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顾十八娘也是日日想着这个问题。
她算了好久,上个月的前十几日,生意只是平常,到了后半个月才开始有了起色,最高的时候每日能得九十余文钱,若是照九十文来算,一个月能有二两七钱进账。这样自己家下个月初一能得六百文钱,往后的月份能得九百五十文。
这钱虽然是不少了,但扣了那利钱后,也只能剩下三百五十文了。她从前也是当过家的,知道再怎么缩衣节食,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还是得吃九斗米的。若哥哥能考上廪生还好,若是考不上,那自己家便还是入不敷出,三个月后,不是还得收拾行装,回建康去。
为了这几百文钱,她日日苦恼,满心想着各种赚钱的法子。
但没过几天,就又给她碰上了个机会。
这日,顾十八娘如常去张秀才家送豆花。那张秀才见了她,把她喊到一边,让她往后每日送两碗豆花来。
原来这张秀才的娘子也喜欢饮豆花,却不舍得多喝,每日只饮小半碗,留了大半碗给张秀才。张秀才向来是个疼老婆的,这几日,得了些润笔,便想着要让自己娘子也日日吃上豆花。
顾十八娘知道张秀才是个好心的,从前爹爹病着时,常有来看望,便想着那豆花又不值什么钱,说:“张大哥,你照顾了我们这么久的生意,我往后每日送两碗来,你给一碗的钱就是了。”
张秀才连连推拒,坚决不肯。往来了几个回合,场面僵持了。终于,张秀才退了一步,两人定了个折衷的价格,每四碗算三碗的钱。这样,张秀才也觉得自己没太占顾家便宜,十八娘也觉得自己尽了心意。
从张秀才家出来后,顾十八娘想,其余的几位街坊家想来应当也是差不多情况,当家的喝着,媳妇却是在一旁看着,这想想就让人尴尬。于是,她送豆花去的时候,便一一与他们说了这个办法。有几个喜欢占些小便宜的街坊一听四碗只算三碗的钱,立马就答应了。另一些爱面子的,第一次没答应,过了几日,见别家都是如此,也最终答应了。
这样送了几日,顾十八娘觉得这主意甚好,便也和玉带巷的几位主顾说了。玉带巷的那些街坊知道竟然有麻烦人送上门,还四碗算三碗这样的好事情,也都高兴的答应了。
每日,顾十八娘早起,先送完十八户人家的三十六碗,再推了小车,在卯时前赶到了稍远一些,但更为热闹的来凤街。那来凤街是条东西向的大路,去县衙县学,东街西街的,都要打这儿路过。每日早上,总能有十几人来吃豆花。
卖了半个月后,她在来凤街也和左右邻里混的熟了,便也如先前一般,向每日来的主顾说了送豆花的主意。这样的好事,可哪有人反对的。大家一听,便立刻答应了。又过了几日,左右街的邻里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这样的便宜事,也邀顾十八娘日日来送。于是每日,她推着小车,四处奔走,光是要送这四十户人家的八十碗豆花,就得花一早上的功夫。
早上卖完后,她和春巧又各自推了小车,去磨坊装豆花。林承恩只得一双手一双脚,紧赶慢赶,一日也只能做出百余碗豆花来,哪够她们卖的。于是每日午后,两个小姑娘干脆合了一处,都去大石街,两人结伴,说说笑笑,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
林家院子里,秦淑贞终于下了地,晚饭后,她在院中来回走着,抱着福哥儿逗弄。那娃娃生的白胖,林母又经常夸他福气好,于是取了个奶名,唤作福哥儿。
正房里,林母正和春巧闲聊,两人的对话有一搭没一搭的,稀稀落落的飘了出来。
“巧姐儿,你说,这读书人出来做生意就是不一样啊。三千多文钱,咱们什么时候一个月见过这么多钱啊。”林母想着昨日与曹氏数钱,一堆一堆的,地上都快摆不下了。
“可不是,”春巧想着,十八娘不过才十岁,刚出来做生意时还有些生疏,但才过了一个月,竟与自己般老练,而且她还想得出这么好的主意,不得不服气的说,“真是与我们不一样啊。”
“所以我说啊,咱们家福哥儿命真好,她娘休息着,咱们却比以前赚的还多了一倍。”昨日,林家分得了二两二钱,林母乐的是合不拢嘴,晚上睡觉都睡得不踏实。
“何止呢,”春巧说,“哥哥若是能多做些豆花出来,我和十八娘又可以多卖些了。可惜哥哥是忙不过来了。这个月,娘要是也去磨坊了,咱们赚的钱还要多。”春巧想起上个月,自己经常是未时就卖完收摊回来了,觉得不尽兴。
“还要多,”林母听了,仿佛看到了满地的铜钱,不由咽了咽口水,说:“这咱们家可哪用的完呀。”
“娘,”春巧听了林母的话,笑着说道:“不如咱们以后也供福哥儿去读书,我听十八娘说,他哥哥现在每个月还能从学堂里领六斗米呢。”
“读书还能有米吃!”林母眼睛睁圆了,不可置信道,“还能有这样的好处!”
“这算什么,”春巧说道,“若是以后福哥出息了,得了功名,那好处才叫多呢。”
“好,好,”林母想着那些不知道的好处,觉得幸福来的突然,连忙道好。“等福哥儿大了,咱们就送他读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