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仙泽深层中心，逆着泥流往上。
自下而上，各家势力诸多仙佛，由弱到强，每一段都有大教亦或皇血家族占据，截住泥流带下的好处，强者愈强，弱者不得翻身。
如有人通行往上，亦或折返往下，皆需强大实力。
虚无深处，狭长泥流内。
状如轮盘一角的巨大投影密布裂痕，灵压一日日变弱。
这片投影之下相比六百年前，来此的教主化身与准教主人数翻了两番还多。
最早来此的是浑沌天三家势力，及涅生教，随后是帝女宫、泥萨教。
而今虚界七域四海，极星宫、灵神教、玄神宫、极乐宫、天阴盟、万神殿……乃至无始天无始天宫，无终天永夜宫，各大地域皆有教主化身过来。
强者聚集的越多，越不容易翻脸搏命，因一旦哪一位因动手虚弱，转眼便可能被其他人趁虚致于死地。
距轮回盘投影五千里范围，敢来到这般近距离之内的，皆是自信能硬接教主本体一击者。
泥流旁一轮血色圆月高悬，盘坐炼阴镜之上的柳风一行正处于投影五千里内。
六百年光阴于他们而言，因光阴阵盘的光阴禁制，实则是在修行中度过了三万年。
同行之人中，便是边清琴、姚素香与元采荷，三女也到了二身仙圆满层次。
黑着一张小脸的周婉，则还是二身仙圆满，没能如愿一步成为教主，哪怕是准教主身份也没能混到。
阳山子属老辈准教主，潜力几近耗尽，三万年无法真正打破瓶颈，但因血泥之中的大道，与得自教主灵性之中的感悟，已差教主层次不多。
罗生魂神魂如愿恢复到教主层次，可不过是堪堪能够施展完整化道之法，肉身差了些。
神阴娘娘大道感悟更多，虽无肉身，实力其实大涨了一截。
柳风本体，自是一行人中精进最大的，仅此二身仙圆满与准教主的变化，看似只走出半步，实力却截然不同。
三万年光阴，混沌虫顺利炼为异道蛊“蚀刻”，蛊术涉及光阴大道，超越异道蛊“蚀空”，成为柳风当下最强手段。
仅“蚀刻”异道蛊，配合他自身感悟的光阴法门，足以面对一般初入教主层次者，不是化身，而是真正的教主本体。
此外，三灵重归先天圣灵，衍化先天水灵，成就柳风圣灵之体，因此明悟圣灵之体与圣血、异道蛊师存在不同之处。
先天圣灵八种，对应组成神魂本源的八种神魂之道，乃神魂大道的八种变化。
每一种先天圣灵对应的神魂之道都只能是一人独占，他人占了，其他圣灵之体便不可能拥有，柳风的圣灵之体是落在最后成就，水灵为最后的空缺。
如此一来，圣灵之体相互残杀，或可接管其他圣灵之体占据的神魂之道，最终可能掌握真正的神魂大道。
除异道蛊与先天水灵，柳风成为准教主层次，本体修有四种大道，盗命、阴阳、空间、光阴，皆已成半化道之法。
如算上魔道分身，其实他还感悟了力、破灭两种大道，只是不大适合他本体施展，威势稍有不足。
此时，各方凝视上空轮回盘投影。
“柳道友，那两位下来了！”罗生魂眼角一动，示意柳风驾驭炼阴镜让出道。
相隔仅千里之外，涅生教先行飞至泥流边缘，回到涅生教众修中间的邢子平，赫然也已准教主层次。
柳风目视走下轮回盘投影的两尊教主层次昆仙，他初步掌握光阴与空间大道之力，无信心能对抗这两位。
他驾驭炼阴镜让开道，在场各家教主化身也选择让道。
两尊昆仙走过，旁若无人，无视各家势力的仙佛，一路往下畅通无阻。
目送这样两位无情无欲如大道化身的存在远去，神阴迟疑道：“轮回盘投影将散，他们不往上逆行追溯轮回盘本体，而是往下走，难道轮回盘本体凶险太甚，感悟不得？”
她有此推测，其他人所想都差不多。继续逆行往上，凶险无可避免。
但事关轮回之地，此行往上有可能得见真正的轮回盘。
如若从虚无中去到天外天，再走其他路子接近轮回之地，恐怕同样凶险。
要得知天地真相，无论如何走，凶险终归避不开。
“嘭、嘭……”这时，上方有天塌般的剧震之声传下。
此种声浪耳力听不见，只响在诸位仙佛灵海之中，随之是令所有人本能的心悸之感。
一如生在蚁巢之中的虫蚁，有朝一日察觉巢穴破了一大块，赖以生存之地即将不保，虫蚁难免恐慌。
在众仙佛目光中，遍布裂痕的轮回盘一角投影，骤然崩散开来。
各方感悟此种心悸感时，一道锋芒锐气当先往上，是一准教主层次异道修士，且是身怀多种异道。
此人面庞俊逸，白金长袍披身，既是圣灵之体，又是圣血，神魂肉身皆强于一般准教主太多。
这样一位异道修士，又是个敢与教主本体过招的存在。
神阴娘娘和罗生魂看去，目力所见此人是独自带头逆行。
柳风感应到的不同，他修成圣灵之体，能模糊感应到有一柔美身影跟在那俊逸白袍男子身后，不出所料的话，是另一位异道修士，拥有避开五感灵识的手段。
“接近天地真相，如有机缘，各方势必大打出手……后边的路，对手会越来越强大，诸多异道修士都会现身。”柳风思量间目光移动往下。
各方大教下方，有十余头准教主层次混仙格外惹眼，六百年前抢完龙魂，还引教主层次混仙坑害他的两位女子异道修士，就在其中一头混仙头顶。
察觉到柳风目光，下方两女毫不避讳，一女面容清冷，漠然对视；一女枝招展，面露挑衅之色。
两女虽无承载光阴禁制的外物，没有加快光阴修行，可仅六百年间，截取泥流带下的教主灵性，大道感悟照样精进不少，实力都不容小觑。
毕竟，感悟不同于苦修积累修为，感悟多少大半在于机缘、在于悟性，光阴长短影响并不是太大。
柳风面无表情，看两名女子如看两个死人，只是当下还不到出手的时机。
同样被这两个女人坑害的，有其余三家，玄神宫、往生教、冥蛇一族。
时机一到，除了与伽罗佛陀有仇怨的玄神宫，他大可联手其他两家对这两女下手，一出手必定要不留活路。
收回目光，脚下炼阴镜一晃，托着他与神阴等人逆行往上。与此同时，各家势力齐动，一时间道器禁制绽开的光华齐放，此等景象放在虚界数十万年难见，只出现于如今这大劫之世。
泥流横展数万里，随着逆行往上，上面的泥流渐渐狭窄。
在此光阴流逝快慢，难以分辨，各家都难以揣测到底跨越了多远。
直觉中约莫半日不到，当上边的路不到三千里宽时，见一道道残念在泥流中上走动，姿态不一，衣着气度不凡。
仅因展现这些残念的灵性还未散尽，前路就被化道异象遮蔽，看不到更上方。
出现上百教主残念，无甚好多说的，包括柳风一行，纷纷加快遁行，收取这些破碎的教主灵性。
以柳风目前实力，有神阴、罗生魂同行，单个一家教主化身不是对手，他们属于走在前列的一波。
抢下八道教主灵性，柳风一行与其他各家，冲破化道异象，顿觉走进了迷雾当中。
视野变模糊，灵识能探出的距离更短，先前在轮回盘投影下感受到的灵压，再一次扑面而来。
慢慢往上推进，各家道器之上，二身仙之下悉数进到内天地。
万里、又万里……道器上二身仙中期后期陆续不见。
二身仙圆满神魂都有崩溃之势时，一片破碎如黑泥的残片呈现在众人眼中。
残片大多只有丈许，乃至稀碎，铺开千余里，横向占去一半泥流，每一片残片上都有大道威压，隐含破灭、阴阳大道。
当然，仅此两道叫众准教主看得最清晰，而并非残片中只此两道，还有诸多短时间无法揣测的禁制符文。
细看铺开千余里的碎片，柳风与神阴和罗生魂相视一眼，眼神凝重。
“莫非我们来时所见的轮回盘一角投影，就是来自于此，这些残片如若组合起来，怕就是真正轮回盘一角。”罗生魂语气惊疑不定。
身在万里之外，大道威压和透出的灵压，叫二身仙圆满神魂不稳到要崩溃，这还只是碎片。
柳风没有多言，将周婉几女收进炼阴镜内天地后，避开黑泥碎片占据的左侧泥流，沿着右侧往上。
其他各家都不慢，同走右侧。
上上下下，大教大族，多过二十家大势力，准教主之上近五十位，大部分都有道器护体。
除众教主本体，今日此地聚集的这些存在，已然是天地间拔尖的一批生灵。
正是强大如他们，至少是掌握部分大道之力，悟得部分化道之法，在接近到黑泥碎片所在两千里时，还是出了意外。
炼阴镜之上，阳山子陡地面露痛苦，继而眼中浮现浑噩之色，面孔和身形一齐扭曲。
阳山子像是一分为二，又像是体内钻出另一人在覆盖在了其身上，面部有第二张面孔在成型。
罗生魂看出阳山子竟似在被何人夺舍，要取而代之，而他完全无法琢磨阳山子如何中的招。
既不知其中玄妙，他自己也可能中招，教主层次也不禁心生恐怖之感。
神阴娘娘面容一沉，眼神大骇，神魂中被她曾刻意遗忘的某些记忆，有恢复过来的迹象。
柳风看着阳山子的变化，他哪会不清楚出了何事，第一时间并指点出。
一道三色水光溢出指尖，打入阳山子灵海，四目相对，一眼将神魂被镇压的阳山子拉入幻境。
肉眼可见的，阳山子扭曲的面孔随之复原。
柳风清楚蹊跷何在，出手及时。
但罗生魂和神阴看向别处时，二十多家近五十位准教主层次之上，足有十一位失控。
一个个面部挤出第二张面孔，其中四位较为年轻的准教主，正是此生巅峰状态，神魂意志强横，面现挣扎之色，余下七位则不堪，丧失了自我。
旁人所见，这七人如置身梦中，半梦半醒。
而十一位面孔扭曲成两张脸的准教主，他们多出的半张脸都一模一样，无法看清，只可见轮廓。
见此一幕，难免叫人以为这些准教主，皆在一瞬间被同一人夺舍。
一股寒意涌现众强者心头，柳风同样心生恐怖，眼底有微不可查的异色闪过。
眼前废掉的十一位准教主，此地遭遇，差点曾在他身上发生，但今时不同往日。
修为如今强大到不比新晋教主层次差，更为关键的是，他修成光阴一道，借光阴禁制养出了正合此道的异道蛊。
“得见真实，那位的灵性便会复苏……眼下看来，见轮回盘本体一样会如此，轮回盘应该也是那位亲自炼制。”
“我修成光阴一道，此种影响对我似要弱了许多，轮回盘若只是碎片，除了大道威压和灵压，其余于我无碍！”
柳风眼底异色更多，眼角余光有意无意扫了眼下方两名异道修士，他等的出手时机要来了。
也是在此刻，尚还安然无恙的四十位准教主之上，蓦地齐齐移目向上，各自运转瞳术。
目光越过黑泥碎片所在，往上视野的尽头，模糊可见那里有东西在接近。
稍等数息，就见大股泥流倾泻下来，左右横展两千里，当中斑斑点点血色，多过千块，全是血泥。
此种蕴含大道之力和磅礴生机的灵物，足以将准教主往教主层次推进。
然而一眼看过血泥后，众准教主和教主化身，第二眼就被泥流之中的惨烈景象吸引。
泥流横展两千里，往上漫延不知几万里，仅视野范围万里内，泥流中是无数破碎的身形，灵性微弱，形如幻影。
数之不清的幻影，肢体破碎，四下散落，残缺面部痛苦到扭曲变形。
一眼看过去，泥流带下密密麻麻的碎尸，所有碎尸并非全无知觉，皆在痛苦挣扎，似还带着部分生前记忆。
如同是被丢进磨盘的众生，正巧撞到磨盘损坏的部分，没能彻底被磨碎，漏下了他们，死也不得解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