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十多岁时在境外开的户,早已冻结多年,出事前却聚然开启,这要怎么解释?”罗正扬步步紧逼。
原来真是子虚乌有,吕彦修冷笑连连:“我若真要买通海盗,何至于用我自己的账户!这么明显的漏洞,分明是你栽脏陷害!”
“是否栽脏你心里清楚。我有人证!”罗正扬怒目圆睁,向会议厅里众人喊道,“万幸,受害人钱凯还活着!”
人群爆发出阵阵惊呼。
“这怎么可能!”
“什么时候找到的?”
“居然还活着,其他人呢?”
吕彦修脱口道:“不可能,根本查不到他的入境记录!”
这回换罗正扬冷笑了:“此事若不是你所为,你查他的入境记录干什么?”
吕彦修道:“不止他,船上所有人的入境记录我都在查,怎样?如若他们入境,当然要好好保护起来,提供第一手的救助。我这么做,没什么错吧!”
“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吧!”罗正扬扬眉道,“如果你真有此计划,该早提上会议日程的,何至于偷偷摸摸地派人调查!”
大部分人点头称是,开始怀疑吕彦修的真实目的。
罗正扬又道:“不妨请钱凯自己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
片刻大门打开,钱小三儿踢踢踏踏走了进来。
会议厅骚动起来。
吕彦修的眼眸眯起来,目光随着钱小三儿的走动而轻移。钱家果然没死,只怕唐斌也还活着。亚丁湾的海盗何其凶悍,既能全身而退,想必事先做了万全的准备。以钱家的能耐,尚不足以对抗拥有先进武器的海盗,那么究竟是谁事先通风报信并帮助了钱家?
吕彦修马上想到另一个可能:吕铭浩!
假设吕铭浩也还活着……
只听罗正扬对钱凯道:“钱凯,我们今日把你叫到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了解当时的具体情况。你从实说来,我们会保护你。”
钱小三儿环视四周,又看看吕彦修,躲到罗正扬身后,添油加醋把海盗上船后的事描述一遍,却只字不提吕铭浩他们。
吕彦修仔细观察他表情,畏缩中带着小心,眼神顾盼而闪烁,不由心念一转,假若吕铭浩还活着,罗正扬为何不直接请出吕铭浩,却要以钱凯代劳?罗正扬的真正目的,只怕不是控他十八条罪状这么简单。
钱小三儿叙述完了当日的经过,喘着气抹了把眼泪,又带着哭腔对会议厅里众人道:“那些海盗虽没有明说是谁派来的,可我大概能猜出一些。早在此事三天前,我派人去英国接我朋友,唐斌和刘昭阳,邀他们一起来船上游玩。我的人刚到那里就发现他们正被不明人物追杀,当时情况好险,若不是我的人及时出手,他们只怕小命不保。事后我的这两个朋友回忆说,追杀他们的,是吕家。”
罗正扬道:“据我所知,吕家的家主吕铭浩已经在太阳花岛被击毙了。如今能控制吕家的,不是姚叔就是吕彦修。而这两人,刚好非常巧合地,共同设计了吕铭浩的父亲,吕彦白。”
这是偌大的会议厅里众所周知的秘密,没有人惊讶,倒是少部分人忽然看穿了罗正扬的真正目的。
“罗正扬,够了!此事已经明了,不必再说!”
“所有的一切,有果皆有因!”罗正扬提高声音,激动地走上主席台,道,“诸位难道不觉得,如今国内外形势闹到如此地步,你们每人手上都沾有鲜血吗?”
“罗正扬!”吕彦修敲着桌子喝止他,“你要记得你现在站在这个神圣的会议厅里!该说不该说的先自己过过脑子!”
罗正扬道:“正因为站在这个会议厅,如此神圣的地方,我才要说!你们一心要摒除的像素花,真的就是罪恶之果吗?千方百计扼杀它的你们,难道就没有罪吗?杀死像素花的携带者,你们能保证统治世界的是真正没被感染的人吗?你,吕彦修,五年前就被诊断出了症状,这要如何解释?”
他气愤地再次打开大屏幕,调出一份国外诊断报告:
被诊断人:吕彦修。结果:阳性。
吕彦修脸色顿变,这份诊断报告一直保管在姚叔手中,怎么会被罗正扬查到?
会议厅里掀起喧然大波,犹如巨大的陨石掉进了惊涛骇浪中。
大屏幕上出现了姚叔的身影。他两眼如炬,直直盯着镜头。
吕彦修大呼:“姚叔,你为什么……”
姚叔深深地叹息:“吕彦修,你和吕铭浩都是我一手带大。你们,却还没有一个只跟我下过一盘棋的小子懂我。”
吕彦修疑惑道:“姚叔,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当然听不懂!”姚叔激动地拍着椅背,吕彦修才发现,他的腿已经不能动了,“我的信仰是吕家的万世长存,而你却把它当成你控制私欲的工具。你并不想把吕家推向更高的巅峰,你欺骗了我,又杀害了自己的亲族,不过是想把自己脑中的像素花毁灭罢了!”
“姚叔!”
姚叔紧紧地闭起了眼睛。自打吕彦白去世后,他一直在想,吕彦修设计的这条路,真的就是他想要的吗?即使全世界的像素花都毁灭了,于吕家而言,又有什么利处?吕彦白一死,吕家这艘巨轮势必要沉入海底,吕铭浩斗不过吕彦修,即使最后江山易主,吕彦修掌控了整个吕家,吕家又能如何?兄弟已死,山川河流都流淌着亲人的鲜血。脑子被像素花吃掉的吕彦修再难有大作为飞跃,吕家的功业,终将毁于一旦。
姚叔还记得太阳花岛事件后的第七天,有亲信传话过来,说当初吕铭浩带回吕家的小子要见他。
一个毛头小子而已,顶多脑子里多了朵像素花,他根本没放在眼里,但想到太阳花岛已被吕彦修的军队炸成了灰,他既还活着,证明吕铭浩也还没死。陷入困惑的姚叔忽然想再见见吕铭浩。
让姚叔失望的是,那天吕铭浩没来,来的只有李树一人。这小子上来就打碎了他的膝盖骨,确保他毫无动弹之力后才说:“你很清楚,吕铭浩和吕彦修都不是拯救吕家的料,但我可以。只要我在吕铭浩身边,我就能把吕家推向新的巅峰。姚叔,我们联手吧。”
姚叔沐着血,本应很痛的身体忽然变得轻快起来,他止不住地哈哈大笑,从来没有那么畅快过。
这个步步心机的小子,先废了他的腿,确保他不再对吕铭浩造成威胁,然后再跟他谈条件,让吕铭浩打电话过来安抚他,做和事佬。吕铭浩做足了好人,打着吕家的名头对他既往不咎,他权衡再三,只得乖乖就范。
“吕彦修,”此刻姚叔在屏幕那头,平静地说道,“你想过吗?为何数月过去,被吕铭浩关闭的吕家生意,在你不断地奔走呼喊、用尽浑身解术下还是没有丝毫起色?不是因为你的手段不够明目张胆,也不是因为你国事缠身无暇顾及,而是因为那些命脉一早就说好了的,没有吕铭浩的命令,谁都不能动。你以为吕铭浩真的死了吗?”
吕彦修恍然大悟:“他当然没有死。只是我被连日的外界干扰分了心,无暇顾及他。我把事情交给你,可我也没工夫顾及你的想法,你投向了吕铭浩,然后事先通知了他们我同海盗联络的事。如果我没猜错,亚丁湾事件,吕铭浩也在船上。”
“因为他要救唐斌。”姚叔说,“五年前,你被诊断为脑残。这事除了我和你父亲,没第三个人知道,连你哥哥吕彦白也被蒙在鼓里。当时老爷子重病在床,所有的事都交由我来办,我得知冯文正院士的新研究,请他务必秘密带着疫苗前来苏北。谁也没想到,就在那班列车上,装疫苗的瓶子碎了,像素花的病原体就这样流泄了出来。那班列车上感染像素花的人群,很大一部分其实是接受了抗体,由于缺乏相应对抗性的治疗,过半数的感染者未能痊愈,爆炸了,少部分的特定群体因为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被你标注出来,进行观察研究,这几人,就是你的样本ABC。”
事已至此,吕彦修的反应倒算平静,他转头对会议厅里的众人道:“没错,事情就是这样。你们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脑中没有像素花。你们难道要让这种不知道从哪来的物种吞噬自己吗?”
“你为什么不能承认像素花也是你的一部分呢?”罗正扬说着,把屏幕从姚叔那边切断,连上网络,打开了最新的报道。
几分钟前,刘昭阳在格林威治大学发表论文,针对像素花的临床治疗因为拿到冯文正的手稿而取得实际进展,病患通过和自己内心的对话完成了大脑同像素花的融合,成为全球首例宣告成功的实验个体。
“不可能!简直胡说八道!”吕彦修的面目倏然变得狰狞,“人类的大脑为何要同莫名其妙的生物共存!大脑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应该和像素花妥协!这些人都疯了!疯了!”
“疯的是你!”罗正扬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