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宝贝 作者:滴血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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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三餐都做好了送来,下午还能在这儿陪着老太太睡一觉,就像今天是的,老太太能睡的安稳,似乎空气里都多了些静谧的味道。
小孩儿去年联赛拿奖,直接被保送到封城的k大,算是个不错的学校,却不算拔尖儿,按卜动山的意思来说,是要豆包继续参加高考,冲刺一下全国最好的学校来着。为着豆包请了长假的事儿还特地来医院里找过两次,那时候豆包正坐在床边儿给自家老太太喂粥,一小勺稀粥要喂三次才能喂进嘴里,小孩儿腿上搭着块儿毛巾,粥流出老太太嘴角的时候还小心地给擦干净,动作专心而自然。
眼前这一幕其实很美好,卜动山是个光棍儿,也是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儿,他打小儿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家里头没亲人,后来朋友也不多。而如今看着眼前这画面,总觉着心脏突突的跳着,而且一揪一揪的被扯得微微发疼。
其实卜动山知道眼前这家人到底给小孩儿带来了什么,如果不是这一大家子人,或者小孩儿的遭遇就真的跟他一样,一路没亲人独个儿的过。可如今小孩儿捧着碗跟自家老太太坐在众人中间,微微抿起一边儿嘴角,眼里很认真的只有一碗粥和眼前的老太太,哪怕这是最后一次呢,可既然他选择了开始,就必须接受结束。就像是卜动山,从来没有过亲人,就不会失去亲人,而小孩儿拥有了,就必须得学会失去。
2007年七月初七,南老爷子不知道从哪儿抱回来一大束红的发黑的玫瑰花,整个儿病房里全弥漫着花的甜香味儿,老太太太久没扯起嘴角笑过,而今这么稍纵即逝地微微挑了挑嘴角,南老爷子居然瞬间老泪纵横。
老头老太太在一起四十多年,南方以前经常听老太太偷偷和他说老爷子不解风情,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很漂亮,两条油光水滑的麻花辫儿,高鼻小口,是当时文工团里最出色的文艺兵,而且唱歌儿跳舞没一样儿不会的。后来有一次中秋节部队上阻止舞会,老太太就遇见了南老爷子。
南老爷子那时候还只是个新兵蛋子,刚被招入部队不久进行培训,算是技术工种,专门负责坦克维修和组装。老头木讷,可看了当年的老太太第一眼目光就紧紧追着人家不放,却始终一句话都不敢和人家说。
那时候老太太还和南方说,一边说一边捂着嘴偷笑,她说其实是自个儿第一眼先看上这那小伙子的。小伙长的精神啊,而且一脸的书生气,看着就讨人喜欢。那时候也是她特地往人家目光所及的地方走,于是老头就为她着了迷。再到后来,也是她一次又一次制造机或让老头跟他搭讪,可惜老头太笨,十次机会有九次抓不住,她只能再可着劲儿地造。
部队里的婚姻总是简单严肃而又正式,却最是深刻和意味深长。两个人两身绿军装,身前放朵红花,那就是当年的结婚照。照片上当年的姑娘笑出两边儿甜甜的酒窝,小伙子却紧张的脸颊抽搐,照片儿洗回来的时候还挨了姑娘一顿数落。
老太太说,结了婚几十年,老头一件儿像样儿的东西都没送过她。除了结婚时候的一本破存折,其他的,别说讨女人欢心的花儿啊,花布料啊,哪怕是个鲜亮颜色的毽子呢,都没有过。可是最实在的,老头子却懂得给自个儿姑娘买一切小女孩儿喜欢的东西,像是红头绳,橡皮筋儿,还有各色各样儿的花裙子。
老太太说老头子实在,不过几十年过去了,也就习惯了,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也不能当饭吃。老头能为着她身体不好就熬着自个儿的老花眼去学中医就行了,老太太满知足。
最后几个月里,南老爷子和自家老太太没有分开过。豆包有时候在病房的小阳台上坐着,依旧是无风暖阳的午后,一回头,撩起白色的窗帘就能看见老头坐在床头盯着自家老太太睡着的样子看,就好像已经这么着看了几十年,还要长久地永不知足地看下去。而如今老太太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因为是消化系统出了问题,身上插满了管子,甚至身上还有着散布不去的异味儿。可老头依旧这么看着,仿佛她依旧是当年梳着两条大辫子在目色中缓缓走过的漂亮姑娘。
2007年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老太太去世。
农历九月初十,老太太的葬礼仪式上,南老爷子晕倒,送往医院检查后发现咽喉有癌变迹象,最后确诊为声带癌早期。
农历九月十二,老太太遗体火化下葬,南老爷子在医院第一次接受放射治疗,医生建议短期治疗后如果效果不理想可以进行镭射局部切除手术,术后治愈率大致为75%。
一个月后,豆包从k大请假回来,南老爷子接受切除手术,手术很成功,老头瞅见自家小曾孙子数次想出声说话而不成功。豆包在家里配了南老爷子一个星期就又回学校去了,回去之前又去看了次老太太,墓碑前一双小松树长的都挺挺拔,寒风里看着也郁郁葱葱的。
腊月二十三小年前两天,南方把小孩儿从封城接了回来,k大寒假放的晚,胡磊早从a大回来十几天了,打电话来念叨了豆包好多次。
大年初一早上,全家人一起提着东西上山去看老太太,陵园里头人还挺多,豆包抱着束红艳艳的玫瑰站在墓碑前头,因为老太太不喜欢颜色素淡的花,她总和豆包说,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就喜欢那些俗艳的颜色,那些颜色里有骨头,才能撑起来她所有的喜欢。
豆包现在才觉得,当老太太的去世突然来临的时候,他似乎不觉得疼。而现在蓝天白云的站在这里,想起当时的恍恍然不知所措,突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豆包总觉着,当时感受到的那一煞那仿佛不是悲伤,而是惊讶和不知所措。
现在想起来,豆包才觉着自己当时像是难得的平静,平静到他自个儿都觉着这样儿不哭说不过去,可也许是气氛,那时候的他总能让眼泪决堤。现在想起来,那的确是一阵能够自由控制泪水的日子,没有强烈的伤心,有的好像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这无奈很深,深到他还没伸出手就觉着遥不可及。
疼痛和真正的泪水似乎在这个时候才慢慢析出来,豆包开始若有若无,而后一次次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悲伤,如同温柔的波浪,而这悲伤还是暖的。以致于可以触摸,这时候的眼泪才去爱时不任自己开合的,在脸上,像不经意打上去的水花儿。
这时候才会清楚的想起来很多以前的事儿,然后在一遍又一遍的想起中慢慢磨灭,磨灭到最后只剩下零碎的回忆。有时候往往只是一个嘴角的弧度,斑驳的笑容,甚至一餐饭食的味道,只有这些细节,能在越来越久的日子里被回忆筛的愈发清晰。
南方把豆包手里的花接过来找了瓶子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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