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栋 作者:绛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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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免税三年。
何莲听着外头的动静,尽力去回想从前所过之处,那些铭刻于心的风景,然后下笔。从京城一路南下,先是到了江南,水雾朦胧里的画舫游船,长棹推开一池的涟漪,桥上立着的人,绛衣墨发,沉默的望着他的方向,眼神看不真切。
何莲画到这里,便无法再画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第5章 第五章
【五】
何莲算是孤儿。他家原先是做些丝织品的小生意,何莲八岁时,举家跟着母舅迁至京城,未等他们站稳脚跟,母舅一家便受了本家的牵连,被迫迁离京城,只余何莲父母还留在京城。
京城待了几年,便实在支撑不下去,加之何母因着早产落下的病根,几乎不曾停过药,而何莲则被送至学堂,每月只得三日回家探望。不过几月,从前所储钱财便消耗一空,只余夫妇二人每年给何莲存下的未来上学所需。
何莲十二岁时,因着年纪到了,资质也不算上乘,本该是被送往枫润院的,却被张老先生一眼相中,成为先生门下弟子之一。
也是那年,何氏夫妇二人接连病逝,自此,只余何莲一人在这红尘俗世中随风飘荡。
自十二岁拜入先生门下,至二十二岁被先生驱逐门外,这其中十年时光,那个人便占据了一大半。
何莲还记得,新皇登基那日,他在高高的宫墙底下问自己,愿不愿意随他入宫,做他羽翼。
大雪纷纷扬扬,在那人发间肩头都落了层新雪,何莲替他拂去肩头落雪,笑了笑,好啊。
想来命运便是那时开始扭转它的齿轮的,无声无息却又深入脾肺。
关于初见,何莲其实记得不太多了,只依稀记得那年也是大雪,红彤彤的灯笼散乱了一地,空气里还有浓厚的血腥气,他闭眼佯作晕倒,却教那人用刀抵住了脖颈。
“你可想好了,今夜若是闭上了眼,此后便再也睁不开了。”
他心下颤抖,呼吸都紧了几分,十分没骨气的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只余一轮圆月,和一双凛冽瞳眸。
雪夜撩人,自此纠缠不休。
先皇景誉在位十年,丰功伟绩不少,却总是受人诟病的。史官说他野心不足,有谋无勇,是以硬生生的送出了七座城池,又轻易的答应了外敌废除每年朝贡的制度,让那些外敌在自己的土地上兴风作浪。
后来先皇病逝,新皇登基,甫一登基,便亲自带兵收回了那被外敌占领的七座城池,他野心勃勃又年轻气盛,当时朝中无人不敢顺从他——除了在先皇病逝那日摔袍辞官而去的张老先生。
而他被赶出先生门中,也是因着他答应了那人在他出征后要替他守着这京城局势。先生苦心孤诣为他搭就的关系脉络,被他用来收拢新帝人脉,他官至一品,权倾朝野,玩弄权术,甚至不惜染上人命。
先生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离开京城,他婉言拒绝,于是此后二人再不曾见过。
何莲屈于人下不是没有过不甘,可是情浓之时哪想过那么多,还以为就能这样走到白头。
新皇纳妃那日,何莲因着连日的弹劾被新帝罢了职闲居在家,他没什么爱好,那日却不知怎的,寻了间茶楼去看戏。在茶馆二楼,亲耳听闻新皇与那妃子是如何青梅竹马鹣鲽情深,又是亲眼所见红绸十里铺至宫墙深处。
那一刹那,天下寂静,唯他一人尔。
及至他被罢官,京中府邸被收回,他也不曾解释过什么。离开京城那日,大雪纷扬,像极了初见时的场景。而那夜一顶喜轿,架着一个昏睡的新人,送入了此生都逃不脱的牢笼,也……折断了他的羽翼。
从此世间再无何莲,只余林隐。
第6章 第六章
【六】
在宫中那几年,起初他除了自己的院子,根本无法再踏出一步。皇帝废了他的脚,他便膝行着至门口;腿折了,便一点一点的挪,及至全身都无法动弹,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也仍旧想着要出去。
可皇帝三个字,便叫他再也生不出逃跑的心思。
——张秉德。
次年三月,他终于被允许在宫里走动,只是不得离开住处一柱香的时间。
景烨在园中逗他刚满月的孩儿,他远远的见了,转头便要走。却叫他喊住了,清清淡淡道:“你也过来看看罢,毕竟以后是要在你宫中抚养的。”
何莲不解,却也还是依言慢悠悠的挪了过去,望着那襁褓中的孩子,神思恍惚,笑了笑,无声道:很像你。
景烨愉悦的笑了笑,将孩子放入他的怀中,道:“你抱抱看,不重的。”
园中几人何尝听闻过皇帝这般对人说话,俱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而何莲只伸手戳了戳那孩子的脸颊,便惊慌的将孩子递还给他,是时辰已到,毒性发作了。他捂住心口,按捺住那阵疼痛。
景烨恍若不见,接过孩子后也并不递给乳娘,只对着他身旁着华美宫妆低眉顺眼的人道:“今日过后,这孩子便在碧洗宫养着,后宫事重,你带着孩子难免分心不好打理,若是想他了……
他冷笑一声,“那便想着罢。”
他随意的将那孩子扔至乳娘怀中,转而抱了那脸色苍白的男人,对着身后道:“乳娘跟上。”
那才满月的孩子,便至此不曾在与亲身母亲见过。因着他的生母,在他周岁时,便跳河殉身了。
那几年宫中谁人不知皇帝后宫内豢养着一个禁脔,却无一人敢提及此人——那位曾居一品的大人,现下被囚于宫中,做了皇帝的男宠。
景烨那几年也每日都宿于碧洗宫,起初他口不能言,不知该如何逗得那犹自啼哭的小儿安静下来,景烨便在他身侧,执杯笑着看他被急的满头大汗。
后来他嗓子虽是治好了,说话便如同破铜锣般,吓的那孩子又开始啼哭起来,他也不敢再多言。
太医局整日里来往碧洗宫内,为他调理身体,那些陈年旧疾好的七七八八的同时,皇帝也在让他去做一些隐晦的事情。
他犯的第一个错,便是放了常氏一族,却害得他的同门小师弟全族葬身火海。
第二个,便是景烨替他在额间绘的花钿,是由他亲手剜下来的。那日之后,他便不曾再见到过小汤包了。
此后几年,他被景烨派去各地巡视,替他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手上鲜血淋漓,早已不认得自己是谁了。
直至他跪在景烨脚下,求他允他回乡看望先生。
“两个月,朕只许你离开朕两个月,”景烨批改着奏章,头也不抬,只冷道,“若是你没能预期回来,那朕只好请先生来京城一趟了。”
何莲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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