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候在外间的大夫得令,匆匆进入里屋。
三名民间圣手暂且不表,那两名御医一见床上的女子,登时就变了脸色。
是吓得当场软了手脚,跪地磕头。
侍奉皇家多年,怎会不知德安公主的容貌?
可德安公主明明已死,怎么会是躺在床上,即将临盆的妇人?
可看监国大人那般惶乱无措的模样,两名御医不敢细想其中原委,只知若榻上的女子救不回来,恐怕这一屋子的人都将陪葬。
几名大夫看诊后,快速商议了一番,接下来继续为朱璃芷换参吊气,再辅以金针入穴。
几番施针后,朱璃芷幽幽转醒,一旁的产婆立刻再让她加把劲,趁着这趟清醒,把孩子生下来。
可朱璃芷仅仅是清醒了些,身体已毫无力气。
连疼痛都变得麻木,只觉得浑身又冷又轻。
这时,有人抱住了她,将她的头靠在胸膛,握住她的手,在她耳旁不断低语,让她不要放弃。
那一声一声,颤抖又哀求。
朱璃芷想,其实她也不想放弃。
可是,她生不出来,现在也没有力气再用力。
那拥着她的怀抱,如此温暖舒适,让人眷恋,让她想就此一睡不醒。
可那抱着她的人,却是想方设法拽住她最后一丝神魂——
“朱璃芷,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成为祸乱朝纲的乱臣贼子,将你父皇留下的大好江山毁于一旦,我会让整个大启都为你陪葬,让你五岁的皇弟成为最后一任国君!”
这咬牙切齿的话,说得又痛又恨。
朱璃芷努力睁开眼,去看那个紧拥着她,却在不断战栗的男人。
她知道他不过是想让她留下。
她吃力地伸出手,向上摸去,想碰一碰他。
却只摸到他满脸的泪。
……
话说这妇人产子,都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运气好的,身子壮的,力气足的,尚有一搏之力。
但那些个瘦的弱的,不好生养的,或是运气不好,胎位不正的,往往都是踏进鬼门关便出不来了。
朱璃芷当属后者。
胎位逆反,久不入盆,入盆后胎儿先见脚,产程过长,产妇已无力生产。
更糟的是,连吊气都吊不住,直接晕厥了过去。
喂药也好,施针也罢,就连掌掴都试了,通通不奏效。
人醒不来,孩子也就生不出来,大夫产婆们虽在不停地想着办法,但都心知,这榻上的女子恐怕是挺不过了。
两个御医已吓得面色青白,几番施力都无法让朱璃芷醒来,最后干脆跪在房间里,等候发落。
而三个民间大夫,则一同商议许久,其中一人走到沐怀卿的面前。
“这位大人,倒是有一个法子,可冒险一试。”
已是穷途末路,再耗下去,不是胎死腹中,就是妇人血崩而亡。
如今只能冒险一试,能不能活,听天由命。
那法子便是以手入产道,在血水中摸住胎儿的脚,然后向外缓缓拉拽。
再辅以外力推压产妇肚子,帮助胎儿出盆,或可保下孩子一命。
只是这个方法实在凶险,许多产妇事后都会败血而亡。
但现在,已是最后的办法。
沐怀卿听完,神情恍惚,只喃喃着,“我可以不要孩子,但我不能没有她……”
“哎哟,大人您在说什么呀!这是最后的法子了,再耗下去,夫人和孩子都保不住啊!”
一旁的产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沐怀卿一颤,闭上眼,颤声道:“让我来。”
接着,他净了双手,在产婆和大夫的引导下,开始帮助朱璃芷生产。
这一刻,沐怀卿看似面色沉稳,但内心已然惶恐惊惧至极,心脏如擂鼓一样狂跳,他的脑海已近放空。
他的手所触碰到的,尽是粘稠的鲜血,这一刻,他的芷儿和他的孩儿,都在他的掌下命悬一线。
他这一生啊,精于算计,杀伐残忍,也卑贱屈膝。
他濮阳一族被牵连获罪,他初入皇宫时,并非没想过报复。
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将算计的对象放在了先皇最宠爱的女儿身上。
那般冰清动人,又年幼无知的公主。
却成了羁绊他一生的女人。
“怀以美玉,心比卿卿,以后,你就叫沐怀卿吧。”
当婴儿的破涕声响起。
沐怀卿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摇摇欲坠,几欲晕厥。
产婆赶忙接过孩子,大夫迅速上前给朱璃芷施针止血。
沐怀卿匆匆净了手,顾不上看孩子一眼,立刻跑去榻边,去看朱璃芷。
不知何时她已醒来,只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平日里让你多吃些东西,才有力气生孩子,你看你……”
他抱着她,颤声埋怨,然话到最后,却哽咽在喉头。
很快,房间里被收拾干净。
沐怀卿抱着朱璃芷,产婆抱来了孩子。
朱璃芷的目光落在那皱巴巴的小奶娃身上,想要伸手去抱一抱。
然沐怀卿却是不允,“待养好了身子,再抱。”
她拼死生下的孩子,连抱一抱也不行,朱璃芷原本透着温软的眼,骤降了温度,冷看向沐怀卿。
那惨白的小脸,嘴唇也是白的,再用那充满怨念的神情看着他,沐怀卿沉默一瞬,“抱过来吧。”
小奶娃一趴上母亲的胸口,便闭着眼睛不哭不闹。
仿若还在母亲的肚子里,皱巴巴的小脸十分安适,活像一只小动物。
沐怀卿对这个孩子,心中是无甚好感。
因着这小家伙,朱璃芷几度危难,数次险些丧命。
可再看朱璃芷此时,那奶娃娃一副皱巴巴的丑模样,她也看得满目温柔。
忽然,她低低开口,“他就姓,濮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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