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路(青云婠) 作者:洛水落落
第五十二章
这时,被陈府母子念叨的沈青荷正急急地拉住自个儿的衣领,警惕地看着前方那双目闪着幽幽绿光的狼人,嘴里还不住地警告着,“你别过来……”
狼人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迈进了一步,甚是满意地看着沈青荷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直到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他才慢悠悠地停下来,倾身靠近。
沈青荷不敢想象,恐惧地闭上了眼睛。她从未觉得如此无力,甚至这一刻有些后悔,为何当初未听父母的话,非要去当那劳什子的女官,非要进得这黑布隆冬的里,结果就把自己送到这狼嘴里了。
“啧啧啧,瞧这汗流的,都能淌水了。”狼人靠近沈青荷耳边轻声笑谑,边伸手勾去了那自额边留下的汗水,顺着汗水一路往下,在颔下似意犹未尽地停留了下。
那本被吓得发白的脸色迅速腾起了两抹红晕,渐渐晕开。
这一变化,自然逃不过所谓狼人的眼睛,本是三分笑意的眼睛全弯了起来,呵呵笑出声。
沈青荷听着耳边回荡着的笑声,恼羞成怒,一个使劲就把那靠近的人给推了出去,怒气腾腾地瞪着,恶狠狠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咱们伟大的圣上便是这般君子吗?”
“那你觉得你英明伟岸的皇帝陛下应该如何才算得上君子呢?”皇帝被她猛然推开一点也不恼,反是顺着她说的话问道。
沈青荷确定这头狼稍稍收敛了狼,心下定了几分,沉声道:“这般欺负一个弱小女子,便是一个君子所为吗?”
“弱小女子?”皇帝冲着沈青荷笑得暧昧,不等沈青荷作恼,接着道,“这哪算是欺负啊?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孤不过是求佳人,怎的就不算是君子了?”
“你!你!你……”一连三个你之后,沈青荷却是说不出什么。回想这段日子,这皇帝也未对自己做出出格之事。可那些话,那些轻佻的动作,这让她这么个小女子,怎么,怎么承受吗?
皇帝见沈青荷哭丧着脸,也不忍心逗地太过了,转而敛了几分笑意,“好了,你防孤防得跟贼似的,孤都没跟你计较呢。你自己扪心自问,孤可曾对你做过什么了?你至今不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孤可是连个手指头都没动你。倒是你,跟那个新科进士倒是说得够亲热的啊,就差没亲亲我我了。”
沈青荷一开始还在反省,觉得真是自己戒备心太重,这皇帝也就言语动作下流了点,但实际上却真未做过什么,是自己太不经挑拨了,这才反应过度。可听到后来,见皇帝说自己与新科进士的事,越听越不对劲,想了半天才想起是陈启。
想至此,沈青荷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眼里直差冒火了。
皇帝却是不以为然,想起那天见着那两人的亲密样,这心里就一阵不舒坦。
“你跟踪我?”
皇帝心里不舒坦,正拿着茶来降降心里将要冒出来的火气,突然被这一声质问惊道,那刚进了嘴里的茶水就差点喷了出来,好在他平素朝堂上也得面对这么几回突发状况,这回也能状若无事地把那水给咽下。
“沈青荷,你是个聪明女人。孤虽是个玩乐皇帝,可也没那么不堪吧。”皇帝压下那惊,就生起了几分怒气。
沈青荷脸色微微一黯,随即又想起当日的种种,顿时觉得怒从心中来,“即便不是您跟踪我,可您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我即便与他人说说笑笑,即便与他人亲亲我我的,起码不是躲躲藏藏。”
皇帝一手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两眼直盯着沈青荷,过了许久才收回目光,垂下了双眸,“你喜欢那小子?”
沈青荷好一会才张嘴道:“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总不劳烦您大驾。”
“喜欢,呵呵,你可知那小子可是跟那藏书楼的小丫头定了亲的?不喜欢,你这般行径,就不怕旁人有误会?”
沈青荷刚想反驳,却被皇帝截了去,“孤可记得,你与那小丫头还是好友吧,这般不怕伤了人家的心?孤可记得那日,那小丫头可是有些伤心的呢。”
皇帝想起那丫头,心情倒好些些许,又看沈青荷目露深思,微微一笑,“哦,对了,孤记得了,今日那小子请了假送彩礼去了,呵呵,看来孤也得备份礼物了呢。哦,你要不也备份?好歹是两个熟人成亲了,不备份礼物说不过去,是吧?”
沈青荷未再说话,只稍稍抬了抬眼,就别开了眼睛。皇帝却甚是高兴,起身扬扬袖子,背着手,踏着方步轻快地踱出去。
“小林子,拟旨……”
之后的话,沈青荷不想听也听不清。她自问从未对陈启有过什么心思,可这回被皇帝这般□裸说出来,她突然害怕了。心所在的位置,沈青荷感觉那里正在难过,还有些微的酸。为何会变成这样子呢?沈青荷滑下身子,想起了她与陈启相识的过程。
不过是一眼,不过是好奇,什么时候把人放心上的?不是从一开始便没有这种打算的吗,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的事的吗,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么龌龊了?
沈青荷仔仔细细从头梳理了遍,觉得乱的时候又从头梳理,等到天色渐亮,才猛一回神,大笑了几声。沈青荷啊沈青荷,你终是被那头狼给耍了。
沈青荷愤愤站起身,可一夜坐麻的身子却站不起来。她一边笑着攀着墙站起一边边龇牙咧嘴地骂那臭皇帝一声。
她沈青荷终归是太嫩,被那臭皇帝一带,还真以为自己喜欢上了那陈启,不过是几面之交,即便是喜欢能喜欢到哪去?
……
过了那一日,宝儿莫名觉得有些不同了。比如,这会儿,她的桌台上放着的那笔墨便是那陈启送来的,顺带着还有她手里的一封信。
宝儿初时从丫鬟手里接过这些东西的时候还臊得慌,随手一丢就不敢看,这回见人都走光了,自己也把候着的人打发了出去,这才敢把玩那笔墨,磨磨蹭蹭地把信打开。
一封信,不过寥寥数语。除了一开头的一句问候话,之后便是通篇的诗歌,也不知是摘自哪里,反正读得宝儿头疼,那一些跃动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看那笔墨也没了那种烫手的感觉。
之后,待身边的丫鬟回来了,便让她把东西都收着了。等丫鬟问自己送何礼回去,宝儿随手扯过一只荷包扔了过去。
丫鬟红荷小心翼翼地瞅着宝儿,只见宝儿意兴阑珊地靠坐在榻上,全然没了刚才那种神采,心下奇怪,谨慎问道:“姑娘不回个信?”
宝儿斜眼睨了红荷一眼,又看了之前那说有定人家的绿衣一眼,没打采道:“有甚好写的?你家姑娘我字不如人家,文笔不如人家,到时别被人笑了才好。也不瞧瞧,人家的信可是厚厚一沓呢,你家姑娘我要写个薄薄一张岂不是让人看轻,还不若不写。”
红荷与绿衣捂嘴低头偷偷笑了,可见宝儿一副惫懒的样子,迅速敛了笑意,拿了荷包匆匆出去。
绿衣见红荷走了,上前几步,轻声提醒道:“姑娘,讲课的时间快到了,姑娘快准备下吧。”
宝儿一头栽到枕头里,她如今宁可回那官署整日抄书也不想去上那什么课。
绿衣见状,抿嘴一笑,兀自帮着宝儿收拾起来。
自老太爷得知亲事之后,就让三娘赶紧为宝儿招来几个管教嬷嬷,专门就教些大家闺女自小学的东西。那些女红针黹,宝儿还算有点基础,可对于什么闺训,什么主持中馈什么的,宝儿却听得头大,恨不得此生不是女儿身。
之前宝儿还算是勉勉强强能去应付,可今儿接到这礼物,心情莫名变差,死死捂着枕头就是不愿意起身。
绿衣无法,过了许久还不见宝儿有动静,无奈只能去回禀了三娘。
三娘匆匆赶来,便见一个大蚕蛹横陈在那床上。
三娘轻轻哄着宝儿,慢慢把宝儿挖出了个头,柔声问道:“那小子怎么欺负我家宝儿了,害我家宝儿都不高兴去上课了?跟娘说说,要是他不对,娘这就去教训他!”
“反正我不要去,我不要去上课。”宝儿稍稍露了头,却仍是不愿意把头探出来,反而更往里钻了。
“宝儿这是怎么了?宝儿小时去上学还不曾这般耍赖呢,怎么越大还越会耍赖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三娘作势拍了宝儿屁股一掌。
宝儿也不疼,往里头钻了钻,心想那是一样的吗?那时有那几个老妈妈整天围在身边叨叨念吗,那时有背那些无趣的东西吗,那时有做不好便要打手心吗?宝儿想起自己这般大了还得如孩子一般被打手心就恨得牙痒痒,可又奈何不得,偏偏这些人都是三娘弄来的。
三娘见宝儿没法应,活似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想着之前那陈启送来的东西,也未有不妥,怎么就惹了这孩子了。
“宝儿……别闹,这都要出嫁的姑娘了,这般闹,要让人笑话的。快快起来,要是等陈家那小子过来,你还赖床上啊?”
宝儿却是猛地拉起了被子,一句也不肯听三娘说了。
三娘却是明白了症结所在,笑着去扯被子,“好宝儿,跟娘说,那陈家小子怎么你了?跟娘说,娘与你出气去啊。别闷在被子里了,都要闷出病来了。他今儿下午要过来,你快跟娘说说,他怎么欺负你了?娘去教训他去。”
宝儿很想问问他来干什么,却问不出口。这边又被三娘扯开了,干脆也不扯了,露了个脑袋出来,垂头耷着,抬了抬眼皮,又垂了回去。
三娘帮宝儿整整头发,又问了宝儿几句。
宝儿终是缠不过,嘀咕了几句“凭甚他的字就算好,我的就不好了?还写那难懂的诗歌,岂不是故意叫人难堪。”
三娘听了许久才听清楚,笑着点了点宝儿的头,让绿衣、红荷帮宝儿收拾。心想着这宝儿也真记仇,只上次那几个妈妈说了宝儿的字几句,这回就生了这气?那几个妈妈也不过是想挫挫宝儿的锐气,日后也好教点,便拿了陈启说事,这回却被这丫头记着了。
三娘哭笑不得,只能让人强按着宝儿洗漱,拉着去上课。
宝儿其实也就是想任一回,可终没逃过这课,也放弃了,耷拉着脑袋随她们牵引着上课,把陈启要来的疑惑也给丢一边,全然一副无魂人的模样。
陈启在窗外远看,正是瞧见宝儿这副神不守舍的模样,轻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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