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焰,祈临是什么身份?竟能掌握黑麒麟这样的组织。”
听到林紫苏的话,朱焰一瞬间神色复杂无比。她深深看了一眼好友,终是忍不住问道:“你真不认识姓景的人?”
林紫苏罕有地,带着深深的茫然摇了摇头:“这人是谁?为什么你总是问我他的事情?”
“……”朱焰抿了抿唇,缓慢但坚决地摇了摇头:“抱歉,他的身份牵涉到太多人,我不能多说。”
林紫苏有点失落,但不愿为难了好朋友,便理解地点了点头:“好吧。”
见她如此体贴,朱焰倒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了一下,便转头去分派部下做事了。
这时,一直像条沉默的小尾巴似的、闷不吭声跟在林紫苏身后的小帝,突然说道:“我帮你去查,我直觉那个姓景的身上一定隐藏了很大的秘密。既然他们认为他和你有关,就不得不防。”
林紫苏微微点了点头,悄声说道:“这件事回去再说。”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捉住盗墓团伙的漏网之鱼,再设法撬开他们的口,获得关于瓦伦丁家族的情报。虽然卓影已经查出了他们的办公地,但林紫苏不会天真得以为那里真只是一间公司,可以由着她找上门去。而且退一步说,就算去了也没用。只要对方丢一句“没有证据”,她就得灰溜溜地离开。
所以,突破口还是在团伙头目和师爷的身上。林紫苏觉得,目前已经暴露出来的王文治,还有被逮捕的那三个人,都已是对方的弃子。既然他们肯花力气保住另外两人,那说明这两人的价值远在王文治等人之上。
y省多山,路况欠佳,纵是以黑麒麟的能力,短短一百多公里也足足花了三个多小时,颠簸到下午才到。
车子驶到一间看似是普通工厂、实则戒备森严,四面高墙密不透风的地方停下。没怎么乘过车的小帝早就被颠得脸色发青,刚下车就跑到一边大吐特吐。朱焰递了瓶矿泉水给他漱口,又回头看看若无其事的林紫苏,伸了下大拇指:“不错嘛。”
“你也不赖。”林紫苏是真的没想到,看似娇生惯养的朱焰居然耐受力这么良好。在车厢里闷了这么久,依旧活力十足。
朱焰耸了耸肩:“我习惯了嘛,又不是第一次干活儿了。你是不知道,有一次,一个害了好几个小孩子的邪修,居然逃到了神农架去。那里好多地方都是没开发过的原始森林,我们虽然会法术有武器,找起来还是很艰难。足足花了一个月的功夫,才把那可恶的家伙捉到。这次和那一次比啊,真是小儿科了。”
“你们真的很辛苦。”林紫苏轻声说道。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朱焰真是很喜欢祈临,否则也不会为他付出这么多,吃许多不必要的苦。但她也看得出来,西陵对朱焰那份隐藏得很好、却因情至深处又不经意泄露出来的情愫。而朱焰本人却是完全没有察觉,只大呼小叫地把西陵当做哥们儿似的相处。
可能连西陵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自以为隐蔽地看着朱焰时,眼里的无奈与深情那么浓,根本骗不了别人。但感情的事就是这么奇怪,一旦心里已经装下了某个人,纵然珠玉在侧,也像鱼眼珠子一样,让人索然无味。
——说起来,自己前前后后也接触过几个帅哥了。萧玄易的性感撩人,清疏的妖孽天成,祈临和卓家兄弟等人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帅哥,自己怎么就没有心跳的感觉呢?自打重生之后,能让她看到傻眼发呆的男人,好像有且只有晏行岚一个——
一念及此,林紫苏不禁心跳加速。她连忙心虚地按住胸口,似乎像籍此隐藏什么秘密似的。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越来越响。
怦,怦,怦——那心跳声大得让她以为身边的人都会听见。再摸摸脸,已然发烫,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肯定是一片通红。
她不是纯情懵懂的小女孩,立即便反应过来,这种反应意味着什么,但却又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和那人在一起时,她从没设想这风花雪月之事,怎么突然就——
“林小姐,准备走了。”
沉浸在心事中的林紫苏一时没反应过来,感觉到有人碰到自己的肩头,立即条件反射地翻手为刀切了过去。
西陵猝不及防中了招,顿时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嘶——我就拍了你一下,你不至于反应大成这样吧?”
林紫苏这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歉然地说道:“对不起,没伤着你吧?刚才我在想事情,一不小心就……”
“没事、没事。”
西陵苦着脸狠狠揉了几下手。虽然不好意思说真被个小妞给打疼了,但别人从他的表情哪儿能看不出来。当下,他们看向林紫苏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好奇与探究。
要知道,西陵那出神入化的刀上功夫可是苦练了十几年才得来的,他不但手指灵活,手腕的力量也是极大。组织成员论起腕力,除了祈临之外,公认就是他最强。可刚才,他居然被个小妞弄得倒抽凉气?!
林紫苏不知道黑麒麟的成员们实际想法,见他们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还以为是在为他们的小头领不愤。便赶紧干笑着岔开话题:“那个,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大家会变装分头行事。你和小帝就跟着我和朱焰一起行动。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这伙人因为怕在宾馆长住太招眼,在动手盗墓前会找附近的民居暂住。我在出发前就已经让当地警署帮忙调查最近出现在镇上的流动人口,相信很快就能排查出结果。”西陵压下痛苦,皱眉说道。
林紫苏这才发现,黑麒麟的组员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便装。有人抓乱了头发,穿着红配紫的乡下集市出品套装,一副乡村非主流小青年的模样;有人换上了旧兮兮的衣服,配着发黄油腻的面孔和夹在耳后的香烟,活脱脱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之前那股精气神,瞬间荡然无存。这副尊荣混到镇子里,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
在心里为组员们的变装功力点了个赞,林紫苏见西陵一身衬衣布裤,背上还多了个画夹,不禁笑问道:“我们又是什么身份?”
“艺校学生,到古镇来采风写生。”回答她的却是朱焰。回头一看,林紫苏才发现这小妮子居然换上了淡青的素雅长布裙,配着白色帆布鞋,一副文艺女青年的模样。不知道她性子的外人,看见她后保准会夸她娴静文雅。
不过,林紫苏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你穿成这样,等下要是动上了手,方便吗?”
“到时你就知道了。”朱焰轻笑一声,挽过她的胳膊,顺便又捏了把小帝的脸蛋:“两个女人,一个小孩,一只弱鸡,谁也不会防备我们。走了!”
古镇并不大,两条主街呈十字型交叉,两边延伸出许多小巷。西陵看似毫无目的地领着她们走走停停,一副专注欣赏老旧民居的模样,时不时摆弄一下形似手机的定位器。收到确认信息后,又七拐八绕地走了大半个小时,最后来到一块靠近郊外的荒地。
审视了一下四周环境,林紫苏指着更前方的一座小山包,笃定地说道:“墓地是在那边吧?”
“不错。”西陵颇为欣赏她的敏锐,“有山上的那片林子遮挡,就算那伙人有心巡视,也看不到我们。现在我们不能再往前了,否则就要打草惊蛇——朱焰,接下来看你的了。”
朱焰挺了挺胸:“交给我吧。”
说罢,便上前半步,手捏法诀,施展搜寻法术。淡色的光芒如海波绵延,很快就覆盖了前方的山包。
上一次她出手是在汇宝古斋,当时林紫苏还不认识她,自然也就无从得见。今天就近细看,发现法术施展之时,她耳朵上那枚平时不引人注意的老银耳钉隐有宝光流转,像月之引力一样推动着她法术推延出去的光圈,心里不禁猜测:这或许就是朱焰施法时的辅助法器吧。
约摸过了两分钟后,朱焰收了法,微微有些喘息:“我怕他们身上也有道门的东西,没敢多做停留。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片林子里的守林屋里,确实有两个人。”
“据我刚才收到的信息,最近有两名外地人应聘做了守林人,他们的行踪和盗墓团伙在逃的头目和师爷大体一致,应该就是本人无疑。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一周,附近还多了不少新土堆,想来墓洞挖得差不多了,很快就会下墓。我们就等着抓现行吧。”
盗墓贼挖墓洞,多半是运用炸药,或者用工具开挖。前者方便,但若非荒无人烟的郊野,发出的声响容易引人注意;后者虽然悄无声息,但如何处理挖出的土方也是个技术活儿,要是没弄好让人看出了破绽,同样得玩完。
之前这伙盗墓贼一直小心谨慎,甚至会在开挖前半年就让同伙先过来租下附近的民房,当做驻点。等周围的人不再注意他们时,他们才动手开挖。
这一次大概是同伴太少的缘故,他们没时间做那么多安排,仓促间留下了许多线索,才让林紫苏等人轻易找到了他们的行踪。
商议既定,往回走时,林紫苏若有所思:“按理来说,现在风声正紧,这两个人既然侥幸逃脱了,那应该远远躲起来让人找不到才是。怎么还不依不饶地继续来挖坟?”
西陵分析道:“也许是已经收了买家的高额定金,舍不得吐出到手的钱吧。能让瓦伦丁家族都不愿放弃的数字,想来应该非常可观。”
林紫苏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之前被收缴的是玉料,这次又是玉瓶。还有王文治那本子上,四十多件古玩里倒有一大半是古玉。可现在古玩界炒得最热的不是元代青花瓷么,难道还另外有拔人只买古玉?”
“这个么,等抓到他们的师爷,自然就明白了。”西陵微微扬头,眼镜镜片在夕阳下折射出一抹令人心悸的寒光,而他的视线,却比那抹寒光更加锋锐,平时伪装出来的温文无害荡然无存,现在的他完全是一名蓄势待发的战士。
是夜,月明星稀,树林间有好几种虫子此起彼伏地叫唤着,竟比白天还热闹些。
这种平常人听着只会嫌聒噪的声音,落在两个正埋头干活儿的人耳中,却比仙乐还好听:虫子肆无忌惮地叫唤,就意味着没有人走近,他们仍是安全的。
田鼠钻洞般的声响,窸窸窣窣地持续了大半个小时后,一直闷在地洞里挖土的一名赤膊大汉钻了出来,舒展了一下身子,手臂上的虎头刺青在月光下像树叶斑驳的投影。
在外放风兼运土的瘦子丢给他一支烟。做这行的人连抽烟也是有讲究的:为了怕夜里被人看见光亮,都得用另一只手虚拢着遮住烟头。这动作看似容易,但不熟练的人常常会被烟头烫伤了手。据说,有经验的人一看到手掌上的茧子和香烟烫出的疤,就可以判断对方是盗墓的新手还是老人。
这两人做了二十多年的土耗子,倒没这烦恼。当下熟稔地点起烟蹲下身,吞云吐雾之余,小声聊起天来。
“前两年刚刚找到这里,晓得底下埋了玉瓶,指不定还有点其他宝贝,我本是打算带兄弟们干好这一票的。却没想到恰好有伙暴发户要来搞什么古镇开发旅游,我们不得已吐出了快进嘴的肥肉,撤了出去。当时说起来是桩顶顶可惜的事,但现在想想,却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哪。”
“可不是。那伙开发商后来闹崩了没搞成开发,依旧滚回老家去了。这座墓就被留了下来,刚好如今你我走投无路,又刚好老先生指定要一件古代玉器。等把它弄到手,我们也算将功折罪了。”瘦子有些心神不宁,顾不上抽烟。烟头忽明忽灭间,簌簌落了一膝盖的烟灰,其中倒有一半是自己烧完的。
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赤膊纹身的汉子狠狠吸了一口烟,安慰道:“师爷,别想太多,把活儿干好就行,东家不会亏待我们的。你看那几个小兔崽子被条子带走,我们在华南区经营多年的这条线算是废了大半,几年内不能再动,但东家骂归骂,却照样给我们打钱,为我们安排路线。如今把最后这件事儿干完,咱们交了差就到国外去,过几年轻省日子,再做打算。”
瘦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啊……单觉得东家给钱爽快又不多事,但我瞧着他们蜥蜴断尾的那股狠劲儿,却忍不住心里发毛。老三和小李子他们几个也算是组织里的老人了,给东家出了七八年的力,中间也不是没人过来挖角,但都念着义气没肯走。可一转眼,东家就把他们卖给了警察……他们的事你我最清楚,你拍着良心说,他们难道真是走投无路才被捉进去的么?东家那时明明仍有余力保住他们,却没有出头。一来是不想多事被牵连到其他地区的生意,索性舍几个人让警方赶快罢手;二来是觉得他们都是跑外围,知道的东西有限吧。”
赤膊汉子对这事也不是一无所觉,但总觉得自己相比那些小喽啰,对东家而言更重要得多。东家不管舍弃了谁,也不会舍弃自己,便依旧劝解道:“别想那么多,电影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迟来混迟早要还。他们既上了这条船,就该知道多半得不了善终。这也是他们的命。”
“他们得不了善终,难道我们就能有?”瘦子幽幽叹了口气:“他们的下场我看在眼里,实在是心惊肉跳得很……要不是你一力主张,我也不会再来这里。我总觉得,我们……”
荒郊野岭做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胆气先怯了。汉子听师爷越说越丧气,不禁有些窝火,刚要训斥,却听旁边传来一个空缈的女声:“你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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