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哦。”阿米尔和拿破仑一度以为,面前的摩伊拉哪怕是世界末日,也不会对他们说话或是做出正常的反应(不然两位绅士也不会考虑直接动手架着这女孩回去)——她似乎天生情感缺失,但现在,她却意识到了他们“图谋不轨”。
“喔,抱歉,摩伊拉小姐,我们……”原本把对方当成“傻子”的拿破仑一时有些尴尬。
“嗯,再等等,快来了。”摩伊拉抬起头,转身将视线挪向阿米尔与拿破仑。
“快来了?”阿米尔疑惑。
“嗯。”这么说完,摩伊拉再次闭口不言,默默地望向两人来时的方向。
“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快……”拿破仑还想追问。
“哒哒哒哒……”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问题。
那是,一辆马车,西罗特色的三套马车,呈扇形展开的三匹马显然是战马级别的,一样的铁灰色,一样披戴铠甲,铁质的笼头套住它们的面部,更添了几分威严。
这驾马车从市区里远远地向这座桥驶来,发出夺人耳目的噪声,但是路旁的行人却并未对此表示不满或惊异,反而纷纷对着这架马车行礼致意,无论贵贱长幼。
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信息,但是阿米尔和拿破仑几乎同时确定这就是摩伊拉在这里发呆时等候的人。
看来是个大人物。
“你们以为我是个傻子,对吧?”无比突兀地,在静静等待马车行驶过来的时候,摩伊拉这么说道,惊得两位大少爷心里一颤。
“我只是……不喜欢说话。而且有时候想问题比较入神。”摩伊拉不等两人回应,自顾自地说。
这是在抗议么?阿米尔和拿破仑讶异地看向这个他们本没有放在眼里的女孩。
“奎因家族的贝雷尔先生,我想您也许没有见过他。”摩伊拉突然又将话题拉回了正轨,显然她所指的是面前马车的主人。
“确实没有。”按阿米尔之前登门拜访的结果,这位大家长当时“正在外办事”。
砰,一声脆响,减速下来的马车主马最终是踏上了木桥的一角。
一声悠长的呼吸后,马车的主人踏在了大地上,从容不迫。
“贝雷尔·奎因,很荣幸见到您,阿米尔殿下,还有红狮家族的拿破仑阁下。”贝雷尔率先见礼。
“贝雷尔阁下,久闻您的大名,先前还在遗憾没能与您会上一面。”奎因家对西陆医学的贡献是整个西方世界瞩目的,阿米尔这么说也不算是撒谎。
“先前我在城外接收一批药物,所以没能亲自接待殿下,对此我表示十分歉意。”这位在西陆医学界的著名专家,贝雷尔·奎因先生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但端正的五官看上去给人以一种成熟、可靠之感,长期研究医药学,让他身上带有一缕好闻的药草香。
“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贝雷尔阁下,但我确实有要事想和您商量。身为医药学界的名人,您想必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有耳闻了。”阿米尔这下终于与事先就被他视作关键的贝雷尔家族联系上了,自然不愿拐弯抹角了。
“这场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的瘟疫,如果我说自己毫无察觉,那一定会被人当成笑话听吧。事实上,早在一个多月前,家族里就有人向我汇报了这里正流行这种奇怪疫病的情况。”踏足于哥特尔区,贝雷尔坦率地承认了。
“可恕我冒昧,您似乎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拿破仑插嘴,直插对方软肋。
是的,既然一个多月前便已察觉,那么这么一个医药世家的反应显然慢得有些离谱了。
“……”贝雷尔听到这么个尖锐的问题,立即露出尴尬的表情。
“因为‘魔女’。”
“这几个月,贝雷尔一直被‘魔女’搅得焦头烂额……不是我们对哥特尔区见死不救,实在是力不从心。”
突然介入三者对话的声音已经不年轻了,不出意料地,对话的几人看到了马车上站立的优雅女士,浑身黑衣,一片薄薄的黑纱遮住她的面容,一瞬间,阿米尔和拿破仑误以为那个曾经常年戴着帷帽的女孩长大了几十岁……
“这是我的妻子,海瑟薇,同时也是我最好的同事与助手。”以足够的小心翼翼搀扶自己的妻子下了马车,贝雷尔不失自豪地向在场者介绍自己的妻子。
…………
…………
在贝雷尔夫妇与一对表兄弟会面的同时,让我们将视线转回某个尘封已久的实验室。
“停,你不能再向前一步。”长刀指向对方的后脑勺,鬼魅般现身的女剑士声音冰寒,比面前这个背着尸体的男人更像恶鬼。
“你说了不算。”几乎是男人话音刚落,恶战便爆发!
裹尸袋被男人随手丢弃,腾出的双手握拳,毫不畏惧地迎向西岚疾刺而来的刀锋——以肉体对抗这把刻有神秘符文,带有某种神秘力量的【饕餮】,听上去像是狂人说梦。
但西岚却并没有继续进击,反而在对方双手接触刀刃前及时回收了刀锋,转为一记斜斩,这一招转折,竟然并未比先前直刺慢上多少!
闷哼一声,赤手空拳的男人脚步一挪,高大的身躯以难以想象的灵巧地闪过西岚的斩锋,但双手仍然执着地想要与之来一次“肉身格挡”。
西岚眉头一皱,这次没有变招,反而双脚一蹬,在这一斩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同时让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这一刀之上。
……
“铛!”
肉体与刀刃相撞,发出的却是金石交击的巨响,离两人并不远的梁思被这声音震得有些耳鸣,急忙退了几步。
拳回,刀收。
“好刀!”
“……”
短暂地一轮交锋,两位武者重新在心中界定着对方的实力。
“一般的武器在刚才就该断成两截了,你的刀并非凡品!”男人刚毅的脸上是棋逢对手的快意。
“……”西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调整自己的进攻姿态。
武者的对决眼看要继续。
“两位停手吧,比试什么的,一招半式就够了,再打下去会损坏这里的器材…赔偿倒是其次,关键是别影响了调查。”
两位武者视线的汇合处,强拳与刀意对决的中心,穆戈法神色严肃而淡定,摆出了“停战”的姿势。
“我该怎么称呼你?77区负责人?还是别的什么名字?”穆戈法,这位异端审判局的特使,斜眼看向一边的男人。
“叫我【77号】就好。”男人点头,算是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很好,接下来我们要合作一段时间了,我是穆戈法,来自【圣域】。”穆戈法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巧的信封,展示着上面那在火中祷告的折翼天使。
“我听过你的名字,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听从你的指挥。”在明确了彼此身份后,77号没有再理会西岚或梁思,他走向一旁,用下巴示意自己带来的裹尸袋,“刚死去不久,我从坟墓里挖出来的。”
“算是我的……见面礼。”他咧开嘴,露出猩黄的牙齿和嘲讽的微笑。
望着裹尸袋里露出的红的白的绿的,梁思下意识地想要挪开目光,但却忍住了。
看那特征明显的青绿色瘤子,这不幸的人,死因再明显不过了。
…………
…………
“摩伊拉,还记得我吗?”海瑟薇首先却是看着在一旁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女孩。
“海瑟薇婶婶,很久不见,您……变了很多。”看着海瑟薇,摩伊拉略微歪了歪头,这么说道。
“你在奇怪我为什么戴上了这个?”海瑟薇夫人抬手,用戴着戒指的手抚摸了一下自己面纱下的脸。
她面纱下那美妙而完美的嘴唇勾出一个炫目的微笑,然后自然而然地抬高手,将面纱下的面孔展示给摩伊拉,完全不在乎一旁的阿米尔、拿破仑。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位想必曾经光彩照人的女士戴上面纱的原因与曾经的梁思如出一辙,甚至也许要更加严重。
“这是那场战争留给我的纪念,就像苏格拉底预言过的那样。”不需要摩伊拉问话,海瑟薇夫人坦然地说,“话说回来,我想知道苏格拉底怎么样了?他没陪在你身边么?”
“老师去世了。”摩伊拉淡然地说,就像某时某地她回答某人时那样的淡然,但这次她想了想,终于做了些补充:“索菲亚内乱,老师死在了王都的混乱局势里。”
“……真是不幸。”沉默了一会,却是贝雷尔先发出了感慨。
“愿他死去时一如他生前从容。”海瑟薇略微低头,为旧友默哀。
短暂的哀思与默言。
“咳咳,我想,叙旧可以往后推一推,海瑟薇,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照顾阿米尔拿破仑的情绪,是贝雷尔家长将对话拉回正轨。
……
虽然阿米尔此前听西岚讲过某位在弗拉基米尔月夜下游荡的连环杀手光辉事迹,但他却绝没想过,这位杀手是真的干了不少大事。
至少,奎因家连续有二十一位医生被暗杀,这是足以让贝雷尔家长头疼得每晚都睡不好的大事。
“不仅仅是我们,其他家族的损失也很严重……现在每个家族的第一考虑都是如何在‘魔女’无孔不入的暗杀行动中保存自己,实在很难抽出精力料理这边的瘟疫事件。”
无法反驳的理由,尤其是当这边的瘟疫看上去没有如“魔女”那般直接威胁到家族存亡时。
“您的难处,我们很能理解,但是……”即使是阿米尔,这下子也需要考虑下如何说服这位拥有诸多医疗资源的关键人物……总不能辜负摩伊拉邀请两位前来会面的苦心。
“但是……我们会加入对抗瘟疫的队伍。”可不等阿米尔和拿破仑拿出有说服力的理由,贝雷尔家长却率先表态了,以阿米尔、拿破仑所期许的方式。
“您?您的意思……”拿破仑有些难以置信。
“身为医生,我不能放任疾病在我的家乡肆虐,无论信仰、财富如何,这些人不该承受这样的折磨……这点,在来这里的路上我就考虑清楚了,这是女神赋予奎因家的试炼,也是对我的考验……”说这话时,阿米尔和拿破仑在这位与其说是大贵族,不如说是位学者的大家长眼中看到了某种如钢铁般坚硬的东西,那是混杂了骄傲和悲悯、荣耀与牺牲的意志。
“您所坚守的让我感觉到震撼。”阿米尔睁大眼,以低沉的嗓音表达着对于这位长者的由衷敬意。
“这只是我们应该做的……但是……”小小的转折,这次换海瑟薇夫人开口了。
…………
…………
“情况就是这样,虽然梁思珏小姐不在场,但我想,她不会反对大伙的决定。”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将尽全力揪出‘魔女’,帮助奎因家族治愈这场瘟疫!”
在艾拉与米妮的小屋外,神圣雷蒙帝国的第一皇子,阿米尔·杜·雷蒙利尔,代表来自圣法蓝的十二人与奎因家订立了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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