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作者:飞夫人
第三章 正月初二
是啊……雯雯小时候是很淘气的，很喜欢死缠着张杰这个大哥哥，记得那年夏天，雯雯八岁，张杰十七岁，本来那天他约了几个兄弟去打游戏的，不知道怎么的刚好被雯雯给撞上了，于是她就很拽地威胁张杰，说要告诉舅舅，那段张杰刚好是在离家出走的间歇期，为了堵住她的嘴，张杰带着她一起去了电影院，好像是看的《太平天国》，结果雯雯看了一遍还不够，非要再看一遍，张杰没有足够的钱再买票，没办法，就只能使用了最拙劣的招数：两场的间隔期躲厕所里，等开场了再进去，相信这个招数很多人都觉得很亲切，那会儿电影都是连着放的，只要躲过中间那二十分钟左右的间隔，以及刚刚开场时候那最危险的几分钟，被抓到的危险是很低的，所以张杰和雯雯很成功地躲了过去。
可是，看完第二遍后，雯雯说我还要再看一遍……然后意外就发生了，由于张杰是躲在男厕所、雯雯是躲在女厕所，电影院又鱼龙混杂的，一不小心，雯雯就不见了。张杰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人口贩子。
当然最后雯雯还是找到了，张杰把雯雯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雯雯的爸妈差点都报了警，事后张杰被他老爹狠狠地k了一顿。没想到仅半年后，张杰就被关进去了。
……
国庆节的第一天。
张杰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
那天把雯雯送上车后，他又回到劳务市场去转了转，当时天色已经有点暗了，不过还没到亮路灯的时间，橱窗中光线显得有点昏暗，张杰觉得那些招工信息上的字朦朦胧胧的，仿佛隔着好几层纱，模糊中带着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张杰虽然眼睛在看着橱窗，其实他的思绪飘得有点远，接下来就是七天的国庆长假，要在这段时间找工作恐怕很难，一般单位至少会放三天假的吧……刚刚和雯雯看电影花了三十块，晚饭该怎么解决呢，回去是不可能有饭菜给他留着的……一会儿还是走回去好了，反正还不到十站路，以张杰的脚程应该最多也就一个小时，还可以省一块钱车费……国庆节，他那个“弟弟”应该会回家住吧，张杰一想起这件事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他那个弟弟就跟他那个后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但长相像，连看张杰的眼神都很像……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小伙子，找工作？”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张杰转头就看到了这个男人，大约四五十岁，个子矮矮的，略微有点发福，看上去很随和的样子，张杰下意识地朝他笑了下，这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主动跟他搭讪的男人，即将成为他的第一个老板。
这个男人跟张杰简单地聊了几句，然后就留了个地址给他，说是让他明天去面试，张杰当时有点愕然，正在这个时候街边的路灯一下就亮了起来，张杰觉得这男人的皮鞋特别特别亮，在这一瞬间，张杰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等他赚到钱了，第一件事情就是也要买一双这样亮亮的皮鞋，穿着这样的皮鞋工作，一定很出风头。不过后来张杰发现，他的这份工作本就不适合穿这样的皮鞋。
……
十月一号就是张杰上班的第一天，上午面试，然后上午就直接干活，连午饭的钱都省下了，这是张杰回来后吃得最痛快的一顿，虽然只是盒饭，但张杰觉得那个盒饭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后来他把整家快餐公司承包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再吃到过这样的美味。
张杰的第一份工作，说白了就是个临时的装卸工，不需要学历，不需要技术，不需要经验，甚至不需要身份证，反正装一车算一车的钱，工资按天结算。事实上这也不是个什么正规的单位，把他拉来的那个“老板”其实就是个负责运输的小包工头，跟工地另外一个负责承建的包工头带点亲戚关系……不是房地产，他们主要是造一些工棚厂房之类的简易房，就那种铁房子，装卸的都是钢板，非常重，前几天一个装卸工不小心压断了腿……
张杰的第一份工作只干了一个月零三天。
不是张杰吃不起苦，这个活虽然累点，但卸一车就有八块钱，一开始的时候张杰卸一车要两个多小时，后来熟练了后一天就能卸三四车了，最多的时候张杰一天卸了六车，那就是四十八块钱啊，老板算了他五十块，拿到钱的时候张杰的手都在发抖。
主要是像这种造简易棚的工程，一般都是打一换一个地方，那个工程完了，张杰的工作也就完了，老板留了张杰家的电话，说是有活了会再联系他的，不过张杰知道这种空口说说的事情是不可靠的，事实上后来老板也没打电话找他，或许是找了没找到，谁知道呢？张杰本来就是暂时顶那个压断腿的装卸工的，也许人家的脚好了，自然就用不着他再顶了。
十一月三号，雯雯的生日，那天刚好是张杰做装卸工的最后一天。
记得那天雯雯来找他，她笑着说，“哥，今天是我生日，现在你都有工作了，应该要请我吃饭吧。”张杰不知道雯雯是怎么找到他的，虽然他上班的工地离浙大不远……浙大大家有机会可以去参观一下，玉泉校区，靠山的，现在是风景很优美了，那一片曾经是乱坟岗，雯雯读书那会儿虽说已经经过了整顿，但张杰所在的那个工地确实很偏，记得张杰第一天来面试的时候差点迷路。雯雯总是有办法找到张杰，小时候就是这样，别的人都找不到张杰包括他老爸，但雯雯总能很快把他给挖出来，这点连张杰也觉得很不解。
雯雯本来是提议张杰一起去浙大的食堂吃饭的，不过最后没去成，路过一家山西面馆的时候，张杰无意间说了一句，听说这家面馆的手工拉面很好吃，雯雯就突然改变了主意。其实张杰也是第一次进这家面馆，先前他只是听工地的一个大叔说过，对这家面馆的印象，张杰只记得玻璃窗上贴着一只用红纸剪成的**，不过他家的手工拉面确实很好吃，很有劲，而且量很足，雯雯只吃了半碗就饱了，然后张杰就把剩下的半碗也一并解决了，或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雯雯那半碗面，比他自己那碗更香。
……
那次后，张杰和雯雯就没再见过面，听说雯雯曾打过电话给他，不过他没接到，那段时间张杰一直是早出晚归，后来就搬出去了。
张杰说爸，我想搬出去住。
张杰爸爸依然只是“嗯”了一下，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张杰最后还是搬出去了，那是在张杰找到第二份工作以后，在第一份工作的钱花得只剩下不到一百块的时候，张杰才找到这份工作，给一个木工当助手，说白了就是学徒，一个月四百五，包午饭。张杰勒紧裤腰带吃了一个月的泡面，五毛钱一包的那种，找到第一份工作后他就没在家里吃晚饭了，即使是在中间那段没有活干的日子……没工作的事情他没和家里说，反正说不说都没有什么区别。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后，张杰就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和一个做泥水小工的小青年合租的，一个月七十，房租三个月一交，加上押金的一个月，那天张杰一共交了一百四十块，手中一共还剩下三百八十四块钱。
走的时候他塞给两百块钱，看到满是皱纹的脸时，张杰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他知道，是希望他能留下来的，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张杰很想把接过去一起住，然后买一个电视机，让天天都可以看越剧，但他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条件，他租的那个房子很小，不到十平米，而且还是跟人合租的，在狱中的时候张杰曾经想，不知道会不会等不到他回去送终，现在他又想，会不会等不到他赚到钱的那一天。
……
张杰跟雯雯再次见面，是在春节的时候，雯雯基本上每年春节都会到张杰家做客的，这也是当地的风俗习惯，初一不出门，初二初三看老辈，初四到十五就是一家挨着一家请客人，雯雯来的那天是初二，和她爸妈一起来的，这不张杰家有老辈，就是张杰的。那天张杰也回去看，于是他们就碰到了。看得出来很高兴，拉着张杰的手看了又看，自从搬出去住后，两个多月了，张杰还是第一次回家。
雯雯说，“哥，你都没到学校看过我。”
然后他后妈就说，“是啊阿杰，你还没去过浙大吧，让阿健带你四处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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