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雪還是一直下,情況是真的不妙。」坐在駕駛坐的漢特咪起眼睛看擋風玻璃,又把雨刷器的速度調至最快。
亞斯和攝影師沙密坐在後座,節目甫開始,一直多話的亞斯即變得沉默起來,認真地協助著攝影師拿器材和錄音等。
我點頭,看著窗外下得猛烈的風雪,整個布拉格就像快要是淹沒在一片白色的雪海之中。
競賽剛開始,但我們進行得並不順利。
比賽的題目是:露營車。
以露營車作為比賽題材很少見,難度卻是十分高。
正因為空間非常有限,所以才更加考驗到空間運用,室內設計等的細緻的考量。
而除了理論性的知識外,參加者也必需要擁有實際的經驗,在僅有的時間內完成作品,換言之,短短的二十日內完成多項工序,從藍圖設計,準備材料到內部整修,還要因應不同露營車的大小,作出重量和能源便用的考量。
比賽中,每組獲得六千歐元作為比賽基金,當然,這是遠遠不夠購買所有材料,所以大會的贊助商資助了基本的露營車,再以不同價錢出售予參加者。
由三頓以上的價錢各異,當中有比較昂貴的,也有比較實惠的。
參加者必須依照地址自行到達指定地點購買,為了增強比賽的緊張感,比賽方面只有提供五輛露營車,而出發先後次序則由剛才的抽鑯決定。
比賽共有三站,除了第一站而到達購買露營車的地點可自由選擇外,還有中途賽和決賽。中途賽會隨時透過導演公佈時間,參加者必需於指定時間到達,否則將喪失比賽資格。
「五號組己經到了,是蕾拉他們吧,她還是這麼拼,可真不能小瞧。」
我看向身旁,只見看著衛星導航的顯示屏的他眼裡堆滿笑意,雖然語氣有點不滿,但還是很喜悅的。
從剛才開始,他便好像很高興。
是因為遇上了蕾拉吧。
我的思緒,回到了剛剛的開幕禮上。
布拉格的城堡內,日光映在古雅的彩色琉璃窗上,透出了寶石般晶螢的光。
因為所有的擺設都己被擱開的原故,貫穿樓底的大理石廳看起來更龐大。
一個四米高的佈景版置在中央,以投影機作了移動的背景,忙碌的工作人員分散在各個角落,作拍攝場地的燈光配置,鏡頭軌道,化妝衣服等最後調整。
「比賽的規則你們都明白吧,待會兒主持還是會再在鏡頭前再說一遍,也請你們專心地聽,就權當是第一次。雖然規則簡單易懂,但如有不明白的地方,也請隨時問身邊每組近身的工作人員。」在仔細說明後,兩個拍攝助理在站在參加者圍成的小圈中,把比賽備忘派給我們。
「呀,當然了,由於公平性的原故,比賽題目還是會在待會兒揭曉,放心。」
在場地的一旁,電子的倒數時計正剩餘十分鐘。
「我說,漢特跟蕾拉很熟絡嗎?」亞斯問我。
「我不認識,但看樣子應該是。」我看著靠站在場地一角聊天的他們,回道。
蕾拉,是那個女生的名字吧。
她的身型很是高挑漂亮,白晢的肌膚襯托著酒紅色的卷髮顯得越發晶瑩,臉廓標準的美女,舉止投足間優雅自信,不矯柔做作,是個讓人在初見便會心生欣賞的女生。
蕾拉察覺到我的視線,朝我揮了揮手,塗上玫瑰紅的唇笑起來像兩片柔軟的花瓣。大概是因為有種偷窺的心虛感,我匆匆地別過頭去,過後又意會到這個動作很不禮貌,便又趕忙轉過頭去,朝她揚起了一個勉強算是表示好意的笑容。
「他們居然剛巧認識呢。」亞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們,說道。「不過,說是真人秀,哪有這麼多巧合,我剛才問了同事,他們跟我說漢特是上星期才匆匆加插進來節目的,雖然一開始也有找他啦,但他好像拒絕了呢。後來嘛,卻好像是因為知道蕾拉也在的原故才又會重新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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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急剎,只看見前方十字路口處,一輛看起來很古舊的藍色大巴橫停在前方。
漢特下了車,我也走到車外看看情況,隨行的攝影師和亞斯也隨即跟著我們。
因為大雪的原故,馬路上幾乎沒有車輛,四周一片寂靜。
「對不起呀,年輕人。沒嚇著你們吧。」一位老伯伯從車後探出身子來,一臉歉意地說道,他的右手拿著維修鐵鉗,左手放在微微傴僂的背上,站得有點吃力。
「沒事。」我跟漢特幾乎同一時間地說,或許是因為還沒有習慣鏡頭的原故,我們有些許靦琠地互看一眼,不料,又異口同聲地問:「您還好嗎?」
「還好,倒是你們,這麼大的風雪還在錄節目?」老伯問。
「這個是記錄比賽用的,沒什麼。」漢特淡然地看了一下鏡頭,又指了指他的手中的工具,問:「您的車子故障了嗎?」
「人老了多問題,車子也是呀,唷。」老伯嘆了口氣,揰了揰腰,感覺到他的腰變得更疼了。「才剛整修完,不料天氣驟冷,可能是油管凍壞,但還不確定,正要看原因呢。說起來,你們還在比賽吧,快抓緊時間去忙。」
漢特猶豫了一下,指指手錶,又看了看老伯,打了個詢問的眼色。
我會意頜首,對老伯說:「我們來幫忙可以嗎?。」
風雪看起來還會持續很久,維修公司多要待雪量稍減的時候才會來,這麼冷的天,也不好讓老伯在戶外待太長時間。
老伯喜出望外,邊嚷著「那怎好意思」,邊把維修鉗交給漢特。
漢特接了過來,把鉗子遞給我,在看見老伯訝異的神色時,他一臉如常,正色解說:「我負責文書,粗活她比較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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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進行第二天。
凌晨三時,布拉格市郊,露營車營地,咖啡間。
在歐洲,露營車營地是很流行的自助旅游住宿,在根據人數付費後,每人得到一束鑰匙,可自由便用營區的設施,包括洗漱間,洗衣間,廚房,咖啡間,工作間,及聊天室等,一應俱全。
本來露營車是可以隨意在營區泊置的,但為了方便比賽,辦方包下了其中一個營區,供參加者和攝製團隊便用。
剛回營地,在商量題材和大致的設計方向後,漢特便一直窩在大巴上繪畫藍圖,也不曾歇息過。
在參加比賽前,他才剛熬了四夜通宵完成期中作品,真擔心他累壞身子。
我嘆了一口,按下咖啡機的按掣,待咖啡注滿後,又打開了冰櫃,拿出一瓶牛奶。
「你們的露營車還真不是一般的酷,是怎樣得來的?」就在把冰櫃合上的時候,有人用英文問。
我抬頭,是一個高個子的亞洲男生,我隱約記得他是參加者,但想不起組號。
「說來話長,但也只是巧合而己。」我客氣回應,繼續把牛奶倒進杯子,緩緩攪拌。
算是因禍得福吧。
雖然我不懂修車,但在老伯的指導下還是順利地檢查了大巴,發現並不是油管凍壞,而是渦輪增壓器的問題。
渦輪增壓器是提高發動機功率和減少廢氣排放的重機件,一旦故障發動機便不能如常運作。
後來老伯告訴我們,這巴士本來是供游客觀光用的,但由於近年布拉格引入自動單車,游客早己大大減少,根本掩蓋不歐洲昂貴的維修和保養費,加上他的身子不好,所以打算打它賣了。
但由於比較巴士較舊的原故,二手市場不接納,他也不太願意賣給廢鐵公司,這才拖延至今。
本來賣給廢鐵公司最多也只有數百歐而己,聽到漢特提出用了三千歐元跟他
買時候欣喜若狂,想也不想地一口答應,也不等維修公司來便擱下大巴,走了。
「哦?」他低頭輕笑,手胳枕在桌邊,自然地搖著馬克杯。「那有這麼多巧合?」
「不相信無妨。」我一笑置之。
「你誤會了,只是單純表述字義罷,沒有諷刺的用意。」男生眸色幽深,像染霧的竹林。
幽深,卻不失竹林的清雅。
想到這,我忍不住自嘲,初見的人,我的聯想力未免太高,感敏得像個無事生風的偽詩人。
我點頭。
「來吧,都是亞洲人,就別這樣客氣呀。你是哪裡來的?」他笑容爽朗熱情。
「香港。」我微笑,漣紋在心湖柔柔舒展,思念的水紋,環環相扣。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重喚記憶,片刻也不敢忘當中的苦澀,但總算能平靜回憶過去。
「噢,我也是。我叫古夏亭,古城的古,夏天的夏,亭樓的亭。」他用中文說,聲音因為興奮而變大,很刺耳,我忍下掩耳的動作。
「你可以喚我阿夏,阿亭,或者是夏亭。」他用力地搖著我的手,手心的汗水如雨,我再忍住甩開他手的衝動。「那個,叫我阿古也湊合啦,雖然不太願意,但是你喚我的話,我會很高興的。你叫什麼名字?」
「琴川。」我禮貌地回答。
「琴川、琴琴,川川,小琴,小川。叫起來都還蠻順口的,我叫你小琴吧,這個好聽,我喜歡,嘻。」他歡喜地抓著我的肩膞,像拎小雞般搖晃著。
「叫我琴川好了,夏亭是吧。」
話落時,他似乎有種說不出的失落,但瞬間又回復過來,龍奔虎跳。
「唉唷,這下可方便了,用中文說的話就算入鏡也不怕讓人知道。畢竟這事我還不方便問蕾拉呀。」他神經兮兮地看了看四周,生怕別人發現似的,看見沒有人,像是放心了點,便湊近我,一副說小秘密的樣子。
「這樣呀。」我張望一下四周,這才發現角落的一個攝錄機。對了,我忘了除了洗漱間外,營地的所有地方皆有配置攝錄機。
「那我就開門見山說了,從昨日的比賽開始,我便發現蕾拉一直都在關注你那組的男生,雖然奬項是也一部份原因,但我主要是因為蕾拉才參加這次比賽的。」他有點苦惱地抓了抓額頭,轉過身去背靠吧桌。「可是,剛才你們遲遲不回營地,信號故障也聯絡不上,她居然稍稍跑出去找你們呢。那是在我們確定分工後的事啦,她平時不是這樣的人,做事很認真,也很重視這個比賽」
「抱歉。」我打斷了他的話,攪拌湯匙的手也停頓下來。「我想這個,你還是問別人比較好。」
「那個」他啟唇還想說什麼,卻被電話鈴聲倏然中斷。
「不好了,剛才節目組打來,蕾拉還沒有回來,似乎在舊城那邊迷了路。」夏亭焦急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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