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陆天豪曾经问过君凌: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如何期待自己的爱情?
那时他们年少,陆天豪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身处于豪门世家的他们外表风光无限,但私下里却有很多无可奈何,其中婚姻就是一处难以逾越的坎儿。
''商政联姻''、''商商联姻'',太多,太普遍了。豪门千金对世家公子,报纸上、新闻上大幅度报道,外人看来羡慕,兴许还会发上几句牢骚:“哎哟,我怎么没生在有钱人家,我爸为什么不是集团老总,身价上亿?这样我就是集团少东,娶个如花美眷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这些新闻报道要是被哪些好事的母亲看到了,如果家里有女初长成,她们一定会在女儿耳旁吹风:“妈养你不容易,看好了将来嫁人就要嫁像这种豪门世家的,锦衣玉食,你一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妈也好跟着你享享清福。”
呵呵,这就是外人看到的豪门世界,所以就有了无数''凤凰男女''但此后的新闻便这样报道:“xx富商包养小20岁的大学女生”、“xx女星嫁入豪门之后连遭家暴……”当一系列的丑闻爆出之后,有同情弱者的人就会说:“豪门的公子小姐都是仗着自己家里有钱,随便糟蹋着人玩儿。”
就这样,豪门被黑了,人世间一切真情挚爱,都被他们踩在脚底,拿钱来玩儿。
曾经,陆天豪就是在这样压迫的环境下无力挣扎。
处处彰显着身份与地位的陆宅里,陆天豪捏着一张娱乐报纸,那些描黑放大的黑体字在眼眶里升起了火焰,肆无忌惮的灼烧着他的心。
不不,豪门不是这个样子,或许那些报道是真的,但并非所有的''豪门''都是一种命运。
幻想那一场婚礼,为爱受戒代表着我一生只愿疼你一人。是的,陆天豪就是这样定义着自己的婚姻,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样一个金钱至上的世界里,他仍是虔诚笃定的相信、期待着''真爱''。所以他无法想象将来有一天如果真的跟一个丝毫没有感情的人因为利益而结合了,那压抑在自己胸口的巨石该让他如何闷声窒息?
有人说爱情起源于亚当和夏娃,因为亚当只爱夏娃。这是西方人对爱情的信奉,陆天豪留过学,在他的意识里他没有被完全西化,但对亚当和夏娃是尊重的。
“凡事讲究缘分,不可强求。”这是定理,“若被强求,反抗是必然。”这句是陆天豪告诉自己的话。
遇到冷诗韵是他的幸运,他们再一次之后,一次闲谈,君凌插话问他:“有没有想过如果诗韵不是豪门千金,你们的感情是否还能被世俗所接纳?”
记得那时,校园草坪上,君凌一袭素色衣衫长裤,手里捧着一本专业书,看向远方天际时,眉眼温润,似是透过苍穹的未知来窥探人生路。那些话是说给陆天豪听的。
初听他的话,他不反感也不排除,他们身在其中,又怎会不知着中间的无可奈何?
赴美留学仅仅是高昂的学费就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担的起的。冷诗韵出生于书香世家。父母都曾是清华大学公费留学生,冷诗韵的父亲完成学业后,自己开办了一家工厂,做起了地热能项目投资,几年打拼,虽不说是豪门楚翘,但家境殷实,在名流圈子里还是颇受人尊敬的。
冷家父母就生了冷诗韵这一个女儿,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冷诗韵从小就被父母严格管教,尤其是在教育修养方面,出国留学之前,冷父曾告诉女儿:“送你出国留学并非让你有攀比的优越感,只为你能提高自身,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能辜负人生对你的厚待。”
大学校园里,冷诗韵隐去了优越感,化身为莘莘学子中的一枚,普通且务实。所以陆天豪爱上她的时候,并没有在乎她的身份,因为那人是她,仅仅在那里他就能懂她的高贵。与家庭无关,所有爱恋皆出于她骨子里清雅淡然的气质。
“就算要改变她的命运,我也要让她是!”这话是陆天豪说的,他的言语里总是能透出那么几分霸道的劲儿。儿时妹妹是的童话书里面有一篇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他为妹妹读过,也就觉得那是哄小女孩的把戏。现在初涉情爱,当再次回忆起王子跟灰姑娘,他的眼眸深了,冷诗韵不是什么灰姑娘,他也不会让她当什么灰姑娘。平等相爱,身份皆化为古老时光的苍白影像。他也曾想,若是陆锡反对这门婚事,他便跟他反抗到底。身为尘世人,他无法不世俗,但这世俗里面却包含着心思温软:他是人,不是工具为什么就不能为心中所爱奋力争取一次?为什么他就不能有权利期许爱情?
有人曾对他说,这世界根本没有真正的爱情。他对说话的那人笑了,笑得非常荒凉。爱情于人有千千万万张脸孔,若不真心以对,如何又能得到青睐眷顾?
陆天豪拍着那人的肩膀,平静淡然:“这一次,你又用钱来收买爱情了?”
那人愣住,一切后果可知……
与人相处,和谐之处重在平等,若是一方借势力压迫另一方,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另一人之上,强迫他喜欢并接受自己的喜好,可想而知,那个被压迫方该是怎样的厌恶靠近……除非是一开始就抱着玩儿的态度,不然别再自诩情圣,渲染自己人生悲凉、世道无情。
乱花惑眼,若是遵循了轻浮的法则,为此迷了心智又怨得了谁?
回国之后,陆天豪把冷诗韵带到父亲面前,大方承认她就是他喜欢并一定要娶的人。
瞧瞧这充满气势的话,是威逼吗?回过头来想想当时的情况,陆天豪可以肯定是的。他知道陆氏地产今时今日的地位,自己是陆氏的太子,父亲一定会为他匹配一门合适的婚姻。
陆家客厅,陆锡看着儿子带回来的这个女人,虽不说打量,但几秒的凝视倒也是有的,正值午饭,佣人过来请他们上桌。陆锡对儿子轻描淡写了一句:“先吃饭吧。”
饭桌上菜色诱人,唯独没有过多的言语,甚至可以用寂静来形容。
陆锡是一家之长,庄严入座,饭间,谁不说话,但他却留意女子一切行为举动。但他发现那女子优雅大方,举止得宜,尤其是骨子里拿淡雅的气质并非仓促学来只为应付他的。一顿饭让陆锡大概看出个七七八八来,最后他应下了这门婚事。
陆天豪欢喜之余,陆锡打断了他,沉声道:“应你有两个原因,其中一个就是你过世的母亲,爱妻及子,临别前,我把对她的爱全部转移到你们身上,我想她一定不愿意看到心爱的儿子被活生生的夺走爱的权利,变成行尸走肉荒诞人生,这样的代价太惨重,我不忍她在天堂为你、为我自责愧疚。最后因为我和你的母亲还有我们的爱情,因为我们真心相爱,所以对于你们的到来我们心生欢喜。我相信我的儿子,相信他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这些话是陆锡跟陆天豪在客厅里说的,当陆锡朝厨房里看了一眼冷诗韵时,突然对儿子说:“想必那孩子一定是心存温软的,不然也不会被你套牢。”
那天,眼泪烫红了陆天豪的眼,在父亲的理解和包容之下,他跟冷诗韵良缘缔结。
2009年,b市·君氏财团总裁办公室
陆天豪坐在灰色真皮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另一组沙发身后的男人,似是被时光带入了一场幻觉里,他眉眼温柔妥帖,提及尹凝络时,一双眼睛不再是清冷淡漠,刹那间染上了人间烟火。
他问他:“总不是迫于家族利益不得已的爱意?”
说这话时陆天豪还在想,像君凌这般孤傲冷淡的男人,虽说平素待人时是心存温软,十分的暖男,但他对自己的感情却十分的苛刻,对于女人,他是温柔的,他可以在她们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帮,但别以为那就是爱情。爱情只有一份,君凌不会轻易予人。
或许是多年行走商场,见惯了因身世走到一起的夫妻,陆天豪也不免世俗了。尹凝络的身世放在那里,陆天豪只怕君凌委屈了自己。
似是有一双透视的眼睛,君凌一下子就看穿了陆天豪的内心,唇角扬起温淡的笑,重新坐回沙发上,迎上他的眸,他说:“放心,跟你一样,我是不会委屈了自己的感情的。”
陆天豪用纸巾擦干了茶几上的咖啡渍,想到目前尹凝络跟陆氏针锋相对,而君凌又要出面维护尹凝络,如此到让他夹在中间作难,“凌,陆氏现在的情况你知道,很显然嫂子现在跟陆氏对着干,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劝嫂子收手,这样我对父亲就有交代,我们之间也不至于难为。”
君凌听着,却是抬手蹭了蹭眉心,不是他不愿意帮忙,依着尹凝络的性子,只要她认准了一件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还有那前些日子,她跟他提起明馨园的时候那么的信心十足,他又怎忍心打断她呢?
所以,这个人情他不打算买给陆天豪。但多年的同学情谊摆在那里,君凌不可熟视无睹。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折回递给陆天豪。
“这是什么?”陆天豪接过,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这是英国ellie集团招商合资案,我向他们总部的负责人推荐了你,而且他们已经答应,三天之后到b市,与你洽谈合同细节。我那这个跟你换,烦请告诉陆叔,让君凌一次如何?”
ellie集团是英国最大的房地产投资商,数月前陆天豪就有意跟ellie集团合作,但一直苦于找不到机会,没想到君凌此举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这单合约一旦签成功,其利润上达亿万元。
陆天豪扫了一眼合同,抬眸看着君凌,表情惊讶难以自控:“你这是散尽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君凌没有答话,优雅的端起桌上的咖啡放到唇边,精湛的墨眸里含笑:曾几何时,他不也是那个样子?若今天是冷诗韵,恐怕陆天豪会比他更护短吧。其实不管是冷诗韵还是尹凝络,她们各自都是君凌跟陆天豪倾心相待的女子,何必那么诧异?
陆天豪一手接着君凌递过来的合同,一边想着与父亲的约定,陆氏是做房地产起家,而且这么多年来也不曾有人给过他难堪,如今被一个小丫头抢了彩头,论理,陆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现在陆天豪接下了君凌的馈赠,事已至此,他不能再过分要求君凌,陆锡那边他只能想办法游说。
离开君氏财团之前,陆天豪问君凌:“既然我已经知道尹凝络的身份,那什么时候把嫂子叫出来,我们大家一起聚一聚?”
君凌笑应了下来,“改天吧,到时候我亲自通知你跟诗韵。”
君凌送陆天豪出门,男人抬手锤了一把君凌的肩,“你小子,谈个恋爱都这么神秘,记得到时候一定要把你跟嫂子的感情经过讲给我们听。”
“好,不过我要征求一下凝儿的意见,看她愿不愿意。”但凡一切,君凌总习惯以尹凝络为先。
“妻奴!”陆天豪不削的哼了一声。
君凌摇头,但也不怒,只温声道:“你不也是?”
笑容在彼此眼眸中留下。他们两个除去商业关系,也是最好的同学兼死党,许多年以后,那笑容只代表为彼此找到心有灵犀的另一半而高兴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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