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年过去了,那个时代完了,火将一切烧尽,但神明终将苏醒,那是诸神的黄昏,世界会被毁灭……”
女人的声音悠悠响起,遥远空灵,就像是来自太古的吟唱。
源稚女缓缓睁开眼睛,就像一次睡足之后的苏醒,又像是死过一次的重生。
世界在她的眼睛里变得格外清晰,一丝一毫一鳞一羽都在她的眼瞳中映出,纤毫毕现,声音也是一样。
她甚至能听到森林在烈火炙烤下清脆的声音,雨滴砸落在地,火焰被浇灭,白色的蒸汽袅袅上升,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时间的流速似乎都变慢了,源稚女缓缓抬起手,对空一挥,那恐怖的领域瞬间消散。
好像她随手挥出了一道刀气之类的东西把那东西击溃了,无论那是不是一位龙王以献祭自身作为代价而强行召唤的灭世领域。
她淡淡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情绪,冷的就像是冬天的冰雪,又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在对世间下令。
她再次说:“取消。”
不像是言灵,没有那么简单的言灵,但是伴随着这声淡淡的命令,惊人的重力被施加在利维坦身上,威严的君主被无形的网束缚住了,她疯狂挣扎,发出愤怒的吼叫。
龙王自己也无法停止的灭世言灵被强行中断了!
利维坦嘶吼起来,此时的她浑身是血,她的半数鳞片已经被莱瓦汀砍碎了,血肉模糊的身体像是被刮过鳞的鱼那样,胸口巨大的伤口还能看见里面破损的内脏,以及那布满了裂痕的暗金色骨骼。
她猛地挣脱了无形的束缚,那双璀璨的黄金瞳中流动着变幻的光,映出了源稚女的身影。
只见少女长身而立,满头银白色的长发肆意翻转飞舞,那双红色的血瞳里满是玩味,仿佛猫捉老鼠般戏谑。
明明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可就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严几乎要将人碾成粉碎,哪怕是龙王也不敢争其锋芒。
因为那是绝对的实力碾压。
“我不是很喜欢你,因为你明明那么愚蠢,还总是自作聪明。”源稚女忽然开口,她把莱瓦汀背在身后,一步一步靠近重伤的利维坦,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诉说一个事实。
利维坦眼里浮现出难以描述的忌惮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后退,这是她从未展现过的姿态。
哪怕之前被源稚女压制着打成重伤,她都未曾表现出如此姿态来,她甚至觉得愤怒,那是被冒犯的愤怒。
愤怒一介蝼蚁,却敢与她平起平坐。
她是高贵的君主,她是海洋与水之王,她掌握着无上权力,她是生命的王座,可此刻……她却在畏惧。
诺顿眼里也闪过一抹惊疑不定,他警惕的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死死的盯着源稚女的一举一动。
无形的领域再次展开,难以言喻的重力被强行施加在利维坦身上,她的膝盖发出咯吱的声音,骨骼几乎要被压断。
伴随着地面开裂的声音,利维坦终于再也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力量,腿骨硬生生折断,被迫单膝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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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这样,她也依旧昂着头,脊骨笔直,那双愈发暗淡的黄金瞳里满是毫不加掩饰的恨意。
源稚女,或者说……真正的弗里嘉,她缓步向前,闲庭信步般来到了利维坦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死到临头还在挣扎的濒死猎物。
她伸出手,在女孩那头淡金色的长发上缓慢拂过,就像是在抚摸一只不怎么听话的叛逆小狗。
“丧钟已经敲响啦,但那是另外一个世界之门洞开的礼赞。”弗里嘉轻声开口:“那将是美好的一日,大海会被破开,死去的亡灵会爬回人间,向世界宣泄她的怨恨。”
巨大的利爪从利维坦胸口的伤口穿越而过,将那颗破碎的心脏整个抓了出来,那是一颗鲜红色的,长满了鳞片,却被从中间一分为二的心脏,甚至还在她掌心缓慢的跳动着。
微微一握,整颗心脏瞬间爆裂,鲜血淋漓。
“是你吗?”利维坦眼里的金色彻底淡去,浑身龙化现象解除,娇小的女孩遍体鳞伤,濒死前的声音轻的仿佛喃喃自语:“大祭司……”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
弗里嘉转过头,与诺顿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几乎是下意识的,那位向来不可一世的暴君别过了眼,避开了女孩的目光。
嘴角微勾,她淡淡开口,随意的就像是在处置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既然我答应了你,就给你杀好了。”女孩微微歪头,精致的脸上竟有几分无辜的纯真:“你不是要报仇么?怎么还不动手?”
诺顿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他忽然抬起眼,直直的看向了那陌生的女人,一字一顿道:“源稚女呢?”
“啊……”女人笑了,那一笑竟有无尽的妩媚,源稚女那张美丽精致,却因为性格孤僻而总是有些显得不近人情的面容整个生动了起来,也越来越不像源稚女。
她看着诺顿,轻笑着说:“我不就是源稚女么?”
诺顿深深的看着她,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啧,没意思。”女人伸了个懒腰,她的脸被细小的鳞片包裹起来,可还是那么美艳妩媚:“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你不是早就认出来我了吗?”她挑眉,朝着诺顿嫣然一笑:“你当初想要用血誓控制的,不就是我么?你怕我苏醒,但又想利用我的力量。”
她迈步离开,在与男人擦肩而过之时,淡淡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在日本这么长时间,你做的那些事情,你敢告诉源稚女么?”
“我猜呀,你不敢。”
女人毫不留恋的离开,声音随着狂风消散,男人低垂着眼,看上去毫无反应,指尖却攥进了掌心里,手背上青筋凸起。
但他终究,未发一言。
……
“啧,真是废物啊。”
麦卡伦先生坐在小小的酒馆里,看着远处那渐渐平息下去的大火,将手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天谴来临时,老板就吓得跑了,不仅是老板,毫不夸张的说,这整片区域就只剩下了男人这么一个奇怪的顾客。
然而就在此时,酒馆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麦卡伦先生丝毫没有生疏感,他就像这家店的主人一样,十分自然的说:“欢迎光临,先生喝点什么?”
那是个有着一头淡金色头发的少年,长长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隐约露出两双完全不同的异色双瞳。
他穿着一身管家制服,姿态优雅端庄,一言一行都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
帕西缓缓走进来,带着满身水气,男人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他却没有接,只是低声说:“家族找我是有什么命令么?”
他没有抬头,因为在加图索家的家规里,带着这种古怪面具的人都是家族的投资人,他们称自己的机构为“圣宫医学会”,在加图索家的地位很高。
帕西虽然听说过这些人,但从未见过,因为关于他们的传言说的太过似是而非,帕西甚至一度以为这只是个传说,直到现在。
家族召唤他,而来接头的人却是这个所谓的医学会的人。
“还是老命令喽,保护恺撒,杀了陈墨瞳。”
男人丝毫不在意帕西的冷漠,将帕西拒绝的那杯酒端起来自己喝了,为了喝酒他不得不把面具的下颌部翻开,但这样鸟喙翘起来就很像是短短的象鼻子,看起来森严可怖的同时又有点搞笑。
帕西的异色瞳孔颤了颤,但情绪的波动被他掩饰的很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陈墨瞳和恺撒现在都在蛇岐八家里,他们有几个家主战斗力很强,我很难接近。”帕西说:“但我会尽力完成任务。”
“不朽者对蛇岐八家的进攻已经开始了,现在正是混乱的时候,我想你的机会会很大。”
麦卡伦先生笑了笑,“那可是我们珍藏的英雄啊,活着的时候可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啊,现在哪怕死了都还在为我们保驾护航,真令人感动。”
“现在就动用那股力量会不会太早?”帕西显得有些迟疑:“那些不是我们留着对抗终极的力量吗?”
“可他们在最终决战场上的作用就是当炮灰啊,一场大战总是要有些炮灰才会显得庄重些,但炮灰并不珍贵,没了就没了,我们可以再造嘛。”
男人笑着将下颌的皮绳扣好,语气漫不经心甚至还带着几分慵懒,就好像在说一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帕西脸上微微变色,他是跟那些怪物交过手的,知道那些东西的可怕之处,他们生前是屠龙的英雄,高比例的龙血就是他们对抗龙族最大的底气,但死后又成了致命的诅咒,将曾经的英雄变成恶鬼。
最可怕的是,他们还保留了部分神智,生前那千锤百炼的战斗技巧,甚至是言灵都还保存着,炼金术锻炼后的躯体更是无坚不摧,没有痛感不畏生死,简直就像不知疲倦的战斗武器。
可这样珍贵的武器,在这个男人面前,却只是无足轻重的炮灰,那最后的大战又得何其惨烈?
帕西曾经也试图搜索过“圣宫医学会”这个组织,可无论他花费多少成本和多少时间,终究还是一无所获,所以他才一直以为这个组织只是传言。
如果说加图索家族的深邃像亚速海,那圣宫医学会就是太平洋,大洋深处的秘密你最好别探究。
麦卡伦先生随手把威士忌的空瓶放到一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新的:“别太悲观嘛小伙子,纵然身在地狱也要痛饮美酒啊,因为我们的悲鸣不会被上帝听到。”
他说着,端着酒转身向外走去,帕西一言不发的跟上,雨依旧在下,几声惊雷炸响,可男人却只是闲庭漫步的走着,他仍然是那副慵懒淡定的模样。
只是不知为何,那些瓢泼落下的大雨哪怕一滴也没有沾染到他的衣襟。
他走到了焦黑的森林旁,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已经毁的不成样子,火焰已经被大雨浇灭,但还是不停的升腾着袅袅的白烟。
“一路走好啊,妹妹。”男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感慨,“虽然你那么废物,死的那么平淡,但总算是还有点用,让我知道了她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他将手中的酒缓缓倒在地上,恰逢天边惊雷乍现,惨白的光照亮了男人那张阴森的面具,他缓缓勾起嘴角,懒懒道:
“放心吧,哥哥一定替你报仇。”
…
“什么时候源氏重工成了景点参观地了?”上杉越看着眼前那密密麻麻的蛇形死侍,苦笑了一声:“一下来这么多人,还真是让我这个大家长受宠若惊啊。”
这位老人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老态了,他浑身赤红肌肉隆起,双刀横在身侧,背后狰狞的纹身都仿佛活了过来,简直像是杀疯了的修罗。
也只有此刻,他才有点黑道大家长的那味道,而不是之前那位垂垂老矣的拉面师傅。
“可我们不是禁止参观的么。”他说着挠了挠头:“擅闯民宅可是要罚款的啊。”
没有人此时还有心情愿意说话,所有人都呆住了,一声惊雷炸响,惨白色的光照亮了层层迭迭的鳞片,无数人首蛇身的死侍正在靠近。
他们的长尾在地上扫过发出沙沙的声音,畸形的双爪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抓痕,无法统计数量,也许有几百只,也许有上千只。
但人们对它们的形象并不陌生,因为它们曾以恶魔的形象出现在日本的众多神话中,它们的出现意味着早已灭绝的上古物种重现人间,从技术上来说,这不亚于恐龙复活。
而那些裹在黑袍里的怪物此时还在虎视眈眈,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局面简直糟透了。
死侍群在高速的游动着,它们越来越逼近了,恐慌的情绪正在蔓延,上杉越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是时候拼命了。
但就在他想让绘梨衣带着人先逃,自己独自留下断后的时候,令人惊愕的一幕发生了。
死侍们狰狞着扑了上来,却不是扑向那新鲜的肉食,而是那群干枯的,剁碎了都不一定有血流出来的黑袍怪物们。
所有人都呆住了,就在他们以为前有狼后有虎,而自己作为新鲜的血食即将命丧于此被分食而吃之时,结果告诉他们……
狼和虎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