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众人赶到,眼见苍天骤变,其色黑沉,顿知是那玲珑所使的巫术。
一个个遂在边缘观望,并对那女子打量起来。
嗬!
狐三太奶所言不虚,果真是个绝色美人。
肌肤胜雪,香肩半露,还赤着一双玉腿莲足。
混身上下只罩了一层紫色丝绸,勉强遮掩几分要害,倒是好生清凉。
师父缘何会和这陌生女子斗在一处?
实在惹人猜疑。
偏在这时,柳莹莹驾着金遁流光姗姗来迟。
你倒说气人否?
看戏就看戏,愣是还带了一位“特邀嘉宾”。
想来是她传信接人一气呵成,而那嘉宾也生怕错过分秒,一拍即合。
“姐姐,看戏归看戏,可别往心里去,否则闹得师父丢了面子,我可要挨板子了。”
陆雪琪哪还有功夫理她?
蹙着一双柳眉,盯着那玲珑所施展的巫术,眼露凝重。
玲珑施展巫法,将整片苍天搅得黑沉。
莲足踏着虚空,丝绸随着狂风烈烈飘扬,时不时展露大片春光。
可她却毫不在意,或许南疆女子,本就不在乎那细枝末节。
“此为咒荒!苍天荒荒,万灵不老,请你指教。”
也不知她这是什么手段,许知秋提升观力,只见得周围万千阴灵影影绰绰,充塞虚空。
简直将四下所见,挤得没有一丝余地。
若叫旁人见了,必然头皮发麻,不敢再战。
但他是何等样人?
不过晒然一笑。
“南疆巫术主占一个奇字,你可莫要托大!”
小白警告,他也不理。
“嘿!”
恰好书写完成,干脆负手而立,静待神通。
南疆巫法,专擅操弄阴煞一类,如阴灵、妖物、瘴气、蛊毒……
不过那都是低端,似玲珑这等巫法大拿,所使唤的自然也不会那么便宜。
果然,
下一瞬万千阴灵厉鬼一拥而上,无不带着凶威煞气,八方上下乌泱泱的朝他扑杀过来。
躲避已是不能,许知秋眼中雷弧荡漾,仿若千鸟齐鸣,周身雷劲奔腾炸响。
然而,不过区区弹指功夫,
那些最先接触的阴灵厉鬼受雷法轰殛,非但不见死,反而愈发凶厉的扑杀过来。
而那些驱策体外的雷霆,竟也突然反殛自身。
许知秋眼眸一抖,略有惊疑。
逆生护体,雷霆厉鬼一时都伤不到他。
此刻后续阴灵依旧扑杀过来,蚁多咬死象,许也不愿生抗。
于是双掌在胸前相对虚按,胸前神威迸发。
顿时一股沛然大力作用八方,仿佛一颗白炽的核火球在天顶绽放。
霎时间掀起地动天摇,
万千被巫法召役出的阴灵厉鬼哀嚎着,或是瞬间蒸发魄散,或是被火球向外推挤的过程中被慢慢烧熔。
然而,这个过程也不过持续了区区弹指,情况陡变!
不断膨胀的火球似是受到某种力量干涉,在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骤然发生坍缩。
而火球坍缩后,内部性质似也发生了改变,由先天之力跌落后天。
那些阴灵厉鬼非但不再受其烧灼,反而受其补益,瞬间鬼力大增。
坍缩的火球向内作用,其本该毁天灭地的威力反而加诸自身。
再加上那些本事大增的阴灵厉鬼一拥而上,这下许知秋可够喝一壶了。
只见滔天火光将他淹没,掀起轰鸣声大作。
玲珑见状,嘴角笑容轻绽:
“枉费那位天狐姐姐对你好心提点,看来你终究小觑了我南疆巫术。”
围观众弟子止不住惊呼倒退。
“以巫法篡改苍天,将范围之内的一切规则常量尽作颠倒,使得堂皇正法不能克制阴灵鬼力,反受其所制,有一套……”
滔天火光中,接着传出许知秋平淡如水的声音:
“可是,你的天,就那般可靠么?”
咯噔!
双肩陡然一沉,玲珑脸色跟着一变。
背脊突然乍起的汗毛让她头皮发麻,还没搞清楚情况。
玲珑骇然抬头,在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那漆黑的天幕上,豁然已印入了一个巨大的“天”。
一笔一划,皆如刀刻斧凿,延展八方。
好个霸气捭阖的“天”字!
犹在震撼中,玲珑忽然感到身体急速下坠。
非但是她,周围看热闹的有一个算一个,
一切御空飞行的手段尽皆失效,
仿佛天塌了下来,一股庞大无比的气机自上压下。
四周天地元气受此镇压,争先恐后地逃离逸散,以致于众人再无法维持浮空,不可避免的向地面栽落。
原来早在许知秋与她交战之初,就以苍天为纸,以自己庞大精纯到不可思议的血气为墨,在天空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天”字!
破入三重后,身可融于天地,尽管并非真正先天,却也让许知秋感到仿佛多长出了几百上千条手臂。
这些多出的“手臂”,让他可以干涉这天地之间的更多事物。
如今,他以性命为墨,逆生为笔,
其磅礴意志,俨然已经在一定范围之内,以“天”代天!
玲珑巫法固然诡异玄奇,却也在这“天”字镇压之下,瞬间告破。
就在她跌落之时,四周万千阴灵也哀嚎着四下溃散,转眼泯灭无踪。
“好手段,好厉害!”
天顶上方,那熊熊燃烧的“天”字业已消弭。
玲珑眼中灼灼,仰视着如天人一般的许许知秋,战意不减:
“也罢,既已脚踏厚土,那我就再赠你一招——覆水劫!”
说罢轻抬莲足,玉臂挥动,
竟跳出一曲古拙舞蹈,冗长的咒文亦从她口中念诵而出。
大地突然震颤了起来,
泥土砂砾被震得一片模糊,接着地表陆续裂开缝隙,深深沟壑往来纵横,绵延数里。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大地摇动。
无尽地力喷薄,大地如海面一般起伏叠动,翻波起浪。
而玲珑在翻滚如红毯的地面上,依旧舞蹈颂咒。
随着颂咒声愈发高亢,自那不断加剧的裂缝沟壑中,竟腾起数百丈高的水柱。
看那架势,竟是要平地造海不成?
一旁观战的人无不为之所惊吓,不得不再往远退去。
天狐小白更是瞠目咬牙:“人不可貌相,这南疆女蛮子好生了得!”
许知秋目光透视地表,
见地下水层受其巫法调动,即将冲破地壳而出。
届时数千万吨水流冲天而起,若攒聚一处,那等沛然大力,任他也不可小觑。
再者,破坏生态环境,毕竟不好。
见着南疆女子这般狷狂不羁,他倏而放声一笑:
“得,那我就再送你一字。”
说罢以指为笔,又在空中笔走龙蛇,书写起来。
那字成时,周天震荡。
在场众人,皆感到心头重压,耳畔嗡鸣。
气血为墨,逆生为笔,字成的那一刻便勾连了上苍。
那血与火叠燃的字迹仅有三个笔画,甚为简单,却是——
——山。
震颤的大地陡然静止,
一股浑厚巍然的气息,似乎在一瞬间暴涨而起,充塞天地。
明明现实层面没有什么异动,
可在另一个纬度,却仿佛有一座无尽增长的高山,以仿佛要把天都掀开的气势戳进苍穹,却在似乎将要捅破天的瞬间,骤然收敛回落,转而横向延展,充塞八方。
转眼看,
天地依旧幽幽,四周大地虽然狼藉,寸寸崩裂,但也似乎到此为止了。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截断了混乱的进程。
使得整片狼藉大地不复崩解,变得浑厚、坚硬、沉默……
任它地力如何喷薄,任它水泄如何滔天,自这一瞬起始,无不偃旗息鼓。
那“山”字如煌煌大日悬于高空,镇压了方圆百里内一切的天地元气、地力变化。
使得一切流动的风与云,似也凭空添了许多阻塞,变得迟滞如稠浆。
仿佛群山巍巍,天地荒荒。
万山不许,一溪奔。
玲珑身子陡然一个踉跄,那古拙的舞蹈不得不停止。
似是受到术法反噬,美人七窍,突然溢出黑红色的血。
玲珑开口涩然一笑,嘶声道:
“有此神通,也无怪他败在你手上。”
她指尖再欲结印,许知秋却是一个闪身来到她身后,一掌挥出。
也免得她再搞出什么大动静,搞得这片山水景致再被糟蹋,于是要先制住她。
然而玲珑竟丝毫不惧与他比试拳脚,把丝绸一掀遮住视线,随之莲足高抬,一招猛龙摆尾朝许知秋后脑踢来。
但她这两下庄稼把式那叫一个潮,瞧得许知秋止不住咧嘴。
脚下一个腿绊儿,把那玲珑勾得一个踉跄,接着一掌推出。
玲珑立足不稳,本能的调整重心,一转身却用胸口肥润处接下了许这一掌。
“呀!”
又只听砰的一声,而那玲珑惊叫着被他远远击飞了出去。
许知秋吃惊于那股弹力反馈,低头一瞅,那抹被她拿来遮羞的紫色丝绸,此时正老老实实挂在他手上。
眼看那光不出溜的女子直挺挺飞出去,还砸出一片尘烟。
“嗬~”
围观众人,包括那天狐小白,皆是阴阳怪气的叫出声来。
陆雪琪的粉脸陡然羞红,再也按耐不住,足尖一点跃入场中。
许知秋也摸不准那玲珑身子骨究竟结不结实,心说不能把她拍死了吧?
正要上前凑近了查看一下,可白影一晃,却是陆雪琪挡在身前。
“不许过去!”
她张开双臂,脸色羞红的拦住许的去路。
许知秋指着她后边,
“总得让我看看人死没死吧?”
“不行!”
陆雪琪依然寸步不让,睫毛长长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眼中似有几分羞恼,几分幽怨。
生怕他干出什么坏事一般。
许知秋实在看不出她吃的哪门子醋。
摇了摇头,背过手去叹气。
手中丝绸脱手,却是被那玲珑施法摄了过去。
不大会儿,玲珑从碎石砂砾中走了出来。
雪白的娇躯有数处被擦伤,伤痕累累。
走到近前瞪了许一眼,出口抱怨:
“我正要解除术法,你倒好,不由分说把我打个半死……”
“意思不比了?”
“还比什么?我一介女流,甘拜下风又不丢人。”
玲珑说罢,以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起许知秋的身段儿。
目光灼灼中,带着几分前所未有的侵略性。
她本是求道之人,半生追求长生不死。
可空有一身登峰造极的巫法造诣,却依旧长生无望。
如今见识了许知秋这等人物,当真是王八瞅绿豆。
想着若能以之为道参,同修共勉,便是强上加强。
假以时日,必能参透死生界限,长生不死。
想到此处,愈发双眼流波,来回打量了许知秋好几遍,忽的口出惊人:
“你是中原第一,我乃南疆之主,我欲嫁你,你可愿娶我?”
此话一出,周围三一弟子差点没喊出来。
玲珑却丝毫不以为意。
南疆穷山恶水,生养出的女子也都是大胆奔放,哪怕对于求偶之事也敢直接开口。
只是此时此刻听在某些人耳朵里,愈发不受待见了。
“嘿!果然……”
那天狐小白冷笑讥讽:“我看这蹄子也不像安心守寡的。”
“……”
许知秋被她问得沉默,鬼使神差的,瞥了一旁的陆雪琪一眼。
却见她双眸幽幽,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
明明没有说话,却仿佛什么都摆在明面上了。
若作个形象比喻:许知秋认为,那双眼中仿佛有万千个“小拳拳”在疯狂捶凿着他的胸口。
像要咬人似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