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青性格温和,这样明明白白打断别人的时候很少。
江建忠心一慌,解释道,“对赵青不就是这样吗?况且她是个女流,一定熬不住,我们逼问两句她一定有什么说什么。”
“熬不住又怎么样。夏雨和赵青不一样,她有没有家人,会不会找麻烦?而且律师是做什么的,她工作接触全是公检法机关的人,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帮朋友申冤呢?”
申冤两字他说的很轻,江建忠却听的一身冷汗,“我没查,这个,可是她不一定……”
“江叔,干一件事情要考虑周全。你这样顾头不顾尾,要让张叔叔给你善后多少次?”林穆青淳淳善诱。
提到张时,江建忠冷汗直下,眼神飘忽不定。林穆青眉头一皱,“你还有什么没说?”
江建忠定了定神,抬起头,年迈的脸上透出一丝狠辣。“来不及了,我的人已经动手了。如果这次还没问到账号密码,劳资等公检法的人找上门来。”
林穆青的右手一紧。
江建忠呼吸粗壮,松开领结,玩笑道,“林公子这是怎么了,对一个生人这么上心。”
林穆青已经挂上了温和的笑容,“我不过是在担心,这个案子江叔你又要花几位数摆平罢了。”
江建忠:“……”
篝火熊熊燃烧,巨大的火焰在人群中间跳跃。群情激昂的群众举着双手,喊得喉咙嘶哑。
场上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两位选手精神高度紧绷,对预判的使用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猴子直拳,谢凌侧身躲过。
谢凌一记扫堂腿,猴子高高跃起,谢凌仿佛预料到他的跳跃,左手堪堪抓住他的脚踝,猴子的勾拳已经到了他的关节处,谢凌只能撤手。
两人的如同经历过多年的对手,如同喂招般让人眼花缭乱,时不时还有一种‘原来可以这样破!’的惊喜哑然。
精神集中的情况下,谢凌忽然露出了左侧一个空门,猴子下意识要欺身上前,多疑的个性让他停滞了一瞬。谢凌要的就是这瞬间的走神,一记下劈狠狠劈在猴子后颈。
他的身体素质比猴子强很多,这招是深思熟虑,运起了十足十的力气的。猴子戏剧性地原地转了半个圈,倒下去。
人群鸦雀无声。
这场架打的真是蛇头蛇尾,除了中间段华彩之外,全都出人意料。和宝鸡那场拳拳到肉的视觉感官比起来,实在说不上什么。
在懂行人的眼里看来,这场的含金量却比上一场高得多。三角忍住自己即将上场的恐惧,推推表弟的胳膊,“怎么样,这人身手不错吧。”
何少文若有所思地看着谢凌,接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说他这身本事是从军队练出来的?”
三角不懂自家表弟的诡异思维,愣愣地点头。
何少文从小就表现得不像老何家的种。
老何家在龙木镇祖祖辈辈都是贫农,好不容易出个状元苗子,一家人可劲得捧着他,就这样养出了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不说别的,从小到大也没见他用功,考试回回拿第一,骚得他爸妈天天看儿子都抬不起头,儿子小学逃课,打电玩进网吧都不说一句。
何少文高三那年,把隔壁村把郑二家的房子给烧了。
郑二家仗着自己读过大学,平日里看不起镇上的人。这一烧也没什么,表姑在郑二手上吃过亏,十分能理解儿子。
偏偏郑二是学校在编的老师,闻风而来的小报马上刊登了这事,报纸上铺天盖地的‘小学生意图谋害老师’、‘乡村教师的人身危险令人担忧’,这一烧直接闹到了教育局。郑二抓着这件事狠狠诈了表姑家一笔,表姑连她的棺材本都交出来了,学校才没有开除何少文。
何少文却不肯再去读书。表姑被他气得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何少文也硬气,在堂屋里跪了七天,给表姑端茶倒水,谁劝都不肯起来。表姑痊愈那天,何少文两个膝盖又红又肿,直接送医院了。
后来何少文就在龙木镇混了。
干过销售,修过空调。他人实在聪明,什么东西一点就通,长得又英俊,很受三姑六婆们喜欢。他烧郑二家的房子,当地很多人都是拍手称快的,年轻一辈服气,三下五去二,便在村里的混子里成了头子。
他带着手下一帮不肯读书的孩子,开始在龙木镇跑物流,挨家挨户地送快递。这几年公司做大,挣得越来越多,龙木镇这小地方没有不知道何少文的名头。
三角是真心佩服自己的表弟,文化人就是和大老粗不一样,做混子也做出了一种境界,就听到表弟低沉地对他说,“三角,你说我去从军怎么样?”
三角,你说我去从军怎么样?
从军怎么样?
从军?
表姑好不容易盼到了孩子出人头地,儿子居然想离开龙木镇,跑去从军?
天啊,老何家就这么难出头吗?
三角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和谢凌对战的时候半点都没有刚上场的锐气,表情恍恍惚惚,出拳跟棉花一样。
“三角哥不是被吓软了吧!”
“三角,摸摸你的卵、蛋还在不在!”
“艹,你不是故意放水吧!”
防水穿破冲冲迷雾,终于刺进了三角浑浊的意识,吓得他一抖。谢凌握住他的手臂,靠近他的身侧,略带怒气,“你什么情况!会不会放水?!”
放水放成这样,一看就让人知道有□□,还不如不放!
为了龙木镇见鬼的规矩,他才经历过一场体力消耗,一场脑力消耗。
看着三角这副惫懒像,谢凌怒从心起,肌肉中最后一丝力气被压榨出来,挟臂、上步、肩扛其腹,一个标准不够,用力过度的过肩摔把三角狠狠摔在地上。
三角的走神行为实在欠揍,他被摔立刻有人欢呼。谢凌趁机跨坐其上,一拳一拳揍他。
叫你糊弄劳资来,什么远方表亲,你也在何少文手下,喊不动他是真的吧!
叫你出卖劳资,宝鸡跟猴子一文一武,差点就能制住劳资,你说你没告密?
混账!
又是一拳。
周围人露出牙疼的表情,何少文看着揍得差不多了,才施施然开口道,“停下。”
两个人上前把三角扛下去。谢凌拍拍身上的灰,他上场时穿了一件白色背心,现在已经沾满了泥沙。
何少文倚靠在摩托车上,懒洋洋地开口,“三局三胜,你不是想知道谁下的这笔单么?”
话音未落,何少文的眉心忽然出现了一个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