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公主却化作一般平民生活的时候,就算是别人的如何无礼,如何轻蔑,她也不曾恼怒过。那时候的她,会静静地站着注视着对方说着其洋洋洒洒的说辞;或者坐着旁若无人看书任其带着势利嘲讽。心情好的时候她会镇定地一针见血讽刺对方几句,令人哑口无言。心情不好她懒得费心思也不屑跟对方说话,只会慢慢地抬起头来淡淡回一句:“说完了吗”,然后云淡风轻地起身离开,留下一脸恨得咬牙的对方。
但自从跟令君珩协议结婚后,她似乎把这辈子要抱的怨生的气要发的怒全部耗尽。她自己变得从来没有的不淡定。她会因为令君珩一个词一句话而去跟他拌起嘴来,她会因为令君珩说话的语气感到不舒服而跟他顶嘴,她也会被令君珩说得哑口无言而无从反驳。每次两人吵完架,她不是感到不爽而是苦恼纠结,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些什么。遇到令君珩,仿佛一切都改变了。
通过半年的相处,她承认她的确欣赏令君珩,因此对他并不无好感。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情形。虽然有着不可靠近的气场,清冷的外表,但是倨傲异常,不羁又稳重。宁宓生长在宫廷见过父亲形形色色的政客富商,还从未见过拥有皇室贵气,领袖的霸气,运筹帷幄实力的人物。这样的性格能力组合,她记忆深刻。也是否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吸引了呢?
也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情。由于在校表现优秀,宁宓一直备受她的导师赞赏。她的导师,即是令氏翻译部元老崔女士,推荐宁宓进入令氏国际工作。不久,令氏国际就开展新的法国合作项目。宁从小学习法语,学习法国历史,无论口语和见识都有优势。带着导师崔女士的鼓励,抱着尝试挑战的心态,竟然最后通过过层层考试,成功成为令君珩的法语随行翻译,也是令君珩的随行翻译中唯一的一位女性。
宁宓尽管在令氏工作好几个月,但和大部分其他职位一般老员工一样从未见过令君珩。新一任的执行官随行翻译上任,按照惯例宁宓要面见令君珩。翻译部的同事都羡慕兴奋不已。会面当天,女同事们比宁宓本人还激动,还热心地让她不要紧张,最后送宁宓搭电梯上顶楼。
宁宓并不感觉到紧张,反而觉得很是平静,仿佛要面见的是一位故人。电梯叮的一声提示楼层已到,电梯门徐徐打开。虽然是大白天,但眼前一片辉煌灯火。上百盏壁灯映照着大理石墙壁,威严肃穆。电梯前站着一位男助理,见宁宓已来,道:“欢迎宁翻译。我是令少的助理秦凯。请随我来”。宁宓其实觉得这里简直就是皇室气派,整层都是一片静默与肃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似的,而且地上还铺着猩红的地毯。秦凯侧身在一扇简约雕花木门停下,伸手敲响木门。宁宓觉得这一幕非常地熟悉。低沉没有感情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秦凯端正地转过身子,伸手推开了一扇木门,然后向里向前走了一小步,然后又挨着木门站的笔直,对着宁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很严肃地说:“宁小姐,请”。一直是侧身站在木门旁边的墙边,条件反射地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行着之前在宫廷之礼。双手微微交握右手在上,端正地转过身90度,向前微微踏一小步,然后又端正地转身90度,向前走几小步即是走到木门正对,又是庄稳转身,稍微一顿,再向前迈步进入木门外。一转一顿,端正稳重;裙裾微扬,摇曳生姿。秦凯也甚为惊讶,不过后来只是认为宁宓恶补了上流社会的日常礼仪。
秦凯站在在宁宓身后,看向令君珩道:“令少,这位是宁宓小姐。您的新任法语随行翻译”。令君珩从书桌后站了起来,公式化却也不失礼貌道:“你好,宁小姐”。没有一般程序上的握手礼节。宁宓看着眼前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衫,深蓝色细斜纹色领带,器宇轩昂的男子站在眼前。五官立体,肤色偏白,气质却是历练而来的稳重成熟,但宁宓总觉得此人嘴角的微微笑意透露着点点的不羁的危险,倨傲般的自信和那俗称的高冷。竟然还有那缥缈的邪魅?宁宓都感觉自己是不是错觉了。盾结合体,宁宓瞬间想到这个曾经天天听到词语。宓微微一笑也道:“您好,令先生”。令君珩从书桌后信步向落地窗走去。然后站定转身饶有意味地看着眼前的宁宓,逆着清晨的阳光。
“令某对宁小姐的就职感到荣幸”。
“与令先生共事,我也非常荣幸”。
“令某,相信宁小姐作为唯一一位女翻译定会恪守本分”。
虽然措辞中出现相信这样带有商量留有余地的字眼,但是带有警告和冷傲的语气下隐含的意思不言而喻。宁宓会意,答道:“当然、定会”。令君珩似有若无地点点头,随即道:“今天很荣幸会见宁小姐。合作愉快”。这是谈话结束的意思。“令先生,合作愉快”。宁宓说完微微鞠躬后退一步就转身随着秦凯离去了。
整个会谈不过两三分钟,宁宓边走出办公室就一边在心里嘀咕令君珩这近乎自恋又自大的行为。不是害怕惶恐而是很是不爽,她都有想顶嘴的冲动了。
记忆霎然而止。细细回想,凭心而论,她不可否认她自己对令君珩有别样的情愫。在目前将近的人生中,宁宓似乎没有对一个人那么地心动,被其魅力吸引。与令君珩相处半年有余,自己一直陷在宁宓这个平凡的身份中不能自拔。她快要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平凡的人,也正因为这样她觉得自己拥有与令君珩一起走下去的资格。也许自己之前周围没有这样于其而言有魅力有实力又睿智成熟稳重的人,也许自己在异国他乡独自一人待久了渴望一个依靠,又或者渴望家庭或家人的温暖,于是自己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这份情感。宁宓有点苦恼,觉得自己这样的好感或者说是喜欢是不是把简简单单一场的协议给弄得复杂麻烦了呢。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和日后变化的因素,宁宓觉得她应该适可而止了。至少,以后尽量和令君珩少说话。他说什么是什么吧。今晚,她是明显碰到他的逆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