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秦明和田贝拉来病房,梦伊伊红肿着眼睛,呼萧然耷拉着脑袋。
以为梦伊伊不堪病痛,田贝拉安慰她,说她的病再治疗几天就会痊愈了。
秦明好像也不知道陈宛和呼萧然的过去,跟呼萧然开玩笑,说你小子真幸福,居然有那么养眼的师妹。
呼萧然一个劲儿向他摆手,秦明没明白什么意思,继续玩笑,说陈宛在公司一露面就震惊四座,各种光彩照人,各种艳压群芳。
田贝拉说你少胡说八道,伊伊在这呢。
秦明说怕啥,陈宛是美女,伊伊也不输给她,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呼萧然苦着脸,说求求你老哥别说了,伊伊又哭了。
看梦伊伊泪如雨下,秦明口不择言的说伊伊你放心,小呼要真敢三心二意,我这当哥就收拾不死他。
没想到梦伊伊哭得更厉害了,田贝拉看出蹊跷,把秦明连拧带捶的撵出病房。
梦伊伊已经跟呼萧然怄了一下午气,不管呼萧然怎么对天发誓,她也不相信呼萧然不知道陈宛的到来。
不是吗,如果呼萧然不知道陈宛要来,王窈干嘛带她来医院,仅仅是为了给呼萧然一个“惊喜”?
尽管呼萧然看到陈宛后反应强烈,甚至都有失风度了,可是不是太刻意伪装了,故意演戏给自己看的?
至于陈宛,简直就是□□裸地来挑衅自己的,如果不是心里有数,态度会这么嚣张?
呼萧然委屈得不行,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病房里直转圈。
梦伊伊生气的要打电话向呼妈妈告状,呼萧然苦苦哀求才作罢。
梦伊伊不过是吓一吓他而已,如果自己真的带雨梨花似的向呼妈妈哭诉,呼妈妈不犯病才怪。
她赌气发了个说说,附上自己挂吊瓶的惨状,各种问候很快便接踵而至。
景灵打来电话,说她跟几个朋友在西双版纳呢,没法来医院探望了,让梦伊伊自己多保重。
“海贼王的少年”梦伟伟留言,问这事大伯大娘知道不知道。
“快乐小女生”江雯婷和“嫣然一笑”陆嫣波等学生也都发来问候。
“中国的亨利摩尔”很焦急,不停的发来信息,询问梦伊伊的病情。
说心里话,别看慕摩尔这家伙跟别人狂妄自大,对自己一点脾气都没有,不管自己怎么带搭不理,人家还是死皮赖脸,这一点人家做的并不比呼萧然差多少。
而且这家伙时至今日对自己都贼心不死,只要自己有点风吹草动,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虽然自己不信什么“烈女怕缠郞”的鬼话,但有时候她也会傻想,假如没有呼萧然,自己会接受他吗?
慕摩尔说他在策划一个公益活动,组织几个志同道合的青年艺术家在上海、南京、杭州三地搞一次巡展,旨在呼吁社会关注农村留守儿童的生存现状,作品销售收入也将全部用于改善农村留守儿童的生活和学习条件,问梦伊伊有没有兴趣参加。
这家伙,以前就没少这么折腾,关注空巢老人,关注失学儿童,把自己弄得跟明星似的,名下有一大群粉丝,呵呵,自己要不是冲他有这份爱心,早就懒得搭理他了。
看她没完没了的发信息,呼萧然劝她休息一会儿,梦伊伊瞪了他一眼,说不用你管,找你的陈宛找你的王总找你的实验去吧。
可呼萧然哪敢不管她呢,他的心都被她的眼泪泡碎了,哪会想那么多呢。
在病房门口,呼萧然说了自己与陈宛的往事,秦明懊悔不迭,先骂自己缺心眼儿,又骂王窈缺心眼儿。
末了他说:“这可怎么办呢,陈宛是来做你助手的,你和她得天天在一起,搁谁能放心呢。”
呼萧然说:“你也不相信我?”
秦明说:“我相信你有什么用,得让伊伊放心才行。”
呼萧然说:“她要是相信我,就应该放心我。”
秦明说:“得了,不说你和陈宛闹过那么一出,就是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在你身边,伊伊也很难放心。”
呼萧然恼火的说:“那我辞职好了,远远的躲开陈宛。”
即将拿到硕士学位的时候,他本打算继续留在斯坦福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以便接续自己的研究课题,可为了躲开陈宛,他不得已去了康奈尔大学,对他的课题研究造成了很大影响,如今冤家路窄,陈宛又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除了远远的躲开,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擦干梦伊伊的眼泪。
秦明说:“你怎么可能离开呢,要走也是陈宛走。”
他是克罗斯科技有限公司的元老了,哪会坐视公司失去呼萧然这样的人才呢。
“给王窈打电话,就说陈宛不适合留在这里,让她把陈宛退回去。”他突发奇想的说。
呼萧然愣了一下,这可是陈宛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这样对人家公平吗?
秦明说:“问题是她留下,伊伊能放心吗,伊伊不放心你还能安心吗,两害相侵取其轻,相信王窈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完全是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了,一点不符合西方人的思维模式,可呼萧然乱了阵脚,只能任由秦明给王窈打电话了。
出乎秦明意料,王窈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呼萧然是公司不可或缺的人才,陈宛同样是集团总部挖掘过来的人才,哪能这么儿戏。
秦明被王窈数落了一顿,垂头丧气,整个人都打蔫了。
王窈打电话给呼萧然,首先是为自己所造成的误会向他道歉,其次是解释呼萧然为什么事先不知道陈宛的到来。
集团总部早就把陈宛的资料发过来了,怀特先生也早就把陈宛的资料给了呼萧然的助理,但因为呼萧然太忙,一直没有看到这份文件,在一系列的阴差阳错中陈宛才得以空降过来。
梦伊伊听到了王窈的解释,也许呼萧然没有骗自己,他确实不知道陈宛会来。
看她用纸巾抹眼泪,田贝拉笑道:“真是个任性的孩子,小呼那么爱你,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骗你。”
梦伊伊说:“他以前就骗过我。”
田贝拉说:“那是善意的谎言,是他太在乎你了。”
这话梦伊伊没法否认,慕摩尔把自己当成女神,呼萧然又何尝不是呢。
秦明说:“伊伊啊,快别折磨小呼了,他也够倒霉的了,威尔公司那件事还没有结论,又出了这档子事,他都快要崩溃了。”
嗯,这话提醒了梦伊伊,如果克罗斯集团总部不信任呼萧然了,为啥要给他派助手,是误会解除了还是要取而代之?
“谁折磨他了。”梦伊伊撅起嘴。
“你这家伙,用词不当,啥叫折磨啊。”田贝拉说。
秦明挠了挠光头,笑道:“口不择言,恕罪恕罪。”
听说梦伊伊和呼萧然午饭晚饭都没吃,田贝拉拿出医生的口吻,命令梦伊伊必须吃饭。
秦明两口子走后,呼萧然问梦伊伊打算吃什么,梦伊伊说:“还是想出去吃,吃南翔小笼包。”
呼萧然:“晚上风凉,来的匆忙,也没给你带厚衣服。”
看梦伊伊要生气,呼萧然赶忙说:“那我回家给你取厚衣服吧。”
梦伊伊说不用,就穿这身住院服去,而且附近的店不行,去就去南京东路第一食品百货旁边的那家店。
呼萧然晓得她在故意使性子,不敢不从。
出了住院部大楼,梦伊伊深深吸了一口气,医院里的来苏水味太浓,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
呼萧然把车开了过来,慌忙中差点和一辆雪铁龙发生刮蹭。
夜色不是很深,一弯银勾挂在天上,难得的皎洁如洗。
白天下过雨,空气里有一股湿漉漉的气息,让这夏夜显得不那么沉闷。
“月漉漉,波烟玉”,梦伊伊想起董小宛喜欢的那句诗。
对坐,品茗,赏月,是董小宛和冒辟疆的浪漫,塞纳河畔,迷人月色,牵手漫步,是她渴望的浪漫,可惜这么好的夜晚和这么好的月色,她却身穿住院服,坐在呼萧然的车里。
陈宛本人比照片漂亮,她酸溜溜地想。
洋气,朝气,灵气,陈宛身上所流露出的。
秀气,素气,文气,自己和人家对比起来。
她有点泄气,诚如秦明说的,人家和自己根本就是两种美法,毫无科技女那种呆气。
人家是一团炽热的火,自己是一钵寒冷的冰,水能克火,但火能融化冰。
难怪呼萧然总说自己文静有余而活力不足,原来这家伙在拿陈宛和自己比。
夹在冰与火之间,呼萧然会何去何从?
路上的车很多,不时有车超过,呼萧然开车一向谨慎,从不做怒路一族。
“超过前面那辆桑塔纳。”梦伊伊忽然说。
“什么?”呼萧然反问。
“超过前面那辆桑塔纳,快!”梦伊伊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
呼萧然哦了一声,一脚油门,车呼啸着掠过前面那辆黑色的桑塔纳。
梦伊伊悻悻地说:“破桑塔纳,敢超卡宴。”
“你说什么?”呼萧然惊讶的问。
“我说破桑塔纳,也敢超卡宴,不对吗?”梦伊伊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呼萧然说:“哦,我就是问问。”
这家伙,现在连反驳自己的勇气都没有,搁往常,他肯定要说教自己一番,各种文明驾驶,各种安全第一。
哼,谁说自己非得小鸟依人呢,我偏要让他听我的。
说我文静有余活力不足,那是人家注意素质,我是九零后,你们这些八零后的老家伙跟我比活力,不把你们的眼球吓出来才怪。
哎呀,那辆黑色桑塔纳追了上来,几个意思,想跟卡宴飙车?
“加大油门,把这辆车甩开!”梦伊伊叫道。
哈哈,卡宴就是卡宴,眨眼间那辆桑塔纳就被甩的无影无踪。
快,再快点,让它连影都看不见。
一气飞驰到第一食品百货,呼萧然诧异的看着梦伊伊说:“伊伊,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淘气。”
梦伊伊得意的笑道:“玩啊,开着卡宴,总不能开出捷达的效果吧。”
呼萧然却笑不出来,这太不符合常理了,梦伊伊哪是这样的性格啊。
其实最不符合常理的还在后面呢。
梦伊伊一出现在饭店,那一身住院服就让人目瞪口呆。
呼萧然也觉得不自然,平常梦伊伊很注意自身形象,像一枝一尘不染的荷花似的,现在乱蓬蓬着头发,还穿着肥大的住院服,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见服务员似笑非笑,梦伊伊问:“你住过院吗?”
服务员摇摇头,梦伊伊问:“你家人住过院吗?”
服务员点点头,梦伊伊大声说:“那你见我穿住院服为什么要大惊小怪,有病住院不用吃饭吗!”
见那女孩儿不知所措,呼萧然暗暗打手势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那女孩儿好像明白了什么,会心一笑,去端包子和菜品了。
梦伊伊悻悻地说:“她不会把我当精神病患者了吧。”
呼萧然笑道:“怎么会,人家就是好奇而已,哪有你这样来用餐的。”
梦伊伊说:“怎么,有病住院就不能来吃饭吗?”
呼萧然说:“你别那么大声,留神人家真认为你精神不正常了。”
梦伊伊说:“我是不是应该砸点东西,装得更像一点。”
吓得呼萧然赶紧抓住她的手,连声说适可而止,别来真的啊。
梦伊伊心里乐开了花,她就是吓唬呼萧然而已,哪会真的那么疯疯癫癫。
咬了两口包子,梦伊伊说:“你真的会陪护我一星期?”
呼萧然说:“我不陪你谁陪你。”
梦伊伊说:“你舍得放下你的项目?”
呼萧然说:“这不是舍得舍不得的问题,是否定之否定的问题。”
白天呼萧然和陈醒人教授通电话,为了什么技术问题争论了很长时间。
别看呼萧然信誓旦旦的说为了她肯放下一切,心里还是牵挂自己的科研,梦伊伊不是不分轻重的女孩儿,那一刻她已经决定了,不用呼萧然二十四小时陪护自己,比平时多点时间来看看自己就成了。
可陈宛的意外出现打消了她这个念头,陈宛是来做呼萧然的助手的,如果自己坐视他们在一起,还能安心养病吗。
人家冒辟疆还懂得给董小宛惊喜,也懂得守在董小宛的病榻前,你呼萧然为什么做不到。
看梦伊伊一个劲儿喝奶茶,呼萧然喂她吃了两个包子,说不吃没有体力。
梦伊伊忽然说:“你希望陈宛留下来吗?”
呼萧然说:“这还用问吗。”
梦伊伊说:“可王窈说陈宛必须留下来啊,你怎么办?”
呼萧然说:“大不了我辞职走人。”
梦伊伊说:“才不信呢,你本来就舍不得离开这家公司,何况陈宛又来了。”
呼萧然涨红着脸说:“伊伊,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呢,还想让五年前的事情再现?”
梦伊伊说:“谁让你对她拖泥带水呢。”
呼萧然说:“我怎么拖泥带水了,我不是拒绝了她,飞到你身边了吗。”
梦伊伊说:“可她为什么又出现了呢,阴魂不散。”
呼萧然:“人家是正常的工作安排,不是为我来的。”
梦伊伊说:“你没有看到她的资料,她应该看到过你的资料,明知道是你,为什么要来,如果换作是你,你肯来上海吗?”
呼萧然愣愣地说:“许是总部的委派,她不得不来呢。”
梦伊伊说:“即便如此,也不至于没有选择权吧。”
呼萧然默然不语了,是啊,陈宛为什么要来上海呢,她为什么不向总部说明苦衷呢。
白天自己那样对待陈宛,让人很下不来台,这样做是不是太绝情了呢。
现在王窈和秦明都知道陈宛和自己的过往了,会不会对陈宛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呢。
他眼前浮现出陈宛清澈如水的眼睛和灿烂如花的笑靥,唉,这女孩儿给自己留下过美好的记忆,也给自己留下过痛苦的回忆,这些情感交织在一起,已经让他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可有一点是肯定的,陈宛于自己是一颗流星,擦肩就过去了,伊伊才是他的恒星,牢牢的吸引着他。
自己对陈宛之所以反应激烈,还不是出于对梦伊伊的恐惧,五年前的情景让他想起来就心有余悸,自私点说,工作可以重新再找,科研可以重头再来,梦伊伊可是惟一的,自己一旦偏离了她的轨道,就再也没法把她找回来了啊。
梦伊伊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脸和脖子都通红了。
呼萧然赶忙又拍后背又掐喉咙,忙活了好一阵才使她平静下来。
“是不是吃咸了。”呼萧然说。
梦伊伊狼狈的环顾四周,一身住院服本来就够引人注目了,自己再这么一咳,不成了万众瞩目了,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吃货啊,病成这样还来饕餮。
她推了一把呼萧然,他这样忙活自己,越发显得自己病的不轻了。
喝了口奶茶,梦伊伊说:“我说我吃不下了,你偏让我吃。”
呼萧然说:“好,好,咱们不吃了。”
梦伊伊说:“你自罚三个包子,让我出出气。”
呼萧然笑了起来,夸张的一口一个,大嚼特嚼。
梦伊伊说:“不行,你吃的太快了,我都没看清楚,再自罚三个。”
呼萧然啊了一声说:“哪有这么赖皮的,我也吃不下了啊。”
梦伊伊说:“不行,你不吃我就生气了。”
两人正打嘴帐,一个白色t恤牛仔热裤的女孩儿走过来,表情惊讶的叫了声梦老师。
梦伊伊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陆嫣波!”
陆嫣波说:“老师不是住院了吗,怎么跑这吃包子来了。”
梦伊伊通红着脸,指着自己身上的住院服说:“我受不了医院的来苏水味,跑出来透口气。”
陆嫣波拿眼睛斜着呼萧然,笑嘻嘻的说:“刚才我们几个上海本地的同学还在群里商量,打算明天去医院看望您呢。”
梦伊伊说:“可别,我就是得了肺炎,扎几天针就好了。”
见是梦伊伊的学生,呼萧然请陆嫣波坐下说话,陆嫣波说:“不了,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呢。”
梦伊伊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现在自己这副尊荣一定和平时判若两人了,在陆嫣波面前是不是很丢丑。
陆嫣波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帅呆了,转身跑了。
这丫头,平时和江雯婷就猜测呼萧然长什么样,今天被她看见活的了,会不会跟同学乱嚷嚷。
唉,自己好容易另类了一把,居然被陆嫣波撞见,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呼萧然有些幸灾乐祸的说:“不来吃小笼包好了,应该去泰妃阁。”
梦伊伊恼火的打了他一下。
呼萧然说:“抓紧时间回家取几件换洗衣服吧,回病房晚了肯定得挨医生训,我就帮你请了一个半小时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