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对于儒士来说,基本上都是一个必经的过程,而乡试,则是科举的第一步,每年参加科举的儒士如同过江之鲫。
儒士大都会来参加乡试,但是参加乡试的未必都是儒士,还有一些是学子,其实在学堂跟着先生学过几本书,便是学子了。
但是只有秉承儒家理念入世经世的,有儒者为国为民之心,才会称之为儒士,这便是两者的区别,不是每一个学子都有资格成为儒士的。
而每年下放到各府县的学士,担任职责除了监督之外,便是考察学子了,为国朝推举一些与众不同的学子。
这些学子或是见识卓远的,或是胸有沟壑的,或是才思敏捷的,当然,这些学子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落榜了。
不过推荐之后,即便是落榜的学子,也能够被举荐成举人,不过也仅限于举人。
这叫特别推荐,每一个学士可推荐三名学子,当然,姜尚离自然是用不上的。
自姜尚离交卷之后,书阁前面负责收卷的,便只有学正了,而宋默然却回到了书阁之中。
闭着眼睛默立了一阵,宋默然额前的虚印便慢慢的浮现了出来,然后不断地在宋默然面前放大,最后变成斗大的光印。
宋默然伸手在光印某个角落点了一下,光印便开始了波动,如同水波一样朝着四面八方荡漾。
四五个呼吸之后,光印便如同镜面一般,上面浮现出一副清瘦的半老面容,眼睛却如同星辰一般发亮。
“什么事情?”看了宋默然一眼,老者眼皮子跳了一下,随即笑道:“和忆锦姑娘玩的可开心?”
确实,对于宋默然来说,这次之所以参与科举督考,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陈忆锦。
若非陈忆锦想要外出游历,见识一下大周科举风情,宋默然是断然不会成为外出督考的,所以对于宋默然来说,乡试反而不如陪陈忆锦重要。
当然,现在姜尚离横空出世,一切都有了些许变化。
“还行,忆锦姑娘玩的挺开心的,还捉了只小狐狸。”提起陈忆锦,宋默然脸上便多出了丝笑容,不过随即隐去,正色道:“我在稽原乡,这次乡试,倒是发现一个不错的学子。”
“稽原乡?”老者思索了一下,显然是在回忆稽原乡的位置,两三息后,脸上露出一丝恍然,随即颔首道:“想起来了。不过能够让宋宗师都觉得不错的,莫不是已经是儒者了?”
学士是官职,是国朝承认和授予的官位;而宗师,才是儒门之中对宋默然的评价。
宋默然皱了一下眉头,细细回想了一下,才突然发现,他一直没有看透姜尚离。
苦笑一下,宋默然大大方方的说了自己的看法,没有半点掩饰:“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看出来,我也看不清楚。怎么说呢,这个学子很奇怪,才华横溢,写的文章花团锦簇,但是在乡间却并无显名,。”
“这倒是有些怪异,不过世上终究有些人是与众不同的,有先天早慧的,有厚积薄发的,不一而足。”老者评论了一下,随即问道:“那学子乡试如何?”
“三科答卷俱是甲等。”宋默然说道。
老者脸色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即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动用那推举名额。”
沉思了一下,老者说道:“把他科举答卷发来。”
一阵流光闪过,刚才宋默然调阅的答卷,便传给了对方,虚印除了联络的功用外,还能够传送一些东西,比如文字、图画、场景的浮光掠影等,实物自然是不能传过去的。
大概几息之后,老者便看完了几张答卷,随即闭上了眼睛,回味了一下答卷的内容,点评道:“文辞气势磅礴,上佳之作,不过赋中略带奉承之意,未免失了一些风骨,勉强可堪传世。”
前世的科举,与大周不同,是要揣测上意的,就是要考虑到出题人和皇帝的想法,所以殿试之中所作的赋,肯定要考虑到这些因素,一定程度上奉承一下是少不了的。
停顿了一下,老者说道:“我给你看一篇文章,同样是藏珠于渊,但是这篇文章却脱离了典籍,以珠喻大贤,以渊喻江湖,可谓精彩之至,宏文至此,足以传世!”
言罢,老者将文章传了过来,宋默然看了一遍,品味了一阵,便颇有把握的说道:“如此文风,如此才思,当属李邕李牧之。”
“是也,两篇相比,文辞华丽,但是立意上还是高下立判的,这个姜……姜尚离,还是稍逊一筹的。”老者说道。
宋默然却不这么认为:“苏师,你要考虑到这学子的家境,他可是学在村学之中进学的,近三年一直是一人自学,不同于李邕有大儒教导十数年,乡野中人,微小谨慎点也是有情可原的。而且,这个时候交卷离开的学子,能够得到甲等评卷的,国朝应该没多少人吧。”
老者愣住了,姜尚离就读于村学?近三年自学?这消息可把老者震的不轻,乡学能教导出这般文采的学子?
宋默然脸上露出了笑容,能够让老头愣住,这件事已经足够姜尚离自豪了。
“确实,现在答卷甲等的,不过二十余份……既然那学子出身村学,那老夫倒是有些好奇了,一切待他来帝都再说,若是可以,你可以做他的引路人……”老者又和宋默然聊了几句,便断了联络,宋默然这才把光印收回了额前。
对于书阁发生的一切,姜尚离自然是不知道的。
径直的走到了乡学外面,姜尚离才发现,满场考生之中,他似乎是第一个交卷出场的,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出场的。
其他的学子,包括才名盛重如李荣者,都没有交卷,一般人恐怕连腹稿都还没有打好呢。
毕竟,姜尚离可是直接动笔写文的,笔走龙蛇之间,几乎没有停顿。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姜尚离刚走出来,原本平静的外面,立马变得喧闹了起来,不过喧闹过后,便继续回归了平静,只不过姜尚离身上却多出了几百道目光。
眯了眯眼睛,选择性无视了身上炙热的目光,姜尚离目光巡视了一圈,便在人群角落看到了姜大维的身影,还有姜月小巧玲珑的身影,十七郎今天则没有跟过来。
没有停顿,姜尚离便朝着姜大维走去,走至跟前,姜月便主动接过了篮子,然后小嘴巴就不停张张合合,一句话立马从嘴里蹦了出来:“哥,考的如何?”
“尚可,如果没什么意外,秀才应该没问题。”姜尚离笑了一下,揉了揉姜月的脑袋,然后扭头看向姜大维,问好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旁边的嗤笑声就响了起来,然后一张胖乎乎的大脸就出现在了姜尚离身边。
“考上秀才没问题?这话也能说得出口?”胖脸的主人,显然是李荣的父亲,肥大的手指指了指前面的乡学,然后极其骄傲的说道:“我们家李荣都还没写完交卷呢,你就交卷出来了,就这还敢说考上秀才没问题?恐怕是自暴自弃随便写了几句歪诗吧。”
话音落下后,不等姜尚离回答,李父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显然是认准姜尚离考砸了。
姜尚离暗自摇了摇头,这父子两个,怎么都骄傲的像公鸡呢?
扭过头,见到姜大维和姜月父女一脸黯然,显然是被李父的话影响到了。
确实,谁让人家李荣才名甚重呢?说起来也算是稽原乡有名的才子了,在常人眼里,姜尚离自然是不如了,现在却比李荣提前交卷,谁知道答卷上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哪怕是姜大维和姜月,虽然嘴上不说,恐怕心中也是如此认为的,尤其是思及姜尚离前两天的表现,姜尚离的话在众人看来就越发的不靠谱了。
暗道一声晦气,姜尚离宽慰道:“二叔,月儿,三天之后,一切见分晓。”
乡试结束后三天,各地学正和巡考的学士负责复核,然后按照答卷等级,授予一些学子秀才,以及确定推举到县学、府学中进学的学子名额。
所以放榜时间,是在乡试结束后三天。
“嗯,六郎说能考上,便是能考上。”姜大维脸色难看,但是还是应和的说道,手掌在姜尚离肩膀上拍了两下:“就算考不上,还有明年呢,六郎还年轻。”
姜尚离有些哭笑不得,看来家人还是不相信他的话的,也罢也罢,三天后一切都会明了。
陆陆续续的,不时有人从考场走了出来,或是垂头丧气,或是满面笑容。
大概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李荣才从考场出来,看脸上的笑容,应该考得不错,父子两个看都没看众多学子和家长,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唔,依旧骄傲的像只公鸡。
中午,学子们基本上都交卷了,毕竟上午一个半时辰,该写的也都写了。
基本是踏着上半场结束的钟声,姜四郎才从乡学里面走出来,和东姜村的人会合在了一起,却是没有回东姜村。
中午一起奢侈的在乡中茶楼吃了饭,一直坐到快点卯的时候,东姜村的四个学子才回到乡学。
按照惯例,点卯、喝问。
流程走完,乡试便正式结束了,一百来学子或是三五成群聚会,或是呼朋唤友游玩,或是聚集在学正身边问东问西。
至于姜尚离,则是在结束后,就陪着家人回东姜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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