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谁教你的

类别:言情小说       作者:乐乐丫头     书名:谎劫
    一句话让依沅忘了哭泣,她惊讶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好像雨后带着露水的莲花。

    “第二,我可以叫他来见你。”

    “温公子,云公子问您什么时候出去。”一个仆人在院口恭敬地问道,云溯的原话远没有这么客气。

    温若景嘴角微翘,宽和的笑意在他脸上慢慢漾开,依沅只觉双颊开始发热。他站得那么近,温热的呼吸让她意识到,自己就像一块霸道的拦路石,挡住了人家的去路。

    她赶紧往右一闪。

    他却正打算绕过她,不偏不倚也向左走了一步。

    依沅脑海里一片空白,一双含泪的眸子不知该看向何处,张了张口却无法解释。

    温若景微微颔首,“告辞。”从她身边走过。

    夜深了,京城郊外的军营里传来马儿偶尔的嘶鸣,士兵们结束了一天的操练,已经入睡。唯一的声音便是巡营军士的脚步声,让人安眠。

    无是却还在仔细看着桌上的地图,各地已经悄然开始练兵,他亲自训练的这三万人是能以一当十的精锐力量。

    云溯和温若景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云溯忍着笑,快言快语,“无是,弘国公主病急乱投医,把温若景当成你了。”

    无是眉峰一挑,在地图上写了几个字,才调侃道:“是么?想必你已经好好嘲笑若景一番了。”

    温若景无视云溯,坐下翻开书,“你该去看看她。”无是听他语气郑重,抬起头来,温若景道:“你的态度,无论如何也要说明一声。”

    无是低头,目光落在地图上,若有所思。云温两人知道他又想起了倾群,倾群失踪后,他这样沉默的时候越来越多。

    弘洛行礼,脸上是一成不变的笑容,“给母后请安。”

    太后点了点头,“过来吧。”她今天心情很好,下手坐着皇后和几个妃嫔,见皇上来了,有的含笑而视,有的眼波流转,有的搔首弄姿,有的还娇声咳嗽一下。

    弘洛直起身,直接走到太后对面坐下。太后看着年轻的皇上,无比欣慰,“过几日就是皇家围猎了,安抚皇亲,奠定威望,是皇上登基以后的第一件大事,皇上可都安排好了?”

    “是,有南宫、东方两营随驾,母后放心。”南宫营和东方营自古以来是弘国国君的亲卫,由武功卓绝忠心耿耿的侍卫组成。

    太后笑着摆摆手,“哀家的意思是,皇上和皇后也要有默契,皇后首次出宫,要做出母仪天下的样子。”

    琰眉没想到,秋天的围猎还有皇后随行的规矩,欣喜地就要作保证。

    “母后,朕已经传旨,命嬖妃随驾了。”弘洛稳稳地端起茶,似乎那缕缕茶香比眼前的妃嫔更吸引他。

    琰眉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僵在脸上。梨妃的目光落在别处,长长的睫毛在瘦削的脸上投下落寞的剪影。其他嫔妃一边看着皇后的热闹,一边对嬖妃又妒又恨。

    “这成何体统!”太后顿时火冒三丈,可转目却见皇后和几个妃嫔幸灾乐祸的眼神,心里一沉,勉强把怒火压了下来,沉着脸道:“既然已经下了圣旨,也只有这样。下次不能这样胡闹了。”

    弘洛微微颔首,“是。”

    太后余光瞥过下首咬牙切齿的妃嫔们,一个个脸气得发白,不由微微皱起眉头,这个嬖妃的受宠程度,已经让她深深地担忧了。

    仲秋的夜,干燥微寒,风吹在脸上,少了柔和缠绵,萦怀拂面的苍凉。

    无是回到将军府,向后院走去,远远的,一阵琴声飘来,如泣如诉,夹着缥缈的歌声。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思君如陇水,长闻呜咽声,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思君如孤灯,一夜一心死……

    无是陡然立住,目光渐渐点亮,如大雾中的晨光,他眼前浮现出倾群那回眸时软软的微笑,指尖触到他的手,“我给你唱个歌吧……”

    彼时她为他怀抱琵琶,低吟浅唱,彼时他们凝眸相对,碧天明月,云淡风清。

    他循着琴声奔跑,穿过纷叠的梦境,剥落的年华,已不知是梦是醒,砰地推开门,“倾群!”

    依沅惊得手停在半空,琴弦兀自微微地颤动着。她看着冲进来的人,俊朗如铸,明亮的眸子中逸着深情与迷乱,让人怦然心动,一时忘言。他的胸口起伏着,扶着门,怔怔地看着自己,仿佛寻找了千年,寻遍了天涯海角,走过了无数沧桑事故,累积了浓浓的期盼。

    她本以为洛哥哥是世间最英俊的男子,可他却比洛哥哥多了番清绝倜傥,这是皇宫中的人不可能有的风姿。

    依沅打破沉默,“你是谁?”她不要再认错人了。

    “这曲子谁教你的?”无是无暇回答,他没有心情更没有时间回答。

    依沅犹豫了一下,她想起了弘洛的叮嘱,关于嬖妃,一个字都不要提……“这是弘国宫中的歌姬们常唱的,不用教。”

    无是盯着她,眼中风起云涌,“告诉我。”

    依沅只觉被他逼视得无所遁形,可想起洛哥哥,她还是故作镇定地迎上他凛冽的目光,坚定地说:“我没有骗你。”

    清晨,士兵的操练声气壮山河,骏马嘶鸣。无是一把撩开帐帘,带进一股阴寒之气,云溯夸张地打了个冷战,继续头也不抬地看医书。

    “怎样了?”温若景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无是竟然一夜没有回军营。

    “关起来了。”无是沉声说道,透着隐隐杀气。

    云溯抬起头,怀疑自己听错了,温若景却不由自主站起身,质问道:“你把沅公主关起来了?”

    “她昨天弹的曲子,是倾群弹过的。我问她是谁教的,她并没有说实话。”

    “那你就把她关起来?!”

    “我不能等了!”无是焦躁地走了两步,如同被困的雄狮,“倾群不知正受怎样的苦,我要把她找回来,不管用什么代价!”

    云溯没见过一向温和的温若景如此咆哮,也没见过一向冷峻的无是如此狂躁,寂静的对峙中,他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不会说的。”温若景叹了口气,“不如我去劝劝。”

    温若景赶到将军府的时候,依沅已经被关了一天一夜了。费彬愁眉苦脸地坐在台阶上,他这个管家已经好久没见公子的面了,结果公子刚一回来就关了人,还是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

    费彬守得如坐针毡,看见温若景直奔这里,赶紧站起身来,“温公子,您可不能进去,也进不去……”

    温若景拿出一把钥匙,“无是知道。”

    费彬心花怒放地接过钥匙,三步两步跑到门前。公子总算想开了,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命过不去,里面关的可是公主啊。

    门开了,阳光打破了狭小房间内的漆黑,依沅抱膝蜷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温若景一见不由有些担忧,她若是出事,无是无法向弘国交代。他走上前轻轻拉了拉依沅的衣袖,“公主?”

    依沅慢慢抬起头来,眼睛浮肿着,苍白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温若景。

    温若景抓住她的手,一把拉起她,“走。”

    依沅踉踉跄跄地被他拖着出了门,明媚的阳光让她伸手揉了揉眼,费彬从一旁跳出来,“温公子,这……公主还是不要离府吧……”

    温若景脚步丝毫没有放缓,“费彬,你不会是想拦住我吧。”说罢眼神带着戏谑,扫了费彬一眼。

    费彬被他一眼刺得泄了气,自己的确是拦不住他……他只好目送温若景带着依沅离开。

    “你来干什么?”两人沿着将军府高大的围墙一路前行,走了一会儿,依沅抽出被温若景握着的手,慢下了脚步。

    温若景回头看了看她,发髻一天没梳,已经蓬乱了起来,鬓边柔软的碎发随着她的脚步飘摇着,“你不饿吗?”

    依沅知道他是费无是的朋友,对他本有敌意,可一听这句话,不由踌躇起来,不知要不要和他走。

    温若景回头见她既想要面子,又抵挡不住诱惑,那点矛盾心思全写在脸上了,不由笑道:“明明还是个孩子。”说着继续向前走去,似乎算准了她会跟着。

    依沅想有点骨气转身就走,可是在小黑屋里关了一天,又冷又饿,脚步和心背道而驰,她鬼使神差地跟在温若景身后,走进了一座酒楼。

    温若景直接进了雅间,小二搭着手巾进来,“温公子好久没来,厨子出了新菜式,要不要赏光尝尝?”

    温若景看了看依沅,依沅扭过头去,佯作看楼下的风景,一对耳坠兀自摆动着,泄露了她的慌乱。温若景的目光转向小二,“也好。”

    小二走了出去,带上门。温若景也不说话,两人之间的沉默掷地有声,依沅转过头来,“为什么带我出来。”

    “看来你不饿,还有力气问为什么。”温若景优雅地端起茶,茶香令人惬意,一如他脸上的笑意,淡泊如山中泉水,萧然若林中长风。

    依沅的目光落在桌上,“吃饱了又怎样,还不是被关起来。”温若景啜了一口茶,眉头却微微皱了一下,她丝毫没有公主应有的骄傲蛮横,倒像一个听天由命的囚徒。

    “不会有人再关你。”

    依沅抬头看着他,他的话声音不大,总是漫不经心的,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小二端着菜进来,一道一道摆上,佳肴美馔,色泽光鲜,依沅从没觉得眼前的食物能如此诱人,她一时忘了对面还有一个人,目光在饭菜之间逡巡起来。

    “吃吧。”温若景拿起筷子。

    依沅被猛地叫醒,她有些难为情,拿起筷子,小心地夹了一根青菜,肘不离桌,目不斜视,坐姿端庄。

    温若景看着她谨慎的样子,笑着并不理会,自顾自探箸吃了起来,他并不刻意遵守什么规矩礼仪,可是吃相一样赏心悦目,难掩天生的优雅风华。

    依沅见他并不注意自己,慢慢放下心来,吃了这辈子最香的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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