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 作者:歧路伯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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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呢。”阿无又凑近了些,明明眼泪早已簌簌地落,可依旧勉强带了笑。
“我去找大夫。”玉鬼站起身来,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随玉……怕是来不及了。”叶清闷声道,然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门外的雨下得似乎更大了些,蟹壳青的天色沉闷得叫人发疯。
*
叶凌云的人依旧日夜盯着叶清,下人不明白,为什么老爷有“监视”二少爷的功夫,却不自己去见他。这舌根嚼得落在了叶凌云的耳朵里,他狠狠瞥了一眼后,便忍了内心波澜,没对下人怎么样。
儿子当然得接回来!可是要怎么见他呢?
叶凌云揣度着见面时的气氛,和应该有的措辞。他似乎从未像如今这样感受到,与这个儿子有着这样遥远的距离。
叶凌云来回踱步。听说这几日他又病得更严重了,究竟有多严重?冬天越来越冷了,住在那里怎么能行呢。那个带走他的小子,别是在打叶清什么歪主意呢吧?阿无陪着,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忍不住了,去见他吧。叶凌云的心在莫名地发慌,去见他吧,去见见他吧,这个声音在心中愈发响亮,挥之不去。好吧,哪怕被他冷落门外……此刻,就去见他吧。叶凌云在自己书房里踱了几圈,终于哗啦一声拉开了折门。
雨已下了几日,没有铺砖的地面处已溅起了泥花,泥泞不堪。空气间弥漫着一股从泥土中生发出的清新味道,寒冷的空气刺激得人鼻头发酸。
叶凌云束好了锦衣披风,唤道:“来人!”
“老爷。”早有人束手而待。
“备伞备马,带我去叶清那里。”
第四十四章: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叶凌云骑马到叶清小屋前时,天已擦了黑。他擎着伞下了马,往前走了几步。
在他看来,这屋子又小又破,他实在找不到叶清赖在这里不肯回家的理由。他又走了几步,正准备上前叩门,没想到门却开了。他驻足,他以为叶清迎面走来了,大约是因为夜色渐浓的关系,那人走近了到了几步远处,他才看清,来人并不是叶清,而是带走叶清的那人。
“是你?”叶凌云和玉鬼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几乎是异口同声。
“你为什么会来?”玉鬼眼眸中已烧了起来,锋芒毕露。
“接儿子回家。”叶凌云冷着声音。
“晚了。”玉鬼也冷声道。
“天黑了,你要去哪儿?”叶凌云问道。
“……关你屁事?”玉鬼不愿意多做理睬,擦身便走。
“我儿子在哪里?”
“这里……只有叶清,没有你儿子。”玉鬼恨恨道。
“好,叶清在哪里。”叶凌云出奇的好脾气。
玉鬼冷笑了一声,看着叶凌云,冷声道:“你既然已经找到了这里,又何必问我?那里,走进去就是。不过我奉劝你,还是别进去的好。”
叶凌云握紧了伞,忍了忍,又平和问道:“为何?”
“叶清若是想见你,早就自己回叶府去了。他根本不想见你,你若想他再多活几日,就别去给他添烦。”玉鬼冷然丢下一句话,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却听得阿无从窗里探出头来,哭叫着喊了一声:“安随玉!快回来!”
*
阿无那一声哭叫,听得玉鬼脚底发软,转身就跑。
玉鬼推门一看,差点跪下身去。
叶清俯在床头,死死攥着被单,大口地往外吐着鲜血。那刺眼的红色已映红了面前的被单,在地面上溅出血花来。阿无抱着叶清,抱着他已抽搐不断的身子,泣不成声。阿无用手帮叶清擦着嘴,可那嘴角依旧在不断地涌出鲜血来。
“阿无……”叶清呵着气,幽幽吐字。
“我在我在呢,我一直在啊,叶清。”阿无有伸手给自己擦眼泪,叶清的血迹弄到了自己的脸上,也浑然不知。
“阿无……我终于到了这一天……”叶清疲惫地将头搁在阿无肩头,似乎是见到曙光了一般,惨笑道:“再也不用瞒着你了……”
阿无哭泣的气息逆得说不上话来,只得断断续续道:“我……我早就知道了……”
叶清似乎是在缓缓地点头,如一个困极了的人一般,眼睛渐渐失神,他凑着阿无耳边,轻声道:“谢谢你啊……阿无……”
“叶清!你睁开眼睛!”玉鬼红了眼睛,在旁大叫了一声。
“不行了……好困……”叶清伸手抱住阿无,把头安然地搁在他的肩窝里,喃喃道:“阿无……你凑近点……近点……”
阿无紧紧地抱着他,平生头一次与他脖颈相交,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光景。
“叶清!”叶凌云跟着玉鬼赶来,见了眼前的叶清,脚下早如灌了铅一般,迈不动步,说不口话。那大片的鲜红刺得他眼睛发痛,刺得他的心在发抖。那是他的儿子!那是他儿子吐出的血!叶凌云眼前发黑,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栽过去。他在旁喊了一声,可惜叶清并没有应他。
“……抱抱我……”叶清轻轻地吐出了这几个字。这具用了二十多年的身子,终于在这一刻一一遣散四肢百骸的知觉,轻飘飘地——向遥远不知名的地方飞去。他合上了眼睛,手忽然从阿无的肩上滑下。
对于叶清来说,此生的不公、希冀、美好、失望,悉数离他而去。这场浩大的悲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阿无紧紧地抱着他,终于放肆地哭出声音来。他贴着叶清的脸庞,感受着这转眼便会消失殆尽的温热。——他挚爱的这张脸上的浅笑,终于还是永远的离开了他。此生,阿无再微见过如叶清般好看笑容的人。
门大开着,冬夜里卷起的寒风窜了进来,将这小木屋掀得摇摇欲坠。一道光亮,一阵响雷,然后是一阵密集的雨点声。
第四十五章:尾声
叶清过世的消息传回叶府的时候,叶沧和叶滔早已睡下。
叶沧在被窝里听罢,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愣了半晌,回过神来,见有人守着他,开口便大骂:“还不快备马!备马!!”
下人只知叶沧是个文弱书生,从未见过他如此狰狞的面目,吓得赶紧退了出去。
下人一走,叶沧几乎已经红了眼睛,批了外套就往外跑,翻身上马,蓑衣都不穿便疯了一般地往醉影湖赶。
*
叶滔此时正瞪着眼睛,僵直了身子,脑中一片空白。二哥,那个病秧子,死了?
叶滔躺了一会儿,鲤鱼打挺似的跳起来。
“小少爷,您去哪儿?”
“哪儿都行,我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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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多年后的叶凌云,已经不记得自己那夜究竟是怎样抱起叶清瘫软的已经失去温度的身子了。他不想回忆,也不敢回忆。
那夜他如个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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