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大师傅去世,高启坤作为高家唯一的儿子年少掌权,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那一年陈册还是个孩子,其中天赋却已渐渐凸显,陈长留半是庆幸半是担心。
高启坤焦头烂额,父亲重病撒手人寰,新人太过稚嫩用不上手,旗下的几个老人却又生出二心。或许他们根本不需要展露什么狼子野心,只要安安静静看着,自己就能把父亲留下的产业败尽。
陈长留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陈川心性逍遥极像她早逝的母亲,陈册又乖张聪慧,都不是省心的主儿。他最好的打算是将他俩一通送出国,哪怕今生不能再见,至少能保他们一世安稳。
但当他找到高启坤的时候却被陈册这个臭小子气的血压直冲180,九岁的陈册站在高启坤的身后,脖子上戴着象征着入行的坠子。
高启坤起身将陈长留迎了进来:“陈叔的儿子真让我刮目相看,阿册以后可不容小觑啊。”
“高先生,阿册年纪还小,瞎胡闹,您……”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陈叔说笑了。”高启坤挥了挥手让人上菜,“当年几位叔叔与父亲一同拼搏才有了如今的产业,父亲去了,眼下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阿册年纪轻轻就知道要为陈家分担,实在是个好孩子。”
陈长留心口在滴血啊,你姓高的没一个好东西!你老子在的时候我给他卖命,儿子上位了,还要我儿子继续给高家卖命。陈长留此次前来是想跟高启坤谈判的,可高启坤现在拿住陈册,谈判?任人鱼肉还差不多!
“陈叔也知道,现在的局面不太平,家姐也不给高家省心,我等小辈只能出此下策了。只要陈叔助我度过这个难关,我自然不会亏待陈家。”
“再说,阿册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陈叔真的舍得?若是陈叔舍得,估计就得有人动心思了。”
陈长留看了看刚刚有些缓过味儿来的陈册,顿感头痛。高启坤对着陈册使了个眼色,陈册纵然不甘心,但还是退了出去。
将陈川和陈册都送出国,陈长留自然知道自己肯定是自身难保。后继无人,除的就是这后继无人。陈册入行,保陈川,更保整个陈家。如果有天自己与余维遭遇不测,哪怕这对姐弟在国外,恐怕也不得安生。
“阿坤……”陈长留开口,高启坤生的早,他当年跟老高先生打拼的时候就带过高启坤一阵子,算是他半个师傅。
这声阿坤让高启坤的凌厉削减半分,他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高启坤说:“阿坤对不起陈叔,现在我自身难保,只求陈叔念在往日情分上,救救阿坤。”
陈长留于情于理都得帮,可是,可是这一双儿女,注定要在这争斗中沉浮么?陈长留痛心疾首,一时间只觉得对不起他们姐弟,如果是生在普通人家,清贫些至少安稳无波澜,偏偏生在他命里,害苦了他们,真真是害苦了他们!
“叔叔……自然帮你。”陈长留说,“只是我大女儿陈川……我只希望能把她送出国去,她一个女孩子,亲生母亲去的不明不白,我实在不忍心。”
高启坤皱起了眉,他不愿意。
行业里人人都知道陈长留有个天赋极佳的儿子,却少有人知道他十分宝贝他的大女儿。他先前本想将陈川引来,去了她学校却见她和同学玩闹嬉笑,一时间竟狠不下心,这才改变主意从陈册下手。
陈川有着不属于这黑暗世界的光亮,闪耀又稀有。高启坤太渴求,太想拥有,他想,只要陈长留继续归附,以后要想把陈川收下轻而易举。陈长留给的选择太少太直接,高家和陈川,选谁?
结果不言而喻,将昏睡的陈川送上私人飞机飞往意大利,这天,高启坤没有去。他只是站在阳台上,一支没点燃的香烟被他揉碎。
在陈长留的帮助下,高启坤这一路走的顺风顺水,他对陈家也算是知恩图报,陈册长大后为他效力,他也任他胡闹。只是有时候他会想起那个在操场上和同学嬉闹的女孩。
直到一日,他在江心的办公室看到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回头的一瞬间,他几乎心神一荡。
这是陈川么?不,不可能,她要是回国陈长留不会不说,陈册也肯定会有所表示。可当江心介绍完,他才知道陈家人居然防他防到滴水不漏。
他震惊于陈家的谨小慎微,更惊讶于自己一时间没能认出陈川,她身上的光亮没有了。漫长孤独的十年,让她的光芒消失殆尽。
这份失望让高启坤对陈川兴趣缺缺,可当他听说陈川跟陆城义走的很近的时候,他又有了另一番心思。他知道陈川和江源住在一块,也知道江源对陈川有着念想,可为什么又和陆城义走的那么近?
他派关田去接近陈川,陈川处处小心,关田也不能在其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直到有一天陈册送了陈川一块玉佩,他借此发难。
陈川光裸的身躯在烛光中颤抖,淡淡的香气弥漫在他的周围,他不知道来自陈川还是蜡烛。他从前很想得到陈川是没错,可是他想得到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不是眼前这个……和他们一样的人。
只有陈川恐惧的时候,他才觉得眼前的陈川跟自己的记忆有些重叠,他只有不断的恐吓她,才能得到一些安慰。高启坤当然知道,陈川一无所有根本没法跟他谈交换,他一遍又一遍逼迫陈川想,陈川越慌乱他越高兴。
崔家背叛,这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崔家跟姓陆的联手,这件事就更加染上了一层血腥气。不管陈川如何得知这件事,高启坤都不能坐视不理,哪怕陈川只是为了喘口气而胡说,可谁会拿全家的性命和爱人的性命来赌?
陈川不会,高启坤知道。
陈川跟着陆城义去了饭店,陆城义的奶奶过寿办酒,是一个大场面。
她打扮的光鲜得体,暗下决心今天结束后一定要跟陆城义断掉,既然高先生都放话让自己不用再插手,自己也落得轻松。面对着陆城义,她实在装不出恩爱样。
更重要的是她想赶紧撇清关系,要是陆城义被高先生给怎么样了,自己还是得走一趟,烦都要烦死。
陆城义的奶奶手腕上带着自己之前选的玉镯子,他拉着陈川去邀功的时候,奶奶笑的合不拢嘴,直说以后要将玉镯子传给陈川。
这顿酒席声势浩大,她和陆城义坐主桌。
“不太好吧,咱俩还没怎么样呢,我就坐主桌?”陈川悄声对陆城义抱怨。
陆城义却有些不太开心:“我是太惯着你了?”
陈川语塞。
远远见一个贵妇带着人走来,陆城义凑过头去:“那是我妈,刚才迎我舅舅去了。”
陈川刚想点头,眼神一飘忽,灵魂出窍了。
高启坤!!!
陈川吓了个半死。
“妈!舅舅!”陆城义拉着陈川起身,“我来介绍一下,我女朋友,陈川。”
陈川差点飙泪了,心里叫苦,大爷,我真不敢当你女朋友啊!高启坤只是淡淡扫了陈川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顿饭陈川吃的头发都快掉了,高启坤是陆城义的舅舅,那陆城义和他爹还要搞他么?这……这是豪门争斗啊?
她的偷偷看了看陆城义的妈妈,这个妇人保养的非常好,一顿饭上丈夫对她的照顾的无微不至。陈川心惊肉跳,为什么?这家人都有病么?
肯定是有病!全部都有病!陈川只觉得这一局水太深了,深不见底,自己这一猛子扎进去,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陈川不敢去洗手间,她害怕单独面对高启坤,只有在光亮底下自己才是安全的。不,是比较安全的。
欲哭无泪,救命啊,救命啊江源。
酒席结束,陆城义本想送她回公寓,陈川却坚持要回陈家。站在兰庭门口,陈川喊住了即将离开的陆城义。
“今天我才发现,你家其实挺豪门的。”陈川一脸轻松。
陆城义今天高兴:“怎么?想赶紧嫁进来当太太么?”
“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和你的家庭。”
陆城义变了脸,这一整天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了?
“酒喝多了?”
陈川摇了摇头:“没,不想玩了。感觉配不上你的家大业大,所以想分手了。”
陆城义指了指身后的高档小区:“你配不上我?”
“对。”
陈川的无厘头让陆城义恼怒:“我当你喝多了,你别跟我说胡话!”
“陆城义,我本来就是想跟你玩玩,可后来我也想过,要不就试试,说不定我就克服这种心理障碍呢?我也很想跟你走下去,可是我今天看到你的家庭,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庞大,我玩不起了,我失败了,我还是没能……”
“你的意思是你怕了。”陆城义结束陈川的喋喋不休。
“对。”陈川铁了心说瞎话,“你很好,长得帅,身材好,家庭富有。我尝试过要跟你发展稳定的长期的感情关系,我也以为我可以跟你这样发展下去,但现实是我不能,我做不到。是我的错,我不好,我配不上你。”
陆城义挫败感袭来,他想挥拳揍死这个女人,可是下不去手。
“我可以等你,等到你觉得你克服的时候,我等你……”
陈川这要被这种卑微的爱情感动哭了,可是她此刻的情绪太复杂,惊讶,恐惧,她承认自己懦弱,如果高启坤早点出现,她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去招惹陆城义。她甚至想要不再自杀一次,再重生一次,她醒来第一件事就去找高启坤,把所有的事全交代了。
“不要等我。”陈川本想再加一句你值得更好的,可这陆城义不是她以前的男朋友,那些男生,或许是真爱吧,至少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什么其他目的。
何况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仇人,即使现在陆城义对自己真心一片,这件事的开始就居心不良,谁都不值得更好的。
陈川转身要走,陆城义喊住她:“川川,你会难过么?”
“会。”陈川说,“我会一个人难过很久,而且不希望有人打扰。”
陆城义简直欲哭无泪,明明是自己被甩,她陈川到难过了。怪只怪……怪谁?怪自己吧!怪自己没用,没能留下这只没脚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