑,道:“可从来没人敢与老夫如此讲话,小姑娘,即使你不信,你有的选择吗?那老妇中毒时日已深,怕是耽搁不得。”
楚晴转过头看,看着段婆婆与水凌月低声道:“也不知这棵老树的话可信不可信。”
闻言水凌月没有说话,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株古老的胡杨,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事。
段婆婆想了下,轻道:“那流风珠,风少侠在断续岛回来时已送给了梅掌柜的,这里相距中原何止万里,何况寻一人谈何容易。婆婆这伤不治也罢,免得空耗力气。”
楚晴听完,眉毛一皱,急道:“婆婆何必如此气馁,就是再难我也会为你办到,既然知道了破解之法,我们就不要轻言放弃。”
两人的对话声音很小,但“胡杨树”明显听到了,又道:“想不到,小姑娘如此毅力,真的有几分老夫的脾气秉性。”
楚晴闻言,转身对着胡杨树吐了下舌头,怪眼一番,道:“谁跟你一样,我才不要做木头。”
话音方落,突地,只见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水凌月,“呛啷”一声,水月剑拔剑在手,不容他人反应,凌空而起,法决一引,水月剑化作如山光柱,对着那胡杨树便要斩下。
站在地面上的楚晴见了,脸上一惊,脱口而出:“水姐姐,你要做什么?”
不待水凌月回答,胡杨树一阵狂笑,沉声道:“想不到你如此年纪居然修得如此道行,但想一试老夫虚实,怕是还差的远了。”
说完,一声咆哮。
“吼”
胡杨树周边方圆数十丈距离,卷起一阵劲风,将楚晴与段婆婆逼退。
水凌月人在空中,青丝飞舞,衣抉翩跹,一双冰冷的眸子,凝视着下方,透出一股冷然,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两厢对立起来,大有一副势不两存的态势。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段婆婆怔了怔神,神情木然,直直地向前走去,刚走出几步远近,双面又变成了白色,面目也跟着狰狞起来。
楚晴开始还误以为段婆婆是上前要劝说水凌月,霍然发现事有蹊跷,快步跟了上去,才知道是段婆婆体内的魔毒又犯了,不由分说,忙将绕指柔祭起,同时向空中喊了一句:“水姐姐……”
水凌月本是全神贯注于下方的胡杨树,打定主意要一探虚实,闻声转头一看,忙收起水月剑,飞身下来。
至此,胡杨树周边的劲风也顿消,周围一切又恢复如初,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胡杨树”低声道:“看来这老妇人的魔毒又加剧了,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水凌月也没做理会,关切地看着绕指柔光芒所笼罩下的段婆婆,目露痛惜之色。
“胡杨树”又道:“绕指柔不过是权宜之计,无法根治。”
楚晴见已再次控制住魔毒,转身看向胡杨树,决然道:“天狱之星在哪里?是不是找到西域魔教,就找到了天狱之星。”
“胡杨树”顿了下,没有马上回答,稍后才道:“入夜后向西直行,一千里便是魔教。”
段婆婆在绕指柔的清辉下,面色逐渐变得正常,胡杨树的话,她自然也是听得真切,任谁都知道去魔教去取天狱之星,实如羊入虎口,何等危险,便紧闭着双目,忙开口道:“凌儿,晴儿,且不必听它胡说,婆婆不许你们任何一个为婆婆犯险,一切皆有定数,逆天而行,实为魔道所为!”说完,她的脸色明显变得惨白,浑身上下冷汗尽出,好似用了全部力气一样。
看着绕指柔下虚弱如此的段婆婆,楚晴与水凌月两人面露痛苦之色,却一个人也没有开口说话。
而这时身后的胡杨树又道:“你这老妇人,愚蠢至极,顺应天道,怕是你活不过百年就已化成一堆白骨。照你说法,正道中修行者往往能活几百岁,岂不是也在违抗天命?”
段婆婆闻言,也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不屑争辩,便一时沉默下去。
这时一直在一旁静默不语的水凌月霍然起身,冷冷地道了一句:“我去天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