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踏上祖国的土地我几乎是热泪盈眶,有一种荣归故里的感觉,江一原又给了我一个礼拜假,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我才去上了班。
沈琳琳和张然看到我都特别激动,颇有一种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
“陶芊你可终于回来了,这阶段正好有一个新项目的文案策划,两只手完全不够用,恨不得变成蜈蚣,你不在这周里,我们天天加班。”
我笑了笑:“行了行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文案初稿、广告词、媒体资源推荐方案,要不你都帮我写了吧……”沈琳琳一脸生无可恋,“我快被赵康虐死了……修改修改修改,永远没有一稿让他满意。”
“哎,不过不说工作的事,你的伤怎么样了?没大事吧?回国就没能一起回,我们还挺担心的,听人事部说老板和你伤势较重不方便立马坐飞机就留下在日本留院观察了。”
我撩开刘海,给她们看我已经恢复的不错的疤痕:“日本医生说都不会留疤的,腿也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问题不大。”
“那还好,伤得不重。”沈琳琳看了我一眼,眼神艳羡,“不过说实话,当时得知伤势比较重的人可以和老板一起待在日本,完全近距离和老板相处这么几天,一下拉近好多关系,我真的好羡慕,当时都有冲动咬咬牙把自己腿打折算了,欲成大事者,就要有这样的气魄……你看,你和老板在一起这几天,关系马上就不一样了吧,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你这伤还是有收获的,可惜收获不算大,因为要是换做我,我肯定在地震的时候,还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无名小卒,但回国的时候,我已经是衣锦还乡的江太太了……”
“停停停。”我打断了沈琳琳一发不可收拾的幻想,“什么我和老板关系拉近了?你都怎么推测的,竟传谣言,小心被其他人听到了以讹传讹,以为是我想借光顺势往上爬。”
“怎么不是拉近了?”连张然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你还不知道吧,老板比你早几天回来工作,回来当天就召开员工大会,在会议上除了对日本这次地震事故做了个说明外,就是毫不留情把莫安安给批了一顿。”
“啧啧,真的是一点没顾及莫安安的面子啊,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在说莫安安。”
我有些意外:“都说什么了?莫安安怎么了?”
“这次日本的地震事故虽然是一个意外,但也是一个很好的演练。我希望我们恒源所有的员工,都能够团结并且互爱,我们要有非常成熟的商业化的体系,也不能放弃了人文情怀。这次其余人都几乎没有受伤,仅有受伤的两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冲进去救的被困员工,而这本来也是可以避免的。在最初,我们安排的便是两位员工一个房间,我不知道作为与这位被困员工同房间的另一位员工到底在干什么?因为直到我从外面赶回旅馆,向她确认,她才告知我,她的室友还被困在地震中。一个员工再优秀,在危机前只自私自利保全自己,甚至不知道帮助室友求救争取最佳救援时间,那对我而言,这个员工也不是可信任的。希望大家谨记着一点。”
沈琳琳憋着嗓子,装出深沉的模样,假模假样模仿起了江一原的语气。
“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因为实在是太帅了,所以我几乎一个字没差的记下来了,莫安安当时脸都没处摆。陈安娜背地里高兴了得有一个礼拜了,今天还兴奋着呢,念叨着这下老板看穿莫安安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摆脱苦海了……”
后面沈琳琳和张然又讲起了这几天里公司的八卦,然而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心砰砰地跳着,江一原,又是江一原,他永远像是我生命里最不安定的一个分子,带给我各色各样的意外,而我甚至猜不透他的想法。
一整天便心烦意乱,连简单的打字都出现了好几个错误。然而走到哪儿,几乎所有人都和我热情地打招呼欢迎我回来,并且几乎所有和我碰面的女员工都会给我再形容一遍江一原的英姿并表达对他的仰慕。
“江总真是好棒!这种为了一个员工不惜自己也要进去救援的男人真的是好man好有魄力,我们工会最近成立了一个江一原粉丝后援会,你要不要参加?”
应付完这个又有那个,一整天下来也算是鸡飞狗跳,因而最终在公司三楼的小型内部超市遇到莫安安的时候,我有些无措。
莫安安见了我,也有些愕然,那一瞬间,她的眼神流转,各种复杂的情绪划过,然后她镇定了下来:“陶芊,希望你没什么事。之前的事很对不起,当时情况太可怕了,我真的是一时之间吓傻了,害你被困在房间里那么久。”
我倒是愧疚起来,一路的八卦听下来,大部分女同事对莫安安被批这件事是幸灾乐祸的,莫安安活的又本来就很自我,这下更是显得被孤立起来。
“没事,真的没事,换我当时可能比你还慌,而且因为这件事对你造成的困扰应该是我道歉才对。江总那边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去解释,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对你们两人造成什么坏影响。”
莫安安的表情很寡淡,但听得出她其实已是在拼命压抑情绪的波动:“对我而言其实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知道了自己的分量,江一原那边你不用去解释,他关心一个随便什么人,都比关心我还多,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坏影响?地震那天,他一过来,连问候一句都没有,就先是问我你去哪儿了。他是老板没错,但员工的安危,他作为老板的职责就这么凌驾在私人感情之上吗?”她看了我一眼,“算了,我怎么和你说这些。”说完她随手拿了瓶牛奶,去收银台结账了。
我心里像是憋了一团乱麻,总是心烦意乱,总觉得有什么话想找江一原不吐不快,然而我根本拿不到江一原的行程,也根本见不到他,无奈下我不得不跑道地下停车场,幸好认得他的车,我便只能在他车前守株待兔了。
这便是我今天第一个失误了。因为过了下班时间两个小时,仍没见到江一原的身影,我站的太累,熬不住蹲在他的车前,这是第二个失误,因为他最终在晚上10点姗姗来迟的时候,我便非常没有形象地蹲坐在一边,并且因为腿麻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江一原见到我,愣了愣,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回来上班了,想谢谢你。”
江一原的表情仍旧很戒备:“你到底要说什么?你可不是那种会特意来感谢的人。”然后他开了车门锁,“上车。”
“啊?”
他瞪了我一眼:“你都等在我车门前了,难道不是要我送你吗?”
我咳了咳,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我倒是没这个意思,不过既然能蹭车那就蹭一下吧。其实是这样的,我听说你开大会批评了莫安安?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公私分明,就算自己喜欢的人,该批评的时候还是要说,可有时候这个也不要做过头啊,女孩子内心还是比较脆弱的,你这样是在大家面前树立了刚正不阿的形象,但是于你自己和莫安安的感情来说……”
我还没说完,就被江一原打断了,他本来看起来还行的心情似乎已经降到了冰点,看着我的眼神冷冷的快能发射极冻光线了。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感情问题了?我的事你也不用管。我高兴。”江一原熄了车的火,瞪着我,“我改主意了,你下车自己回家吧。”
“啊……”真是男人心海底针,这脸怎么就说变就变。
我正要开车门下车,江一原又叫住了我,我欢欣鼓舞地以为他是良心发现了。
“对了。既然你这么有空到都能关注一些不切实际的八卦谣言了,那之前文案抄袭那件事的收尾就交给你吧,明天飞宇置业的法务会过来,50万以内赔偿金和解,早上9点半12楼2号会议室,你负责吧,我们的法务部正好都在忙并购案里的尽职调查。”
“……”
“现在你可以下车了。“江一原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灰头土脸地从他的豪华座驾里爬出来,然后看着江一原马力十足地发动汽车扬长而去,给我留下一片美丽的尾气。
第十章
我穿了正装,一大早等在会议室里,心情很是忐忑,江一原要我把和解金额控制在50万以内,我一个根本不学法律的人,怎么懂得和人家专业的法务谈条款谈和解合同呢。
然而本来紧张的情绪在看到对方法务推门而入的时候,我更加紧张了。
进来的是个齐肩短发的干练女子,穿着职业,手里抱着一台macair,她进来后便关上了门,我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会鱼贯而入的一群对方法务,如今竟然也只有一人来谈和解协议,而对方见到屋里坐着的我,她显然也吃了一惊。
“江一原呢?奇怪,不是说了今天他和我谈吗?”她有些意外,而对于她毫不避讳直呼江一原全名,我也有些意外,对面的人,总让我隐隐约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那么一丝丝熟悉。
“您好,江总因为临时有一个紧急会议,所以和解方案由我来和您谈。”
对方听了,朝我点了点头,她打开了电脑,从包里拿出一份纸质文件:“这是我草拟的和解协议,你先看下有没有什么条款存在异议的……”
其实刚才盯着对方看的时候,我已经有些预感了,此刻却仍旧有一种不真实感。
“郑燕林?”
对方习惯性地抬了抬头:“恩?”
我有些恍然:”还真是你,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
郑燕林也有些愕然,她盯着我又看了好几眼:“陶,陶芊?“
于是这本来应该分外严肃的和解会议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场久别重逢的同学会。郑燕林有些局促,虽然较之陌生人我们之间气氛轻松了不少,然而毕竟有着6年时光的隔阂,我们之间仍旧有一些距离感。好在互相谈了谈这几年的变化和成长,亲近感也越来越浓了。
“你这几年过的好吗?”
“我还好,对不起,当时不辞而别,你肯定生气死了。”
“你想说你是有苦衷的是吧?别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也不强人所难一定要追问你原因,但你好歹消失前和我知会一声,打个招呼好让我有个心理预期啊。”渐渐重新熟悉起来,郑燕林就忍不住呛我了,“当年你就那么什么话也不说就突然消失了,所有人都来问我你去了哪儿,可你也什么没和我说过。我当时也真的是一头雾水,很担心,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我自己本来对你到底怎么了就心里没底,结果个别人还老是天天追问我逼我说出个所以然,我都快被烦死了。”
我有些愧疚,也有些奇怪:“还有人这么关心我啊,老逼问你我上哪儿了……我还以为没什么人会关注我……”
郑燕林白了我一眼:“所以你现在和江一原在一起?我本来要见他谈和解协议的,所以现在你来,是作为老板娘来谈咯?”
“没有没有,我和他一个公司也是意外,他是后来空降过来的,我进恒源时并不知道江一原会来。”我觉得有必要向郑燕林更新一下剖析一下自己,“我以前是疯狂追过他,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对他没什么想法,你懂的,成熟了。而且江一原好像也有喜欢的人,就在我们一个公司的。”
郑燕林显然有些意外:“可不应该啊……他明明……”她看了眼我,最终咽下了话,而是话锋一转,“那你现在是单身吗?”
我点了点头。
“那这样吧,既然你对江一原翻篇了,又还是单身,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近期都没有谈恋爱的心,还是想把精力集中在工作上。“
郑燕林狡黠地看了我一眼,制止了我的拒绝,“你先别忙着说不,工作和谈恋爱又不冲突,而且你当初不告而别,也算是不够厚道了,作为补偿你也该满足我这个不过分的要求吧。”说完她抖了抖文件,“而且还有这份和解协议呢。我可以在我们老总允许的底线范围内给你最好的offer。”
我只纠结了一分钟,便最终向强权低了头:“恩……也行……”大不了见一面,到时候以不合适为由拒绝了便好。
“对嘛,反正只是相个亲而已,现代社会,谁不相亲的啊,不成也没事,别尴尬,就当多个同龄朋友呗,我要介绍给你这个是我远房表弟,我阿姨天天给我念叨让我给这小子介绍个靠谱的女孩,你们俩要合适接触接触也行啊,这小子我看着长大的,人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过这个表弟?”
郑燕林白了我一眼,咳了咳:“你那时候眼里不只有江一原吗?其余人你看得上吗?我提了你不也记不得,总之你别管那么多了。反正这事就这么敲定了,就这周六晚上,就橙星吧,那饭店气氛不错,海鲜特别棒,位子难定,但我认识里面人,帮你们先预约上。”
大约工作之后,郑燕林办事可越发雷厉风行了,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事给定了,然后她给了我一份相当宽松的和解协议,我们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经济形势、明星八卦,以前宿管阿姨老当益壮的风采,话题跳脱,笑声不断。有时候朋友就是这样,经过漫长的分别,重新聚首的时候,仍旧是能一拍即合,因为真正的友情并不需要靠着频繁的见面来维持。
和郑燕林分别后,我到了江一原所在的楼层把和解协议给他,他今天倒是不在开会,好好在办公室里坐着。
“你早知道是郑燕林来所以特别安排我们见面的吧?”我有些感慨,“谢谢你这么安排,这一次重新能和她联系上,我也很开心,当初没办法说明原因突然离开,一直很内疚,知道她现在一切过的都好,也没因为当初那事不原谅我,我也就安心了。”
江一原看了我一眼:“你想太多了,我不知道来的法务是她。”
这个谎撒的并不高明,郑燕林一进门就找江一原,显然他俩早就知晓彼此了。江一原大概没认为露陷了,还犹自嘴硬。
“我是没空安排什么久别重逢一笑泯恩仇的剧情,把和解协议放下,你可以出去了。”
“总之还是谢谢你。”我又感谢了一句,才最终出了办公室。
重新回了工作岗位上,一如沈琳琳和张然所抱怨的一样,事情确实很多,不知不觉,忙活这忙活那,就已经到了周五,后勤部的同事突然来了我们部门,给每人发了一张入场券。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看着像是个什么请柬,设计感十足,挺贵的样子。
“那是这周六晚上boss生日party的入场券哦。”沈琳琳把头凑了过来,“之前忘记告诉你了,瞧我这记性!这周六正好是江总生日呀,之前遇到日本地震那事大家也都多少有些受惊,所以boss说也找个时间大家聚聚热闹下,定在橙星,之前也发过群邮件了。”
我有些恍惚,这几天过的模糊了时间,而此刻细算算,确实周六就是江一原的生日了,再翻了翻邮件,在我因为腿伤病休的时间里,确实有这样一封通知邮件,写的清清楚楚,周六晚上,橙星。
手机里还躺着今早上午郑燕林给我发的短信,提醒我别忘了周六晚上的相亲。
“老板生日我就不去了。”我朝沈琳琳笑笑。
沈琳琳睁大了眼,不可置信:“有没有搞错,橙星哎,海鲜超级好吃,超级贵的,你知不知道预约都很难哎,为了保证海鲜的新鲜程度,每天供应的量都是有限的,boss包下了澄清二楼整个会场哎,布置成一个party,海鲜全自助,还找了钢琴和小提琴演奏哎,我都从后勤部那打听到了,红酒也都是法国进口的高级货,连糕点师都是大有来头的,之前当红的几个明星结婚,都是请的这些糕点师呢。你有啥事不能往后挪挪吗?这错过了好可惜!“
“我是真去不了,那天和别人正好有约了,不过结束的早的话我尽量过来吧。”
“据说除了我们恒源的人,老板还会请其他的亲友,估计现场好多高富帅的,想想就有些激动哇。”
我一听这消息,更觉得我不应该去了,万一江一原请的大学同学里,认出我就是当年倒追大狂魔,想想就很尴尬。已经过去6年了,江一原要继续他光芒万丈的生活,而我则做我的普通人,我内心告诫自己,我已经不该是过去那个疯狂关注江一原的陶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