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顺着她的余光看过去,树木蓊蓊郁郁,是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并不能发现什么。
“娘娘好眼力。”一个绿色身影从繁茂的大树中间闪将出来,轻盈的身子在空中划了个圆弧,以铿锵有力的姿态直直站定在李隆基跟前。
李隆基还没从刚才杨玉环的嗔怒中反应过来,忽被前边这绿色的身影一闪,整个身子踉跄着向后倒了几步。
“陛下,就是她!就是她。”她嘴角嘟起,双手抓着李隆基的手,胸部在剧烈震动下暧昧摇晃,双脚跺得咚咚做响。
李隆基本无惊觉,被杨玉环这一闹,倒好好端详起眼前这个青影之人。强健的双手,指甲缝结着老茧,,脚上系着一大串紫金翠玉铃铛,一晃动就叮叮作响。身上一袭青衣淡淡的附在身上,里面却是小衣也无,若隐若现凸显出曼妙的身材。青青的长发用一只玉钗盘起,别有风韵。
令人惊奇的却不是她的穿着与美貌,而是她手中那只硕大傲慢的火红蜥蜴。那只蜥蜴的身体是被焚烧一样的红,红得出血。蜥蜴嘴吐着长长的信子,像面前这些无知的人类宣告自己的权威。女子的眼睛一只布满死气的青灰,一只闪耀着热烈的火红。这样的眼睛让李隆基看得呆了。
每个女人都有种与生俱来的敏感,哪怕是早已失去自我的杨玉环也感受到了这个来路不明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她妄图以李隆基的威严将这危险的火焰扑灭。
“你是谁?”发问的是李隆基,带有震惊和挑衅,这样一个女子,竟躲过了他大内高手的视线与拟衡随行身边的巡查。
“我是一个让娘娘找回自己的人。咯咯咯咯”她捂着嘴轻笑,发出银铃般的响声。
“我自己?我本就是我自己,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在陛下面前胡诌!”这话说得大声,以高了一节的音调表明自己根本不是她口下的“不是自己”的人。
“不是?哈哈哈哈,那陛下说是不是呢?”她用手挑起一截发梢,媚笑着拂过李隆基的脸颊,姿势极为轻挑。
李隆基阴鸷着双眼。绝对是他发火的时候。
“你!!大胆,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如此猖狂!”
“娘娘,你当然不认识我了,可是她认识。”
她脸上邪魅一笑,用手指轻轻捻起一片掉落在地上的竹叶。不急不缓的把玩。忽一转,直直向花园角落的丛中射来。
竹叶破空之势有如利剑,直直狠狠,一路将阻挡的浮沉拦腰斩断。这是多么狠的一片叶子!怕是一个不了解实情的大汉,在这细小的一击下,都要脖断血喷,死不瞑目。
李未来借着角落石板的力腾空翻出,以一个飞鹤穿云的姿势用木槿剑,一剑将利叶从中劈开,掌上一运气,朝女子的天灵盖劈去。
女子将身一闪,躲过这致命一击,手中的那只火红蜥蜴却乘势从女子掌中跳出,直直朝李未来的胸膛扑来。这一扑很狠,李未来冲上前的姿势在这撞击下倒倒退了几步。蜥蜴直直攻击李未来的胸膛,口中发出孤狼般的嚎叫。
蜥蜴死死盘在李未来的胸前,锋利的爪子直朝李未来的身体进攻。李未来将身子一扑,就地滚了起来。以这样的姿势抵抗外物的侵入。
“火蜥蜴果然厉害。”
这声音是我发出来的,看着青衣女子。
“清荷还是好神色,咯咯。”她掩面笑道,凹凸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
“你也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你说我还是老样子?这可真是让我失望了。我还以为我们美丽的清荷,会夸我变漂亮了。唉~~~枉费我吸食用了那么多婴孩血。”她手抚着额头,做出懊恼状。倒是旁边的杨玉环在听了她的言论之后发出恐惧状,想开口叫人,又怕惹怒了面前的女魔头,最后自己做了无故枉死。
“啧啧啧,,,娘娘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你的。相反,我会治好你。”她自然明白自己说这话的威力,所以故意嘟起嘴来,表示自己无害。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极度抵抗情绪,将人拒于千里之外。
“哦~~这就要问你面前这个女子了~~清荷,你说我为什么要来找她呢?”她睁大疑惑的眼,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哦~~~,是吗?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她双脚一蹬就从地面腾空而起,做了个俯冲的姿势,剑尖一挑,激起剑花。冰冷的剑就向我刺来。我抽将出烈焰刀,催动焚化诀,准备与她拼个结局。他的剑很快,没一眨眼就已经刺向我的眼脸。我闭住气,烈焰刀冲向她下肋。她却剑锋突突一转,没向我更进一步挑衅,竟向李隆基刺去。
李隆基躲避不过,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两眼发抖,嘴唇无法动弹。被利剑割下来的龙须在空中飘荡,然后落到他的脚边。
“好精彩,不过在我的范围内做怪,怕是太猖狂了些吧。”拟衡一说完,就用混元气功封住了青衣女子的去处,身体不偏不倚,刚好将杨玉环与李隆基护在身后。
“呦,你也来了?正好啊,李未来已经被中了火蜥蛊,你可以为所欲为的杀了她了。哈哈哈哈,哎~~这真是命啊!!清荷你说是不是?”
无话可说,阴暗无比。
拟衡瞥了她两眼。
“听说西海的慈面菩萨相貌端正,元气登极,以渡劫为生,想不到也如此卑劣。”
“卑劣?什么算卑劣?帮人找记忆?让大唐度过死劫?还是~~你说,我伤了杨清荷?”
她手指轻轻指向我,灰粉色的指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现在已说不出话。她竟在跟我斗剑的时候,接近我,在我空气周围播撒出难以察觉的蚀气化神粉!
此粉细腻,混入空气难以察觉且不扩散,常有修行之人一起行走,然后有人莫名其妙就倒了。这个人中粉之时,其他同伴很难察觉,因为这种粉只根据施粉者意愿,漂浮在被下粉者头顶。如果被下粉者灵力不高,那么当他的同伴反应过来可能已经晚了。
“你真卑鄙!”拟衡说这话是咬牙切齿的。李未来也察觉出我的不对劲,使劲用手一抓火蜥蜴,胸膛被抓出四道触目惊心的爪痕。他趁暂时甩掉火蜥蜴的时机朝我疾奔过来。李隆基被吓破了胆,双腿颤抖。杨玉环躲在这个儒弱男子身后啪的坐在地上,再站不起来。
“哎~~这些无知软弱的人类,世界怎么会由你们主宰,真是可笑啊。”她这声叹息倒像是真的。
“你真卑鄙!”拟衡抱着我就往花园外面走,未来断后。那两个盲目无知的人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挪动脚步,像碰到猫的瞎耗子,惊慌失措,不知何逃。
“真是好仇敌啊!!还要帮对方解危勒~~呵呵呵。”她这话是对拟衡说的。姿势像一朵芳香凌冽的花,浑身散发出腐败的香气。
“这个你管不着。”
慈面菩萨也没有过多的纠缠,她知道,就算占了上风,对她自己也没有利。
拟衡把我送回客栈,缓慢而稳重的步伐,踏得掷地有声。李未来跟在后面,用手捂着胸口,抵挡蜥蛊的发作。一段一段的颠簸,我又听到月寒的萧瑟之声,她的声音很低,在为我鸣唱。
在这鬼魅嗓音里,我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自己已不是杨清荷。那个叫杨清荷的女子还安然的在阴月山,紫发碧眼,俯首听寒胤古老晦涩的教诲。他对她说:空气中的浮尘是信安宫的戾气,信安宫迟早会覆灭。
她一次一次从这谶言中惊醒,看到他在旁边酿酒,心无旁骛,目光高而遥远。然后她又在酒坊安然睡下。直到第二天天明,被清新的山气唤醒。
她试图介入他的生活,却被拒之门外,求而不得。她跟他都是鲜活的兽类,不需要彼此温暖。关系不用依偎来证明。
所以她一次一次看着他望向远方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她。她试图以离开来逼认她存在的事实。她却没有寻找,最后她缴械回巢,彼此对此事只字不提。她在那一刻便知道,她永远追不上她。永远。
她也看见自己与月寒戏耍的日子,那时候月寒还是幼童的样子,她不是一只鸟。她们在昏黄的落日偷偷潜到幻梦之境的赤色湖。在那里看血一样的落日沉进血一样的湖水里,有骨骼撕裂的激情。残忍卑鄙迸发。他们偷偷的潜进赤色湖对那严实的秘密一探究竟。然后月寒的肉体烧毁,恶毒的咒语将她的灵魂封锁在紫翎那无用的身体内,日日歌唱。高兴时歌唱,悲伤时歌唱,我受伤时歌唱,她要随时提醒那个带她偷入危险女子的罪孽。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能心安了。
可就是一瞬间,她又看到另一个紫发碧眼女子的脸庞。她唤她阿娘,她的容貌就是从她这里继承。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清荷,我生下你,犯下罪恶。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你以后也会像我,在罪恶的道路上前行。你不要怕那些虚幻的影子,他们不过是阻挡你的假面。你是我的女儿,你会赢。你要为自己活着,也不要因为是我女儿。
清荷,你要记住,你永远是你一个人的,其他人奈何不了你。你有你的使命,你不准允许自己死。
那个女人轻轻抚摸杨清荷的脸颊,直到将她抚醒。
“你醒了?”
“嗯。”
拟衡的脸浸润在夜色里,皎洁着发蓝的透。
“谢谢。”
“不要谢我,我只是不想你被那样整死。”
英雄惜英雄,谁说仇人就不可以为对方救回对方一条性命?一个好的对手是,他要赢就赢得光明正大。我或许该感谢我遇上了一个可以称得上英雄的对手。
“未来呢?”
“他中了蜥蜴蛊,不能下床,掌柜给他寻药去了。”
我没有再多问什么,能保下命,就无需多言。
他也看出了我的我的干脆,也了解这份干脆。他也没多说什么,简单提醒要注意慈面菩萨的话,说,不希望我死在别人手里。就依旧迈着他那沉稳却踏破山河的步子往皇宫去了。
这次这一劫是躲不过了。
翌日天刚破晓就又听到楼上传来的骨笛声,那声音跟它的材质一样,深深的,响得人头皮发麻。小二不紧不慢的坐在客栈的椅子上,等待客人的到来。
掌柜那块打盹之地空缺,那个老人不知去向。拟衡昨夜告诉我,他是帮未来寻药去了。他这一去,未来的生死便担在他手上,我中了蚀气化神粉,无力援助。
小二看到我出来对我到招呼,告诉我他口中的硬汉,李未来的情景。
李未来从从昨夜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清醒。一边忍受疼痛的折磨,一边呼唤我的名字。
伤口处触目惊心,刚包扎好,又因他在梦中的动弹,撕裂开来。好多血,流出的血将整个前胸都映得鲜红。乍一看就如一句被爬齿犁垦过的荒地,凸的冒出血来,散发恶臭,令人作呕。
天下开始动荡起来,叛逆基因潜滋暗长。
那个体型肥胖的男子,跳了一只胡舞,执意要认杨玉环做干娘。年纪轻轻的干娘,同样爱舞。李隆基理所当然的收了个干儿子。
唐朝诗风进入鼎盛,那个来自碎叶的高傲男子,也循着酒香,被聘入宫。风云变幻,爱恨莫测。
动荡的气息,让虽然身在病床上的我兴奋良久。
掌柜是傍晚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衣服已经被划破,身上带了湿漉漉的山林气息。背上的竹篓空空荡荡,只有几株丑陋的小草蔫蔫的耷拉在竹篓底。
但是这样就够了。
“这个草是地仙养的神兽响蛇的蛇蜕所化,能够克制剧蛊,但是要全部祛除,恐怕是有点麻烦了。”
“前辈,那他这个蛊要怎样才能去除得掉呢?”
“没办法,解铃还需系铃人。谁下的,谁来解。”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用花灵的花蕊入药,而且是化毁时没有恐惧的花灵。”“这位李公子是山灵,只有这个办法能够保他周全。”
这个办法……几乎也无可能,,这些方法似乎都昭示着未来的死亡。因为办不到。
在我懊恼的时候,李未来艰难的翻了个身,欲将身子蜷缩在一起,但随着胸口肌肉的疼痛又将身体摆直。床板被这样的翻动弄得嘎嘎作响。这种痛,我懂。
九岁那年,我还小,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娃,没有长头发,也没有现在的灵力。有次我们的天敌,在破梦之刃里生活的那帮妖怪闯到幻梦之境。境内上下守护森严,我却在那时不知被哪里冒出来的叛徒,进献给破梦之刃的妖怪。
不过他们不相信我就是唐藏觉罗杨家的传人。我太丑!而且没有标志性的紫色头发,我的眼睛也不碧绿。一个太平凡的小孩。然后,那个叛徒被杀了,我成了个无缘无故的受害者,受尽他们的恐吓,并一再被认证到底是不是唐藏觉罗家的传人。
这样的辨认持续了四五天,最后他们放弃,在我身体埋下剧蛊。然后将我放行。我已威胁不到他们。不管我是唐藏觉罗杨家的传人,还是只是一个柔弱小卒,我都无法在继续生存下去。我会在弦月之时剧痛无比,蝉食同类。再在大家怨恨的目光下,体肉腐烂,尸骨无存。无法获救。
那一次我被关在天笼三天三夜,长辈东奔西走,望我获救,保全族周全。
也是在那一次,我体会到了被亲人放弃的滋味。三伯父,那个帅气且风流的男子,到处散布谣言,说我将变成厉尸,血洗捉妖界。
那时我就呆在那个冰冷的铁笼里,看他们对我心灰意冷。听他们欣喜的埋怨。其实,那时我不过是一个还没有灵力的小孩子,无法危及他们的安危。他们却要将我置于死地。
全族上下都在为屠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小女孩,做准备。只有我的母亲无动于衷。她知道我不会死,就算别人死了,我也不会死。
我就这样活了下下来。吸食为末新晴姑姑的血,抑制体内躁动。
直到将姑姑榨干,我才得摆脱蛊毒。
我深刻理解未来现在的痛苦与争扎。
我深深的望着他,看他在床上痉挛。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强烈的眼神。
“雅卡,我不会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
“我不会让雅卡以外的人将我杀死。不然我不甘心。”他的眸子变得寒冰般清冽,身子蜷缩在一起,回复我们尚在母体的形状。由于剧痛,他不断地用头顶着榻,头皮已被蹭去一块,身上开裂。像孩子,还未成形就强行被从母体拿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