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赵佶是有心放周南等人回去的。不仅让何灌换出五十匹战马,而将那些周南担心被人做了手脚的战马给了何灌的手下。就连周福,由于伤重,周南向赵佶要来了本是准备给赵福金乘坐的马车,赵佶也都爽快地答应了。
小九儿早已将飞车收了下来,仍旧卷叠在背箱里,又将周福扶到了马车上面,李飞兴率领众侍卫依马而立。赵福金和赵楷也早已回到了赵佶身边,距离周南这里也只有百十步远,周南先跨上马,兜转马头,向着赵佶等人挥手作别,然后挥鞭而去。李飞兴等人急忙跟上,顷刻间百余人便已远去。周南已经习惯和喜欢上了生活在燕京的契丹人和汉人,没有复杂的心机,不像这人口众多的汴京城,在这汴京城里半月,每日里殚精竭虑,疲于应付,倒是比在燕京时累多了。
虽然万里风沙,虽然风大苦寒,虽然土地贫瘠,可是那里才是他的家,才是能令他安心的地方。
“爹爹,此时辽人已没有了八姐儿作胁迫,为何不派沿途兵马截杀?这周南几次擅闯宫禁,还胁迫八姐儿……”赵楷在赵佶身旁小声试探着说道。他实在是不死心,以为赵佶一开始叫嚷着要杀了周南等人,只不过有茂德在周南手里,担心殃及池鱼。现在没有了茂德作挡箭牌,纵然辽人有炸箭在手,可是毕竟数量有限,只须三五千人,便能将周南等人“留下”了。
赵佶喟然长叹,说道:“方才我已经给辽人写了放行帖子,一路之上,沿途州府官兵,皆要对他们遮护周全。如今要再去沿途截杀,岂不是陷我于不信不义?”
银瓶什么仁义道德?!将这周南放回去,岂不是养虎为患?”
赵佶也不答话,倒是赵福金在一旁不满地瞪了赵楷一眼,说道:“那些个不读圣贤书的番人倒是演出急性,说出了城便放我,果然就放我回来!”
赵楷还有再说,赵佶对何灌和赵楷说道:“即刻回城,搜捕那些纵火作乱的贼人,一个也不许走脱!楷儿,你执掌皇城司,侦测城中大事也是你的职责,你要将心思放在这件事上。”
何灌和赵楷连忙答应,赵佶仰望天空,悠然说道:“几时我大宋也有了辽人那样的飞车,就是大宋社稷之福了。以我大宋国力,造出成千飞车,攻城掠地还不是易如反掌?”
何灌和赵楷谁也不敢搭话,赵佶在内侍搀扶下上了马,众人前呼后拥回汴京城去了。
紫宸殿里,银屏摆弄着书案上的一个薄胎、釉润似玉的长颈凤首瓶,书案上还摆放着几支红梅。余里衍刚和她的翰林院的女官商讨了将作监招募工匠的事,又查看了各州县报上来的各地分地的进展,那些女翰林们才刚离开,余里衍正低头看着书案上的奏章。
“公主,韩掌柜派人送回来的书信你可看了?”银屏将梅枝在凤首瓶上比划着,故作随意地问道。
“看过了。”余里衍头也不抬地说道。
“公主……”
“嗯?”余里衍见银屏不说话,便抬头问道。
“驸马也太可恨了!”银屏终于忍不住说道。
“这倒是怪了,往日里都是你将他夸得如何好,就像他是你的男人一般,怎地今日反倒可恨了?”余里衍笑着问道。
“你还有心说笑!”银屏气呼呼地说道,“驸马一到汴京城,便与南朝帝姬私会;后来更是不像话,还半夜钻进皇宫里去找那南朝帝姬,满城的人都在唱《菩萨蛮》,甚么乱发玉枕边,真是羞死人了!”
银屏一口气说到这里,再看余里衍,却是用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自己,银屏干脆放下梅枝,扭身来到余里衍身边,抓着余里衍的肩膀说道:“你说,像驸马这样流连美色,难道还不可恨吗?”
余里衍此刻和银屏说到周南,眼神更加温柔,嘴角微微翘着笑道:“或许是南朝帝姬与驸马在燕京城有过一面之缘,现在驸马去了汴京,南朝帝姬不过是一尽地主之谊;至于那些唱的曲子,不过是庸俗之人无聊取笑罢了,不必做真。若说流连美色,驸马断断不是那种人。”
“你倒是替他说话!好,就算驸马是谦谦君子,可也难保南朝帝姬别无他意——驸马年轻俊朗,又是人人崇仰的大英雄,到了南朝,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银屏对余里衍这样不在意的态度很是着急。
“那你说要怎么办?不许驸马去南朝?或是要你日夜跟在他身边?”余里衍打趣地说道。
“等驸马回来,公主你便仔细盘问一番,好让驸马知晓,公主你在南朝有眼线,这样驸马就不会乱来了。”银屏终于将自己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余里衍站起来,徐步向殿外走去,“男人便如同脱缰的马驹,他若是想在无边草原上撒欢玩耍,你便将他套回来,他还是会溜出去;可是你等他在外面野够了,累了,他自己便会乖乖回来。”
“驸马是燕京人心中的大英雄,是草原勇士心里的真汉子,”余里衍在殿外一株梅树前停了下来,“可是他在我心里,更是君子,温润如玉,心地仁厚,敬我爱我,世无其二。我自然相信他,更不会去拿汴京之事去问他。你我情同姐妹,你自是为我好,担心他喜新厌旧,只是今日这些话,再不许提,更不许对驸马有半分不敬。你能这样做,这才是对我好。”
“是,屏儿听公主这样一说,才知道屏儿不如公主。嘻嘻,也不知驸马他是不是快要回来了。前日韩掌柜的书信里还说待驸马向南朝皇帝辞了行,就要立即回来了。公主,驸马回来,看到科考、将作监这些事都有了眉目,一定很高兴。”银屏被余里衍劝解一番,立即又恢复了以前的态度。
“嗯。这几日你带人去将驸马的府邸里收拾一下,等驸马回来也好住的舒服些,吃饭就让驸马与我们一起。我还要问问舅父,将这些天平州那里的战事整理一下,等驸马回来必是要先看的。”余里衍向银屏嘱咐道。
“吃饭的事就不用操心了,驸马回来,一准儿是给舅爷将军拽过去,陪他喝酒。”提起吃饭,银屏嬉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