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你想想:弃兄弟出了这疏属山之后便去到了苍蘼王宫,宇文追如何能窃得王羽?”
“道长的意思,那偷窃王羽之人藏在苍蘼宫中?”
璇元并不急着回答:“宇文追又如何会知道这王羽的用法?”
“定是那人当日偷偷跟在我等身后,将那王羽用法学了去——”呼延烈突然一拍脑袋,“哦,我明白了!那人乃是络夜罗安排在苍蘼宫中,窃了王羽,偷学了开启之法之后,便速速告知络夜罗,灭了幽安一族。这宇文追只怕亦是络夜罗的手下,道长担心的,便是络夜罗会先杀了宇文追灭口,对吧?”
“若宇文追真是络夜罗手下,事情倒简单了!”璇元回身看弃一眼:“我担心的是操控宇文追的,另有其人。还有,扬灵与木娅犹在宫中,那潜伏之人只怕会对她们不利。”
听璇元如此说,弃心中一紧:“那人必是在宴席之上听闻我有召唤幽安之法,动了心思,趁我不备将王羽调包。只当日宴席之上,并无他人,那人究竟是谁?”
“这世上能操控宇文追的,恐怕亦没有几人。”璇元似是不经意说了句。
“道长的意思——”弃有些犹疑,“金?”
璇元点点头。
“金人辅?!那小子是有些古怪,总之我不喜欢他!”呼延烈嚷了起来,“只是他缘何要针对二哥和扬灵?还有,他怎会与络夜罗联手,那络夜罗可是他的杀父仇人!”
“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璇元看呼延烈一眼,“自我见他第一面,便觉得他那眼神有些似曾相识……”
“若真是他,宇文追此时只怕已是待烹之犬,凶多吉少了。宇文追一死,又上哪里去揭开这一切的真相?扬灵与木娅在宫中,只怕亦是十分危险。”
“我倒是有个办法,也许可以试一试!”璇元转了一圈,突然一拍双掌,“既能保住宇文追性命,兴许还能牵制住那幕后之人,叫他轻易不敢动手。”
听他如此说,弃与呼延烈心头皆是一振,连声催促:“道长快说,快说!”
璇元却行近了那受伤的幽安,问了句:“你翅膀坏了,可还能够行走?”
那幽安似乎有些吃惊,但还是站起身行了两步。它步距甚宽,行走十分疾速,虽有些摇晃,但并无大碍。
幽安行了数步之后,点了点头。
“我会设法找到戕害你族的恶人,这过程中你也许会吃些苦,你可愿信我?”璇元又问。
那幽安又点了点头。
“那办法便在它身上了。”他回身往那受伤的幽安一指,竟突然笑了起来,“老娘这天下第一聪明的脑瓜竟还是那么好使,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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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鸡关大帐内,璇元昂首屹立,一张油脸放着光彩。他穿的却是呼延烈的衣衫,紧得有些可怜。大帐之外,弃与呼延烈牵着一匹非驼非马小山般大牲口蹲坐在地,满面尘灰,便好似两个不起眼的小跟班。
“弃公子,关内弩炮统共不过数十门,您这一张口要两百门,末将一时难以凑齐啊!”那守将已经看过金人辅的书信,却并不以为意,只在敷衍璇元。
“前几日宇文将军带着数百门弩炮出你这金鸡关往西而去,不都是你给凑的吗?”璇元如今的身份乃是“弃公子”。
“公子,宇文将军他……”那守关将领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笑了笑,“公子说笑了,上将军何时出的金鸡关?末将怎不知晓?”
转身问那几个副将:“上将军出关之事,你们有谁知晓?”
那一众将领早已会意,纷纷摇头:“上将军从未出关!”
“如此军机要事,他宇文追竟当做儿戏?”璇元勃然大怒,“陛下早有军令,命他早几日动身,在龙方境内与我等会合,他竟至今尚未出关?若是贻误了军机,此等大罪谁人担当得起?”
一把自那将领手中夺回金人辅的书信:“我这便给陛下传书,便说宇文追不遵王命,论罪当诛。尔等皆是证人,定要与我联名。速速取笔墨来!”
守关将领见他如此做法,转身吩咐人去取笔墨,却悄悄使了个眼色。
过了片刻,笔墨取来,兵士用托盘呈上。
璇元正要去取,那兵士突然将托盘往他面上一掷,却自盘底抄出一柄短刀,向他怀中刺来。
璇元呵呵一笑,不见他闪躲,那托盘竟已到他手中,照着那兵士只一拍,盘上满砚池墨汁全拍在那兵士脸上,刀子早扎歪了方向。
账外又蹿进来十数名兵士,手持兵刃,口中嚷嚷:“假冒王命的乱贼在哪里?”
向着璇元扑了过来。
璇元大喝一声:“嘿,还真是反了你!”
只一闪身,那十数名兵士已皆在地上打滚。
那守将身手不弱,一看情势不好,将身往外一纵,回身甩出数柄蓝汪汪小刀。几名副将亦皆亮出兵刃。
账外人影一闪,守将咽喉已被人扣住。紧接着金光暴起,“叮叮当当”小刀不见踪影,几员副将与兵士却飞了一地。远远围过来一大群兵士,一见长官被制,皆不敢近身。
弃拖着那守将,又回到账内。
“我乃这金鸡关堂堂守将,如今帐外数十万兵马,你们待要怎的?”那守将犹在嘴硬。
“你个欺君犯上的奸臣贼子,竟将当今陛下的亲笔书信视作如厕之草纸,我今日若将你剐了便是剐了,不过替陛下除了一条认不清主子的恶犬。你金鸡关数十万兵马又如何?我看哪个敢来帮你?”璇元不过轻言细语,声音却传出帐外回荡在金鸡关上空,震得军帐簌簌作响、战马长声嘶鸣。帐外兵士,不由自主往后退了数步。
守将见这般情景,脸上已失了血色,却犹硬挺着脖颈不肯低头。
璇元凑至他跟前,将那书信在他脸上只轻轻划了数下:“假的?假的?是这书信假,我的身份假,还是你眼珠子假?嗯?来,倒让我看看……”
那守将只觉得那薄薄一层绢帛竟好似一把剔骨钢刀,将面皮划出几道深深血痕。眼见璇元要用那帛来划他的眼睛,帐外兵士已退出老远,再顾不得什么脸面威严,连忙低声告饶:“弃公子,公子,是小人有眼无珠、眼珠子假,觉得公子生得有些不似,不似……对了,上将军叮嘱过,不能透露他的行踪,他前日便已经……已经回国了!”
“前日?”璇元将他往起一提,“我等还未到达,他却已经回国?这么说,他的事情办完了?”
“这,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上将军此行似乎十分机密,所带的皆是亲兵,小人,小人也不敢多问!”
“他带了多少兵马?”
“不过两三千兵马,弩炮却有三百余门。”
“你既已看了陛下亲笔书信,缘何对我等还是这般怠慢无礼?”
“这——”
“哎哟,你那眼珠子上好大一坨眼屎,来来来,我替你擦擦。”璇元手中那绢帛又举了起来。
守将哪敢让他动手:“公子,公子,上将军曾经叮嘱,无论何人前来借兵,我只须推搪不借便是。小人夹在上将军与陛下之间,实在难做,难做啊!还望公子体谅——”
“你所说的可都是真话?”
“千真万确,再不敢欺瞒公子!若有半句假话,叫我全家……”
“好。”璇元打断他,示意弃将他松开,“你这眼睛不好,记性却还不错!我今日权放过你。不过,我这里有个宝贝,乃是陛下要的东西。你给我安排三千兵士,将它送至国都,若是途中出了半点差错,我随时来取你的眼珠!”
冲着帐外喊一声:“阿烈!”
呼延烈牵着那牲口行了进来,将它身上驼皮伪装一掀,露出幽安本来面目。
幽安周身泛出金光,将翅一展,“唰”闪过一道火焰,大帐中一根碗口粗木桩被齐齐切断。
“此乃神鸟幽安一族的鸟王!”璇元盯着那守将双眼,见他满脸惊惶、不知所措的样子,断定他此前并未见过这鸟。
“尔等要护送的,便是它!”璇元将那帛在那守将面前甩来甩去,“这鸟十分金贵,不会飞,还喜欢坐车,吃的东西也奇怪,便是各种新鲜尸体。你只要做一个无顶的大木笼,将它置于其中,身下铺好厚厚半尺稻草。日间将它小心掩藏、夜间却可以叫它透透气。小心运送,勿要颠簸,一日三顿,保证它准时用餐便是……”
“好了!既然你已将笔墨取来,我这便给陛下写封书信,告知此事。这回你定要与我联名,还要用上你金鸡关的关防大印,省得万一途中有事,到时又要与我扯皮。”
璇元写了半天,方才将书信写好。叫那守将签名、画押,盖上大印,装入竹筒火漆封印,又看他亲手将竹筒系在金雕之上放飞,方才拍拍屁股站起了身。
见他终于要走,那守将舒了口气。
璇元突然回身,盯着他:“我好像记得,你方才说我的长相生得有些不似——不似什么来着?”
那守将吃了一惊,心中尴尬,嘴上却赶紧说:“小人方才说公子生得不似、不似宫中那些纨绔子弟,一看就是有手段、有内涵的奇男子。”
“果真?!”璇元一转身,“嗖”将一颗小药丸弹入他的口中。
“啊?”那守将脸色变了,用手指往外去抠,“公子,这是什么东西?”
“你无须惊慌,”璇元冲他摆摆手,却一巴掌拍在他后背,那药丸瞬间滚进了他肚里,“你方才提醒了我,还是要有些手段和内涵才好。”
说着自怀中又掏出一封书信,依上一封模样加盖关防封好:“哎呀,方才那封书信忘了些东西,便写在这封里了,只是这封你须两日之后再发出。若你拆了这信,又或是提前、延后发出这信,那药丸便——‘嘭’……对了,我们的行踪,你也要保密啊。”
说完,哈哈大笑扬长而去,那守将只在原地发抖。
“借你关中数匹骏马,日后记得去宫中找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