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 作者:尘了
第0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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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淡淡的月光似轻纱笼罩整个帽儿村，不见一丝灯光，这时辰，忙碌一天的人都沉沉入睡。
白天累的够呛，这会躺在床上刘氏却睡不着，脑海里乱糟糟的，想的全是白天发生的事。
都是那朱氏作妖，大儿好端端的喜庆日子，瞧瞧都闹成什么样了，真丢人，虽说是朱氏闹腾，人家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连带他们一家子的脸上都没光了，暗地里不知道要怎么取笑。
她心里自是清楚的，大儿小小年纪就考了秀才，那风头太甚，总有人心里会不太舒坦，这会正正儿，白白送了这么一个话题。她都可以想到，以后说起大儿时，白天发生的那事肯定也会被提起，想想她就心里憋的慌。这都叫些什么事，中了秀才多好的一个事，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想着想着，刘氏心酸的不成样，眼泪顺着眼角流，没入了发间。
“媳妇。哭啥啊。”累了一天，大晚上的不睡觉，躺床上闹闹腾腾的。元森无奈了。本来他想，媳妇是个爱琢磨的，有个屁大点的事，都得琢磨上半天，就随着她想，累了自然就睡了，没想到，这想着想着咋又哭起来了？唉。他这媳妇哟，哪都好，就是这爱琢磨的毛病，成天成天的闲不住，他看着都替她累。“别哭了。”翻了个身，伸手将媳妇搂进怀里。“明儿早起，一堆事，赶紧睡吧。”
“我心里憋着股气，我睡不着。”有个人搭理自己了，刘氏像是找到发泄口了，哽咽着声音，将自己的情绪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元森迷迷糊糊的听着，好半响，才慢悠悠的搭了句。“事儿都过去了，睡吧睡吧。”他困的要死，同样都是忙了一整天，媳妇怎么精神还这么好。
“孩她爹我想了，咱们搬县城去住。”之前顾及着丈夫，见他反应强烈，刘氏想着不愿意就不愿意，住村里也好，她也住习惯了，冷不丁的到了县城，连柴木都得出钱买，想想她就心疼。可白天发生的那一通事，她坚定了态度，要搬县城住去！不管了，费点钱就费点钱吧，女儿说的对，县城里大人多好挣钱，离开了朱氏那糟心的一大家子，往后这日子肯定会越过越顺畅舒心。
村里就这么大，有点什么事儿，一夜就能传遍整个村，大儿现在是秀才了，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白天发生的那事，有女人嘴比较碎，说来说去的，不知道得说成什么样，就怕大儿听见了，会被影响。好不容易供出来的儿子，她可不想毁在了这上面。这流言蜚语的杀伤力，她是知道的。
半睡似醒的元森，听到这话后，一下子就清醒了。“说啥呢。”好端端的搬什么县城，那县城是说搬就能搬的？他还记得，上回从县城回来，媳妇在他耳边唠了一晚上，说这也要钱那也要钱，那股子心疼劲，他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有这功夫瞎琢磨着，还不如睡个好觉，明儿早起忙活。”
“什么瞎琢磨，我是认真的。等过两天就到县城去看房子，咱们一家搬县城住去。”刘氏心情本来就不好，听着丈夫这话，一下子就爆发了，声量都提高了些。
“搬搬搬，你说的轻巧，上下嘴皮子动两下，咱家现在攒的那点子钱，够在县城住多久？县城里的钱要真是好挣，谁还守着这庄稼，不都一个个的跑县城去了。”元森也生气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唠唠唠，就她事儿多。“别想一出是一出的。真到了县城，柴米油盐都得要钱来买，一日三餐的菜，住的屋子也得要钱，这一天下来你数数得花多少钱。”
刘氏被说的心里有些发虚，硬着头皮嘟哝了两句。“女儿说了，到了县城就做个小卖买，挣钱会快。”
“你说你……”听着这话，元森直接给气乐了。闺女才多大，满打满算也就十岁，她倒好，一张嘴把全力的担子都搁女儿身上了。“你不嫌臊的慌，我都没脸见闺女。”
被这两句话一刺，刘氏脸上顿时就火辣辣烧起来了。女儿跟她说，搬进县城住好，可以想法子挣钱，也能近着照顾大哥，比在村里守着庄稼要容易些。女儿这么跟她说的，她也就记心上了。她真没想别的，就是觉的女儿主意多，想法比她要周全的多，看着女儿做的桩桩件件事，说挣钱就真的挣钱了，一次还能挣不少，不知不觉中，女儿在她心里的份量就高了，觉的女儿说能挣钱，那就真的可以挣钱。
也没有想着，就靠着女儿挣钱养一家子，她只是想，女儿说有法子，就有法子，到时候，她来张罗忙碌着。她觉的这没什么，丈夫刚刚那话说的，突然间她就惊醒了。好像是有些不对劲，这事怎么瞅着都有点不是个味儿。
“我没想，我就想着，白天发生的那事，咱们住村里，大儿肯定会受到影响，你也清楚，村里有不少人喜欢碎嘴儿，这说说道道的，嘴长她们身上，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模样，这人心，向来就不好琢磨。咱们好不容易把大丰供出来了，眼看就要有出息了，我可不想好好的一个儿子毁在这上面。我就想着，女儿说有法子挣钱，咱们就搬县城去，正好避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大儿也能静心读书，一直窝在这村子里，谁知道你二婶子她们哪天又过来闹妖子了，这日子过的没个安宁。”刘氏为自己说话，她可不想跟丈夫生间隙，她想的真不是那样，没想过把家里的担子全压女儿身上，只是想着，她脑子灵光会挣钱的法子。
白天的事，元森心里也气闷的行，为着这事搬县城，他还是不太愿意。他是一家之主，家里的担子落在他的身上，他得想法子挣钱，他活了大半辈子，除了种田也就没别的能手了，搬到了县城没了田地，要他靠什么来营生，来养活一家子妻儿。这是他的责任，怎么可以落到闺女的肩膀上去。
但想想，媳妇说的也对，村里有那么几个，整天闲着没事，就喜欢东家窜西家走的，芝麻绿豆的小事到了她们嘴里，都能扯出个全新的样来。“这样吧，你们娘四人去县城住着，我在村里守着庄稼，隔三差五的给你们送些菜啊柴木等等，正好可以省了这些日常花销，你们在县城住着，压力也小点。生意不好做了，想回来时，也能有个退路。”
“那不行。”刘氏听着，立即就摇了头。想了想，又说。“这样吧，我们先到县城去探探路，看看生意好不好做，若好做，到时候你也搬过来，咱们俩早出晚归的忙碌着卖买，春末带着小儿张罗着家里，你看怎么样？”
元森想想，这法子也妥当了。“行。睡吧睡吧，都什么时辰了。”打了个哈欠，又说。“别想了，先睡觉，明天要忙的事情多。”
总算有了个解决的法子，这法子还挺称心的，刘氏心里舒坦多了。“好。睡吧睡吧。”声音里都带了笑声，着着实实的松了口气。明天得把这事说说，看看那兄妹俩是怎么想的。
吃早饭的时候，刘氏将昨晚做的决定说了说。
“娘，咱们什么时候去县城？”春末听着，心里头高兴极了，她还在想着，用什么法子来说服爹，没想到，这事就成了。
刘氏想了想。“就明天吧，早点把这事落实好了。”她心里就踏实了。
|“爹，娘，你们没必要为着昨天的事伤神。经了那事，二爷爷他们一大家子，在村里的名声是越来越不好了，再者，那立的契约也被撕了，说把田地放我名下的事自然就黄了。他们不仅没有占到便宜，还白白往自己的身上泼了好大一盆脏水。”元大丰慢条斯理的吃完早饭，笑着把这事说了说。
他能受什么影响，反正说的不是他家的坏话，顶多也就跟着丢脸而已，这点在他看来，压根就不算什么。倒是因为把二爷爷一家坑了个彻底，心里头高兴的紧。往后二奶奶她们就不会作妖了，二爷爷对她可是恨之入骨，昨天那状况，连休妻这两个字都说出来了，就知道二爷爷气的不轻，这股子火有生之年怕是难消了。
昨天那场面，他话说的委婉，但意思还是很明显的，差不多是跟那边断了关系，往后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比如二爷爷死了之类的，他们这边才会过去哭两嗓子。也难怪二爷爷那么气急败坏，当时他可是许了不少好处的，这么一闹，俩家关系决裂了，往后他有出息了，二爷爷就沾不到光了。嘿嘿嘿嘿，就算是为了隔应二爷爷那一家子，他也会越来越有出息，二奶奶就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往年落在父母身上的所有苦难，今后，会一点点一笔笔的还回去！
“大哥说的，这事不应该伤神，咱们该高兴，总算是和那边断了关系了。”春末笑嘻嘻的在旁边接了句。
刘氏看着这俩孩子，把情绪压了压，扯着嘴角笑了笑。“对。不伤神不伤神。”
这血亲关系哪是说断就能断的，在村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依着朱氏和张氏那俩个的性子，往后真有点什么事，就算撕破脸了，她们也能厚着脸皮噌过来，到时候说不帮吧，她们会闹，闹的全村都沸沸扬扬的，到时候又得成为人家茶余饭后的笑料了。说帮吧，自己得气出病来。
人呐，总是这样的。当处境凄惨时，总会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同情心。甭管之前做了多少错事，真到了那会，轻飘飘的一句都过去了就想揭了，都是站着说话不怕腰疼的。可住在一个地方，总得顾及着点，事情不能做的太绝了，别人看着心里会生想法，处起来就艰难了。唉，这活着啊，就是难。
搬县城好，人生地不熟的，就没这么多事了，以后，他们家红火起来了，朱氏敢过来闹，她也敢闹，以前那堆子破事，她也不怕丢脸，全都捅出来，反正，就是不能让朱氏那边的人再给沾上了，简直就是恶梦。
她都想好了，等真搬到县城去了，就好好的跟左右邻居打好交道，上回在跟那大娘唠叨时，听她说，县城里多的是背井离乡出来做小卖买的，一般都不会有亲戚关系，靠的就是左右邻居。不比在村子里，谁都沾亲带故的。朱氏要是寻了过来，她也就不怕了别人说什么了，周边都认识她刘氏，完全不知道朱氏，依着朱氏做的那些事，人心自然就偏她这边来了。
元森放下碗筷。“我去地里看看。”说完，站起身就走了，精神有些蔫。
“娘。爹是不是不高兴？”春末看着爹的背影，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刘氏笑笑。“没事。昨儿睡的晚，话说的有点久。”见都吃过早饭了，她就利落的收拾着碗筷。“春末带着小丰，到大丰屋里呆着，家里我来，也没什么事。正好多识几个字，趁着大丰现在还有点空闲。”往后进了县学，就没什么时间了。
“好。”家里的事，早上起来时，也忙的差不多了，春末听着没说什么，牵着弟弟就出了厨房。
隔日，天刚刚蒙亮，刘氏就醒了，她昨晚睡的特好，做了一个特美的梦，这不，兴奋的从梦里醒了过来，对于去县城这事，就更加的期待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吃过早饭后，刘氏和春末就离开了帽儿村。
去过两趟仁美县，多少有了点熟悉感，加上心情很好，刘氏就放开了些。俩人直接往林大娘的馄饨摊子走。
差不多过了早饭的点，馄饨摊子正清闲着，林大娘见到她们娘俩，很是高兴，热络的招呼着。“快坐着，来喝碗水。大清早的赶过来的吧？吃过早饭了没？要不再来碗馄饨。”
她对这娘俩的印象真的很不错，虽然她们只打过两回交道啊。可这人啊，有时候真说不清，成天见着吧，不合的怎么也合不拢。要是合得来的，哪怕只说一句话，一个笑容，也能心生好感，牢牢的记在心里。
“老姐儿，你别忙活了，我俩吃过了早饭的。”刘氏眉开眼笑的说了声，将手里的一个篮子递了过去。“老姐儿，都是地里出的东西，我寻思着，就带了点过来。”
林大娘心里敞亮敞亮的，琢磨着，这娘俩过来怕是有事儿，也就没推脱，笑容满面的接了这篮子。“大妹子这会过来，是不是有个什么事？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在这县城摆了十来年的摊子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清楚的。”
“就知道老姐儿最热心了，这不，来了县城就直接寻了过来。”说着，刘氏顿了顿，笑着说。“老姐儿也知道，我家大儿前段时间来县城考试，我原先也没多想，结果，前几天放榜了，我那大儿考中了秀才，得进县学读书。我这当娘的，心里头放不下，想着一家子搬到县城来就近照顾着，另外做点儿小卖买维持着生计。”
“哟，考上秀才了，那可是大喜事儿。”林大娘是真的很高兴，都笑出声音来了，哈哈哈哈的，旁边两个摊位的，侧头好奇的瞧了两眼。高兴好了，她看着刘氏说。“大妹子想搬县城来？来的可真是时候，我租的那宅院，隔壁屋的前几天正好搬走了，空了下来，那地不错，挺清静的，住那一块的，性子都不错，左右邻居都好打交道，透透通通的，都是出来做小卖买的，如今有些年头了。就是……”
刘氏光听着就心里头满意了，见林大娘说到最后，有些支吾，她心里咯吱一声响，别是黄了吧。紧张的问了句。“老姐儿，有个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诶，那我就直说了。”林大娘笑笑。“那隔壁的情况，跟大妹子家的情况也差不多，当年也是儿子考上了秀才，就搬来县城的，结果，这都好几年了，那秀才越来越没个成算，日子过的艰难，前几天放榜时，又没考上，家里人就死心了，退了房准备搬回村子里住着。”
别人可能不觉的有什么，但这事吧，挺微妙的，有心讲究的就会觉的有点晦气。她是见这大妹子娘俩性情好，才说了这些话。一般般的交情，她还真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这以后，若是有个啥的，不得埋怨上她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刘氏听着愣了愣，别说，她心里真有点小疙瘩。
这时代的人，总会相信鬼神论，有个什么难，自个没个路了，就会去庙里求一求拜一拜的。这细细究着吧，是有点不妥当。可想着林大娘说的那话，那屋子可真好啊，她有些心动。可又想想那搬走的住户，再想想大儿，真真是左右为难，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旁边的女儿。
这事，春末也不好拿主意，她多少还是有点清楚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大娘，你看，除了这地儿，附近还有没有比较好的住处？”
“我住的那一块是没有了，别的地方我得打听打听。”林大娘答了句。若是这一家子当了自己的邻居，她心里头高兴，若是当不了，她也没啥好可惜的，反正，合得来的，有心交往的，住的远了也能有处的深。
“娘。要不，咱们先回家，过几天再来县城？”这住处落实好了，才能想着用什么法子挣钱。所以，春末不打算去看市场了。她还想着，大娘隔壁那屋挺好的，可以回家跟爹和大哥说说，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
刘氏想着，点了点头。“也好。”说着，看向林大娘。“那老姐儿，这事就麻烦你多惦记着。”
“没事没事，我寻了空就去打听打听。”林大娘笑着应了。
俩人又说了些亲近的话，瞅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匆匆忙忙的往帽儿村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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