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只是哥哥

类别:言情小说       作者:乐乐丫头     书名:谎劫
    大公子和小姐放下了身段,开始走镖,虽然他们保的都是千金的大生意,却还是遭人非议。我常常觉得,大公子是小姐的主心骨,可是这次我看到,是小姐扶住了大公子。

    小姐怕倾群寂寞,便收留了一个人贩子手中的小女孩,她就是如儿,这个满脸尘土的小女孩,开始时一句话不说,小姐还以为她是个哑巴,谁又能想到,她成了万众瞩目的太后,以一人之力,主持朝政多年。

    一切又重归平淡,直到倾群十一岁那年,无是的出现。

    我又见到了二公子,十四年了,见到他,我才蓦然想起,人也是会老的,我的二公子也是会老的,他已经成熟沉稳,再不是那个风流而潇洒的公子了,江湖上那个二公子已经被人淡忘了。无是跟在他的身后,他也成了一个十四岁的英俊少年,我曾无数次梦见过我的儿子,可梦中他的面目一直是模糊的,我不知道他是高是矮,是丑是俊。我只能捕捉江湖上星点的风闻传言,说费秋泓对他简直到了溺爱,还为他修了一座山庄。

    这是二公子对小姐的爱啊,如果她知道无是的母亲是我,他该如何恨我,如何对待无是,我想起这些,只觉身上一阵发冷,二公子看向我的笑容,仿佛也变了模样。很多年之后,二公子已经去世很久,我还常常在噩梦中惊醒,梦里二公子在质问我,倾群和无是在质问我,小姐在质问我,他们都是我最在乎的人啊,是什么让一切变成了这样!是我!

    “她就一次都没来看过孩子?”二公子打断了我的思绪,这几年小姐和大公子四处奔波,也曾出生入死。置下了一些家产。小姐没有看过倾群,没看过锦崖,更没见过无是,她整个人整颗心就是大公子的,其他的全都不要。

    “就是狠心罢了。”二公子怅然叹了一声,狠心?我分不清小姐是狠心,还是深深的爱着。

    “我会叫无是照顾她,毕竟也是……”他说着,可我的心却猛地一跳,我不敢看他,这是我内心永远不能揭开的伤疤,不敢想,不敢碰。

    二公子一定是让无是照顾倾群,开始我也这样以为,他是听了父亲的话才如此,后来发现,我完全错了。

    开始见到无是,我还担心他变成了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可是后来慢慢发现,他只是在外人面前如此,来到我们的竹屋,便恢复了正常。

    无是见倾群的次数并不多,倒是云溯常来讨吃的,无是总是和云温二人一起来,来了也只是跟着喝茶弹琴,虽然他只是个孩子,可品茗聊天,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稳重又潇洒的风度,在云溯和如儿的滔滔不绝中,他话不多,可总是能漫不经心地一针见血,那抿着嘴角微笑的样子,有点自得又有点狡黠,真是和二公子像极了。

    可是一天中午,天气有些炎热,倾群在屋外的藤椅上睡着了,我进屋去翻出一条薄毯,如儿在屋里睡得正香,我不愿吵醒她,轻手轻脚地忙了半晌。当我抱着毯子转身时,却透过窗子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倾群身边。

    他微微弯下腰,似乎是摘掉倾群发间的一片叶子,他的动作很轻,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不由得也屏住了呼吸。

    热气漂浮着,包裹着每个人的身体,这时一阵风吹过,忽地冷了一阵,我抱着毯子的手紧了紧,听说这样的风很容易让人得病。无是抬起头四下看了看,又低头看了倾群一会儿,忽地伸手去推了一下她的头,倾群一下子惊醒,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等她看清是无是时,捂着头抱怨了一句,“干什么!”

    “你睡相这么难看,还是进屋去吧。”无是淡淡地说,眼角瞥过倾群,好像看她一眼都得让他难受一阵子。这孩子真是奇怪,他刚刚看了那么久,就是因为难看?

    倾群惺忪着睡眼,也不和他计较,“吃饭了吗?”她坐起身,随意问道。他们两个怎么好像很熟络一般。

    无是弯腰捡起她掉落在地的书,起身便坐在倾群的藤椅上,倾群瞪了他一眼,可无是的注意力好像已经被书吸引过去了,并没有看她。倾群下意识地蜷了蜷腿,和无是保持了一段距离。

    “中午剩了点心,你吃不吃?”倾群眼睛转了好几圈才想出这么一句话。

    “嗯。”无是闷闷地应了一声,他坐在那里干嘛,要是想聊天,他为什么也不说话。这孩子是不是热傻了?

    倾群忙跳下地,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身绕到屋后的厨房去了。

    无是瞥着她没影儿了,深吸了一口气,合上手中的书猛地扇起风来。忽然他放下书,又拿起来打开,又把书放在一边,翘起二郎腿,又放下腿,正当他手忙脚乱的时候,倾群走过来,端着半盘吃剩的点心,试探着问:“你哪里不舒服?”

    无是一把拿过盘子,抓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他似乎一点不在乎那是倾群吃剩的,平时他一尘不染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此刻却被点心塞住了嘴,然后含糊不清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嗯?”

    倾群迷惑不解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是不是昨晚我让你太累了?”

    昨晚!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无是仿佛被人在背后一击,一口点心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起来,他顾忌到屋里有人,忙捂着嘴,狼狈不已。岂知如儿正睡得酣畅淋漓,雷打不动。

    倾群皱着眉打量着他,脸上的迷惑更深了一层。看她一副傻样子,我才稍稍放了心。可是他们晚上做什么了?无是俊脸微红,顾左右而言他,“我先走了。”

    倾群一递盘子,“你拿去好了。”

    无是有些无奈地接过盘子,站在那里顿了顿,没说什么便转身走了。

    倾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一个人坐在藤椅上出神。

    他们早就认识,他们晚上在干什么?那份担忧让我一下午都坐立不安。

    晚上我装作睡觉,留意着倾群的动静,悄悄跟着她来到竹林,才发现了他们俩的秘密。我着实吃惊不小,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无是是遵从父命帮倾群,还是……我不敢想下去,虽然我知道他们并不是血亲,但二公子和小姐不知道,他们一定不会让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的。

    我等着他们离去,才从藏身之处出来,心事重重,该怎么让这两个孩子不要见面?

    “玉娘。”

    我猛地回身,竟是无是站在身后,十六岁的他已经和我一般高了,他站在我的面前,叫我玉娘。那一刻我全然忘记了他和倾群带给我的焦虑,我只想听他叫一声,娘。

    “我每晚都会教倾群武功。”无是见我不说话,解释了一句,“希望你不要告诉谷里的人。”他笑了笑,不告诉谷里的人,为了什么我明白。

    “你为什么……”我迟疑地看着他。

    “我爹让我照顾她,”无是看了我一眼,“我也想照顾她。”

    “可是,你们也不小了,男女有别。”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无是似乎恍然说道,我当时没想过,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到我担心什么。

    “练武的事到此为止吧,以后不要这样了。”

    “你是怕我们日久生情。”无是就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年少的他一双深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为什么?”

    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我是一个无理龌龊的家长,“倾群……她还太小。”

    无是微笑了起来,“其实,我只是把她当妹妹而已。”我那时不知道,他说谎的技术这么高超,“我从小没有娘亲,继母也很早就过世了,只有一个弟弟,我很想有个母亲,或者有个妹妹。倾群给我的正是这感觉。”

    他的一句从小没有娘亲让我心神一震,当下有些哽咽,竟忘记了他白天对着倾群的种种反常,相信了他的话。

    “我在倾群心中也只是哥哥而已,”无是坦然地看着我,继而神秘地一笑,“她喜欢的是云溯。”

    我睁大了眼睛,怪不得云溯总来竹屋讨东西吃,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这是倾群的秘密,女儿家谁没有心事。我相信她会处理好,玉娘你还是不要让她难堪了。”无是诚恳地对我说。

    我当时竟然相信了他,这个小鬼!日后是谁和倾群爱得死去活来!也不知倾群后来听没听说他的这番鬼话。

    自从我答应无是,装作若无其事之后,无是也就不避嫌,坦坦荡荡地来找倾群,有的时候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指点一二。

    有一次两人因为一个招式吵嚷了起来,无是做了几遍,倾群学起来却还是不顺手,无是一时忍不住嘲笑了她两个字,“真笨。”

    “还不是和你学的。再说你怎么知道你的招式就是对的,明明用起来不顺手,敌人来了,我还能七拐八弯的亮个姿势再进攻吗,早被砍死了!”倾群把剑一扔,平时她可从不这样无理取闹,我教她的礼貌哪去了。

    无是却弯腰捡起剑,堂堂男子汉,怎能轻易弯腰,他倒好,常常跟在倾群后面捡东西,书,手帕,剑……希望他只是对妹妹才这样。

    无是皱着眉又比划了一次,一身不吭地把剑递给倾群,倾群背过身不理他,无是上前一步把剑塞到她手中,接着便反握住她的手。倾群一愣,默不作声了,无是站在她身后,扭过头去,我只见他肩头微微颤动了几下,随后他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说:“就这一次,学不会你就真的无药可救了。”说罢握着她的手一招一式地挥起剑来。

    倾群一身淡蓝色的布衣,头发随意地系在头顶,脸上两片红晕,像个小村姑。无是一袭白袍,下颌若有若无地蹭到倾群的头顶,忽然他惊叫了一声,“你踩我!”

    倾群脸上更红,理亏不敢说话,这步伐实在简单得很,万万没想到她竟能踩到无是。无是气了一会儿,不再计较,“我们继续。”

    两人站在原地,无是握着倾群的手,过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始教她,倾群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啊……”无是忽然醒转,“我,我在想,还有没有更简单的方法。”他唯唯诺诺地说着,继而加重语气,“你实在是太笨了!”

    觉得容倾群笨的,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