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真如他所说那样,很晚才回来,叶浅早已经抵不住困惑,在客厅的沙发蜷着睡着了。
陈墨蹙眉看着客厅的灯亮着,她也不嫌弃灯光刺眼。
桌上她那台笔记本还没有盖上,他揉了额角,想将其合上,一不小心碰到笔记本按键,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她在投简历,是一家杂志社。
陈墨想了想,灵活敲响键盘,帮她改了几个关键点,然后按确定,投了出去后关闭了笔记本。
叶浅的睡眠有些浅,听到动静,惊得坐起来,盯着沉默看了看,才傻笑一声说你回来了,迷迷糊糊又有些睡意,倒下去了。
陈墨失声一笑,真是可爱,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一个打横把她抱起来,他才注意到沙发上一角放着一个品牌的袋子,嘴角的笑意渐浓。
叶浅起床的时候,她看了床头柜的时钟,已经九点多了,陈墨已经去上班了,要不是桌上的早餐,她都怀疑陈墨是否回来过,看来陈墨的假不是随便能休的。
吃了早饭,叶浅想起昨晚还没弄好简历,于是打开电脑,不禁愣住了,突然笑了出来,陈墨,念着都有些温暖。
伊畅打电话过来约她出去喝咖啡的时候,叶浅正在看电视,那演员的声音清晰传进手机里,泪了,想拒绝都没有理由了,嗯,最近大家怎么都热衷出去?昨天逛了一天已经够精疲力尽了,腿断了有没有。
伊畅约她到一家装潢不错的咖啡店,在陈墨医院附近,叶浅想,结束后,要不要去看看他。
伊畅微笑看着她,说希望突然约你出来,不会唐突,这里的蓝山不错,试试?
叶浅点头,她对咖啡没有什么热衷。
“我没想到我们挺有缘的,我没什么朋友,就想找你出来聊聊”
叶浅听她的声音挺伤感的,礼貌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却摇头,手里不断搅拌杯中香浓的咖啡。
她突然抬头望向窗外的蓝天,眼睛有些泪光说,
“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
“什么?
伊畅将脸转向她,深深看着她,她被看得有些发毛,她却失声笑了起来,
“叶浅,你有没有问心有愧的事呢?”
叶浅想,可能她要倾诉,也便不发一语,品着咖啡,
看到她这个样子,伊畅没说什么,只是眼睛的仇恨一闪而过,快得似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以前有个姐姐,在我三岁的时候被接回那个家,那个男人愧对我,那个女人不喜欢我,成天找茬,而我的姐姐总是多管闲事出面帮我,她的身体不是很好,一个先天性病患者。
小时候我有些自闭,不太爱说话,躲着人,可是她却小心翼翼和我相处,生怕吓到我,怎么会有那么愚蠢的人,热脸贴冷板凳”伊畅陷入了回忆里,脸上淡淡的幸福,
“我从来没见到像她那样的人,我和她不是同一个妈妈,我知道她希望我叫她妈妈为妈妈,她说那样像一家人,我本来就不是那一家子的人,不过是个借宿的人,我怎么会叫那个人是妈妈。
她很优秀,笑得甜美,家里人偏爱她,逗得家里的人欢声不断,而我在一个小角落里,安静看着她,她没有对我摆出那副同情或者恃宠而骄的态度,反而把我拉起来成为中心,她以为这样我就会受到关注,不过是将美好的氛围打破,空间凝固尴尬气流。我开始恨她,恨她活得天真浪漫,纯洁无比。
叶浅,你明白吗,后来,我连嫉妒她想法都不曾有,因为她是那样的好,美好的不愿世间的污浊玷污她的笑容。
她喜欢唱歌跳舞,跳舞的她热情奔放,释放出她的灵魂,那时候的她才感觉到她并不是一个病人。
她说她喜欢将她的快乐分享给我,于是教我跳舞,教我唱歌,我被她的快乐感染,也慢慢发现舞蹈真的可以让人忘记世界,忘记现实,我的舞蹈越来越优秀,她欣喜若狂,完全没有因为自己不能跳而气丧。
我不小心打碎了那个女人一个的杯子,那是那个男人以前送给她的,人的心都不在了,保存那个杯子完好又如何,她一直骂我狐狸精,拿鸡毯子抽我,甚至用开水泼我,我知道那不过是那个女人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发泄她心中的闷气,可是我那傻姐姐竟然帮我挡了,烫得她皮肤红红的,疼得她咧嘴,可是就是不愿意吭一声让我听到。
一家人逛街,我在外面走丢了,很黑很冰冷,她竟一个人傻乎乎拿着电筒来找我,把我领回家,让我知道我不是被世界抛弃的人,我身边还有她,那傻里傻气的话,我竟忍不住看着她流泪,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世界也是有温暖的。
我笑容越来越多的时候,最开心的是她。
她填满了我对亲人期待的渴望,重燃了我整个绝望的心。
叶浅,你说这样傻的人为什么会有心脏病呢,可是身为一个病人她却能那么骄傲的活着,那么幸福活着,那么努力的活着”
叶浅想说,可能她就是知道自己有心脏病才如此努力,没有遗憾的活着,可是为什么她如此的想要流泪呢,
伊畅现在已经在回忆里,并没有注意她,
“她不能跳她最爱的舞蹈,我替代她又如何,她不能站在舞台,我替她拿奖又如何,她喜欢陪我练,有时候会忘记时间,可是她的身体却承受不住过度运动的,病发进医院了,你说她都能为了我不在意自己的命,为什么她还可以再一次为了一个人而失去自己的生命呢”伊畅眼神有些放空,“我陪了她二十多年,她们只有几个月——”她顿了一下看向她“我姐姐她是心脏病突发死的”
她突然流泪看向叶浅说“我心中为什么因为嫉妒而存在了她去死的想法,可是她真的死了。
她生活开心就好了,她那么美好,肯定有人喜欢的,为什么就不能忍受她对别人好,叶浅,你说为什么呢,我想死的时候却还活着”伊畅有些语无伦次,情绪起伏。
叶浅心中有些震惊,握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低头不看她的脸,将心中的凝问说出来,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伊畅拿纸巾擦了擦眼泪,手有些抖动,但情绪慢慢平稳,可能是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不停歉意对她说,
“抱歉,我没人可以说,可能觉得是缘分”她无害而笑说,
“你看我们总是不经意间就不期而遇了呢。”
叶浅想可能她需要找一个发泄的对象,也不在意,不过她的头突然有些疼痛,好似一些破碎的记忆,她自嘲可能是记忆残缺的问题。
伊畅发现她的异常,关心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说没事,就是有些不舒服,她想了想说,“其实有时候,当你回头,你会发现很多事都已经来不及了,与其一直沉溺原因,不如带着心中那份念想,将你和你姐姐的人生,加倍的幸福。”
伊畅一愣,指甲狠狠戳入掌心,脸上不动声色,说“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番话,谢谢,也许人想要倾诉,就是想要一个借口,洗掉自己罪孽”
叶浅想自己是不太会安慰人的,真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意味。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感慨
懂得了再多的道理,仍是过不好自己的一生。
也不会有人活在记忆中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