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第七大道某个不知名的岔路上，一家普普通通但生意似乎还过得去的旅馆的二楼房间里。
苏文面色凝重地看着床榻上的歌莉斯坦。只见她双眼圆睁，双唇微张，似乎想要说出些什么的样子，但却早已没有了任何气息，甚至连体温都已经基本消失，显然是死得透彻。
“是延迟发作的麻痹毒素。”
旁边的小史收起了往日没心没肺的笑容，深色中透露出懊恼和愤怒。
“虽然不知道辉煌大陆都有哪些剧毒，但这种反应不会有错。歌莉斯坦姐姐恐怕是在晚餐里被下了毒，然后在睡梦中发作，最终因为窒息而死。因为有斗气护体，普通的毒素难以对高阶骑士产生效果，所以这种毒的等级一定很高，价值也相当不菲，说明有人不惜代价也要让歌莉斯坦姐姐消失。”
苏文点点头：“原因我知道了，那么还有什么抢救的希望吗？”
“人都已经凉了，灵魂也已经逸散，哪里还有什么希望？就算强行复活了也是没有意识和记忆的亡灵……”小史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都怪我不好，要是我跟着一起进去旅馆，陪歌莉斯坦姐姐一起吃饭的话，就可以辨别出食物有没有下毒了。”
“没有什么如果，而且冤有头债有主，这事也怪不到你头上。”
苏文平静地摇了摇头，接着对小史道：“你出去吧，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小史猛然一顿，连忙抹了把眼泪，抬头望向苏文：“莫非爸爸有办法救歌莉斯坦姐姐？！”
“我也不能保证，尽量试试吧。”
“答应小史，一定要成功啊！”
“知道了，你去看好外面，别让任何人进来，也别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苏文把小史赶出了房间，这里便只剩下了他和歌莉斯坦……的尸体。
他打量起四周的布置，只见简朴的空间里一切都井井有条，无论衣物、装备还是日常用品，全都码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颇有军旅味道，看来多年的骑士生涯已经让她养成了习惯。这种干净利落的作风苏文并不讨厌，若是平时也许还会赞叹一番，但现在他却没这个心情。
苏文叹了一口气，看来还债的时候到了。
“坑爹系统，出来吧。”
在苏文的呼唤中，道格拉斯的身影缓缓浮现。
“我在，何事。”
“你不是精通复活术吗，把眼前这个家伙救起来吧。”
“我做不到。”
干净利落的拒绝。
“为什么？你之前卖给我复活币的时候不是挺利索的吗，现在却告诉我做不到？”苏文皱眉道，“还是说，你一直都在骗我？”
“你们的物种完全不同，处理方式也完全不同，在你身上有效的方法，对于这个世界的人类无效。”
苏文显然不信：“这就是你蹩脚的解释么，坑爹系统？”
道格拉斯仿佛死猪不怕开水烫：“无论宿主信或者不信，这就是事实。”
“既然如此，我出一千万兑换点数。”
苏文仿佛吃定了他般说道。
坑爹系统脸上罕见出现了表情，他似乎有些惊讶地沉默了片刻，随后用扯风箱般的沙哑声音开口：“你不久前同样遭受生命威胁，当我询问你是否愿意付出类似的代价时，你选择了拒绝；这个人类雌性生物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但你却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帮她，你的行为让我无法理解。”
“你当然无法理解，她的死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我欠下的人情还没有还完，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她与我自不相干，但居然有人敢在这种时候对她下手，岂不是在抽我的脸？”说到后面，苏文的表情有些许狰狞，但很快恢复过来，“坑爹系统，你就告诉我，这笔交易你做不做吧。”
“很遗憾，我做不到。”
道格拉斯摇了摇头。
“我不会欺骗宿主，我所说的每句话都绝非虚言，至于那些不能说的，我只会保持沉默。这个世界的生物有着灵魂的存在，除了灵魂生物以外，人在死后数小时之内，灵魂便会离开躯壳，紧接着逸散并离开，若是刚刚死去，或许还有办法保存灵魂，但很显然，如今宿主眼前所见的，只是无魂的躯壳。”
“……”
长久的沉默后，苏文才缓缓开口。
“灵魂逸散……和那只史莱姆的说法一样，这样说来，的确是已经没救了？”
道格拉斯依然是不紧不慢：“即使有，也是只存在与理论中。以我目前的能力远远无法做到，而即便未来有一天能够做到，逸散的游魂也早已不在，即便肉体能够保存完好，甚至修复如初，也已经毫无意义。所以我才会说，这笔交易我无法达成。”
“明白了。”
事已至此，苏文已知事不可为，便不再提起此事。但紧接着，他平静地道：“不过，这次龙山之行可能要往后再推迟一阵子了。既然这人死了，我的债却没能还完，那我便要让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明白，他们到底做了件多么愚不可及的事情。”
“这不理智，并且毫无意义，宿主。”
“如果事事讲究理智和利益，那我和你又有什么区别？”苏文轻笑道，神色中却毫不掩饰地透出杀意，“以这人的个性，早就注定不得善终，现在这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我并不会有什么怜悯，但错就错在她死在了我的面前，那就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多说无益，龙山已经在那里等了我们几千年了，不差这么一两天，而这件事情若是不立刻去处理，我便一刻不得念头通达。”
也许是感觉的苏文的坚定，道格拉斯也并不再劝说，只是说了句“随你吧”，便消失不见。
……
再次与歌莉斯坦独处的苏文终于没了最开始的那份底气，但余下的却尽是坦然，他望着死不瞑目的歌莉斯坦许久，忽然间微笑起来。
“既然这个世界对你似乎不太友好，提前离场也未必是坏事，只可惜你无法亲眼看到那些人的惨状了。”苏文自言自语道，顺手从墙上取下了歌莉斯坦的佩剑，轻轻拉出剑鞘。随着百叶窗中洒入的点点晨光的映照，这把被精心保养的利刃散发出了带有寒气的光泽。
这并非是什么神兵利刃，也不是强大的附魔武器，仅仅是一把被打磨过千百次的良品凡兵，但苏文却可能是除了歌莉斯坦之外最熟悉它的人。因为在特里底斯的半年时间里，这个倒霉催的骑士拿着它指着自己不下百次，有好几次剑刃离他的脖子甚至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这把剑似乎还未被鲜血开过锋，或者换句话说，歌莉斯坦，你从小到大，恐怕连一个人都不曾真正杀过吧。”苏文迎着朝阳观察着剑刃，无奈地笑道，“没有经历过实战的考验，一切武技终究是花拳绣腿罢了，也难怪当初在特里底斯，连一只狂化的普通牛头人都能把你打的吐血三升，真是给帝国骑士团丢人。我想这也是天资不差的你，始终没能进入帝国战团，只能在乡下当个城管队长的原因了，表面上看起来很凶，可是却只能捏捏软柿子，真要痛下杀手的时候，恐怕却只是教训一顿就完事了……”
苏文回过头来，恨铁不成钢道。
“很可惜，你的敌人却不这么想。”
说完，他伸出手，抚合了歌莉斯坦圆睁的双眼，并推上了她的下巴，让她的死状看起来不那么凄凉，而仅仅像是睡着了一样。
“老实说，虽然有时巴不得你快点挂掉，可一旦安静了下来，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不过这样一看的话，你也不像印象中那么面目可憎嘛。这样吧，你的剑暂时借我一用，等我把它开锋之后再还给你，让它伴你入土为安，便算是帮你完成了第一次，也不枉此生了。”
“……在这之前，你就好好睡上一会吧。”
苏文说完，便打算将歌莉斯坦的尸体丢进深层空间，那个空间虽然无法装下除了自己之外的活物，但眼前的尸体早已不是活物，所以放一放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一提到深层空间，苏文忽然想起了什么。
深层空间……
里面好像有自己一些贴身的道具，这当中似乎有那么一个当初某半狼人珍而重之交给他，据说能够救命的针剂，并且这东西格外邪乎，就算用系统的鉴定术都无法得知信息。而搞不清成分的东西苏文当然不敢乱用，久而久之就一直放着吃灰，从未动过使用的念头。
苏文心念一动，这根不起眼的针剂便出现在手中。
虽然打心底里感觉不太靠谱吧：小史是来自不死者位面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坑爹系统又是个神秘兮兮几乎全知全能的角色，连这两个家伙都笃定没救了，来自普通半狼人詹姆斯的赠礼要是随随便便就起作用，那才是真正的不科学的事情。
但苏文还是打算试试。
更何况，这根针剂无法用鉴定术辨别，就说明了可能连坑爹系统也不认识它，既然如此，未知就代表了无限可能，万一成了呢？
总之死马当活马医吧，大不了就浪费了呗，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苏文也没多想，朝着歌莉斯坦那已经僵硬的颈动脉就扎了下去，并将里面拇指大小的液体挤入。虽然这人的血液流动都已经停止了，但苏文至少能肯定，这一针扎在了唯一可能奏效的地方。
接着……
没有想象中的长时间的等待，仅仅过去了三五秒的时间，虽然歌莉斯坦的尸体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但苏文明显察觉到，它仿佛被激活了。
血液开始流动，僵硬开始松弛，温度开始上升，一切都仿佛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苏文看愣了，心说我靠这也太灵了吧。
随后便开始后悔，这么神奇的东西，说是医死人药白骨也不为过，居然就这么被自己用在了歌莉斯坦身上，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看着手中空瘪的针剂，苏文一阵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