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论功行赏,太学的权力
张宁在泰山周边聚拢贼众,已经有万余,他已经非常满意了,这些人在青州占山为王绰绰有余。
人就应该务实一些,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可能做那种攻进长安的春秋大梦。
王通那小子难道以为自己是汉高帝刘邦了?虽然大家都是游侠。
但游侠之间亦有很大差距,结果不出所料,什么三十万大军,不过是乌合之众,被区区几千官兵打的抱头鼠窜,自己死于乱军之中。
还不如去青州当个山大王,下山劫掠粮食和女人,这样就能慢慢发展起来,官军一时半会也没办法。
按照张宁自己的看法,大汉还会接着衰落,不出七十年就会灭亡,其中原因绝对不会是前秦的农民起义,而是内部篡位!
毕竟刘氏权威越来越衰落,等到那个时候,天下必然会大乱,身为即是富农又当官贫农的人,他对大汉环境看的很通透。
土地兼并极其严重,几乎不可能通过内部改革解决,只能靠重新洗牌。
所以改朝换代不出两代又会天下大乱,到时自己寨子积累百年底蕴倾巢而出,说不定还能混一个皇帝谥号呢。
对于官兵围剿他也不担心,这些家伙忙着内斗,能招安就不会死磕。
抱着对外来的畅想,他随机下令大军立刻东进,进入青州境内!
黑压压的起义军开始行军,一时间声势浩荡。
就在这时,突然异变突生。
“杀!杀光这群乱臣贼子!”
若干贼军忽然哗变,撕开布衣露出里面的制式甲胄,手持武器开始砍杀周围的人。
因为太过突然,一时间竟然无人反应过来,很快就被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死死压制,一溃千里,张宁很是惊慌命令手下抵挡。
但可惜没什么用,这些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甚至没怎么见过血的乌合之众,只顾着逃跑。
唯一稳住队形的就是张宁贼众的几千主体,也是真正的核心部队。
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亦或者是盗贼,他们手上都是有嫡系军队和杂牌军之分的。
嫡系军队是真正的核心,首领便是靠着他们控制整个组织,大汉的核心就是南北中央禁军和幽并边军,像是徐忠手上的都是临时征召的杂牌军,面对真正的精锐还是只有跑的份。
但对付这些盗贼团伙就游刃有余了,不到两千人便能和对方上万人相持。
虽然时间一长还是要落败,但他们的目标就不是彻底解决,只是拖住而已。
张宁本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想法,打算赶紧跑入泰山之中,进入青州境内。
他预想已经被彻底打乱,能带走的人绝不会多,所以还不如赶紧自己逃跑,命才是最重要的,什么兵力都是虚的。
当然,自己几千骨干还是要尽量带着,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根基。
说实话,张宁这个人很有枭雄之资,有些许高祖的气魄,虽然不多,就是生不逢时。
大汉还远远没有到油尽灯枯的时候。
他培养手下的手腕非常老练,筛选出了相当一部分听从自己命令的精英管理团队。
当年刘邦不也是靠着沛县的若干兄弟战胜暴秦强楚,称帝建朝的吗。
咚咚咚。
空中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马蹄声踏着泥泞的水坑,极速朝着这里接近。
卧底已经在沿途留下了记号,再加上拖延的这一段时间,足够主力骑兵赶来了。
三千精锐晓骑,能把这上万农民军打的骨头都不剩。
“该死…”
大雨越来越大,再加上不断吹来的强风,已经严重阻碍了贼众撤走的道路。
张宁眼见退无可退,心中涌现出绝望,跑不掉了。
两条人腿怎么可能跑的过四条马腿呢?风是西北风,汉军刚好是顺风向,一直不怎么相信鬼神的他,这时也有些动摇了。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汉军刚一来,天空就下起了大雨,要知道兖州已经大旱好几年了,这种天气十分罕见!
难道刘汉真的是天命所归吗……
他瘫倒在了原地,大势已去,再逃亡也是徒劳,不,甚至根本逃不掉,自己马不可能比得过那些健壮的凉州马。
很快,随着骑兵的几轮冲阵下来,两千余人倒在了雨帘之中,鲜血染红了大地。
其他的起义军也立刻失去了抵抗的心思,举手投降。
这些人已经算是军心相当稳定的了,像是王通的那些军队,几乎只能打顺风仗,一旦遇到挫折,那些流民就会反过来裹挟有战斗力的士兵投降。
人是非常喜欢随大流的,少数服从多数,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dna了,敢于质疑违抗的人很少很少。
汉军很快开始接受俘虏,基本上都是死罪,不可能赦免的。
豫州的那几万俘虏徐忠可以单方面做主就地赦免,只诛首恶,但这些就不行了,大多都是兴风作浪多年的盗贼。
不杀实在说不过去,至少那些被打劫过的豪强就不可能服气。
“走快点…”
就近的县城官府内,身披甲胄的士兵押送着贼首张宁走了进来,这名驰骋兖州的大贼王此时已经失去了往日风采,脸色颓废沧桑。
唾手可得的伟业失之交臂,任是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本来是想趁势捞一笔的,没想到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宁…对吧。”徐忠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
“其实你我勉强算得上是师兄弟,不是吗?都听过赵师的课,可惜啊,你空有一身才干,却选择与虎谋皮,最终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可惜,太可惜了。”他摇着头,很是感叹。
此人的能力值得肯定。
张宁嗤笑一声,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不敢当,我当年只是一个屡次不中的落魄之人,一事无成,反而败净了家底,最终落草为寇。”
“您就不同了,年不到四十,便坐上了刺史乃至将军的高位,执掌荆州几百万百姓的生死,何等的威风。”
徐忠听出这句话即是在讽刺他,又是在自嘲,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你应该再等等,或许你的路错了,想做官不一定非要靠太学途径。”“地方上举孝廉的名额同样不少,你可以慢慢实践,积累名望,想当年元帝朝的丞相王嗣比你更甚,一贫如洗,家中甚是连本书都买不起。”
“可最终呢?他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桃李满天下,最终等到了元帝的任用,被朝廷征辟,一跃为相!如此传奇的人物可就摆在眼前。”
“以贫农之躯,封侯拜相,前无古人也。”
徐忠感慨着,刨除立场问题,王嗣真的很厉害,让人肃然起敬。
父亲早亡,为了照顾母亲,一度拒绝了大儒钱空的橄榄枝,毅然决然的留在家乡务农,最终还是其母以死相逼,他才选择进入太学。
这一去就是一遇风雨便化龙,展现出了令人震惊的才学,重新整理论语、孟子等儒家经典,还大胆的融合了法家思想,并得到诸位大儒的肯定。
要知道,这可是从没有发生过的。
后来单枪匹马,以学生之躯,驳斥大儒李刻,阻止了愈演愈烈的儒法之争,名声大噪,青史留名,这等人物不得不让人佩服。
“呵呵…”张宁苦笑着:“我何德何能与王嗣这等英雄相媲美啊。”
“但是我自认为能力不差,事实也是如此,但为何我终究一事无成呢,那些比我差的人物反而窃居高位。”
“无非是我不姓徐,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啊……”
徐忠沉默,然后才说道:“此乃天定,非人力能改。”
张宁“呵”了一声:“多说无益,请斩吾头,毕竟你还要上去领赏不是吗。”
“我也算死得其所了,让他汉帝有如此大的动作。”
“徐将军也早做打算吧,草民撂下一句话,不出三代,王氏外戚必定篡汉!到时你们又该如何抉择呢?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我就在地府好好的等着,等着看这一出大戏。”
徐忠有些揾怒,随后摆手:“拉下去,即刻处斩,首级传回长安。”
“是。”士兵应允,随即将放声大笑的张宁给拖了下去。
此后,贼众的主体也大多被斩,首级统一运回京城。
轰轰烈烈的颖川王通起义就到此为止了,这是继秦陈胜吴广以后,又一次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席卷豫兖荆青四州。
虽然远远没有起到动摇统治的作用,但很有代表性,证明了老百姓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绵羊,遇到压榨也会站起来反抗!一次可以压下去,可如果是第二第三第四……乃至无数次呢?
地方豪强对佃农的压迫也在短时间内收敛了一下,虽然起义军分出的土地在后来又被地主统一收回。
兼并问题依然没有改变,甚至时刻加重。
………
半月后,荆州刺史徐忠平定王通起义的消息传回了长安,八百里加急。
骑着快马的斥候在街道飞速疾驰着,沿途的行人无不纷纷避让,因为这种情况下撞死人是可以不负责的。
“禀陛下,刺史徐忠战报传来。”
“念。”刘骜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王通起义以来,他如坐针毡,要知道,以往武帝、元帝时期也有农民起义,但都是小打小闹。
就是几百几千的规模,万人顶天了,像这种数十万级还真是头一次,如此史官肯定会好好记上一笔。
一个昏君的名头几乎是没跑了。
因此,刘骜的欣喜可以预料,这段时间他连怀里的赵飞燕、赵合德两个祸国殃民的美女都感觉不香了。
无时无刻不在忧虑着前线。
“臣秉承天恩,以南阳起兵,击溃汝南孙五贼众,破六万,斩首数千,此后聚拢淮南兵马,向贼首王通部推进,与颖川决战,大破贼三十万。”
“兖州“千锐贼”狼子野心,意图退往青州,依山水之势与朝对峙,臣率上千轻骑奔袭千里,击溃贼众,斩贼首张宁……”
后面就是论功行赏的名单了,徐忠下了很大的功夫,几乎每个有功之人都没错过,反倒是对自己没写几笔。
后将军已经足够了,只要皇帝不收回他就是赚翻了,要知道,这种重号将军目前都是王氏外戚所包揽的。
“好,好,好啊,徐将军当真是国之栋梁,朕没有看错他。”刘骜连说了三个好,笑容满面,果然还是徐家人用着最趁手。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让王凤率军出征的原因,他已经是位极人臣,打了胜仗该怎么赏呢?
难不成把屁股下这张龙椅给他吗。
“该赏都赏!大汉从不吝啬于赏赐。”刘骜一高兴直接大手一挥,虽然王氏把持朝政,但他也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
“大将军以为,这徐忠朕该怎么赏他。”冷静了一下,他总算记起了真正的大功臣。
这徐氏子必须赏,这是目前唯一能和王氏抗衡的力量了。
虽然王氏的势力充斥中央,三公九卿几乎被包揽,但地方上依然是徐氏的天下。
大汉十三州的地方官大多都是徐氏门生或族人,太学的儒家势力支持王家,而法家势力支持的就是徐家。
由此蜕变为了儒法之争的延续,本质上依然是儒家和法家的博弈,太学博士拥有举孝廉的权力,可见一斑。
地方上的名额其实也在太学的把控之重,豪强想要应召,必须有一位以上太学博士推荐。
太学掌握着征辟官员最后一步的批红,如果持印博士不点头,就进行不下去,就会被一直卡着,只能打回去。
可以说已经膨胀到了一种极其可怕的地步,一个王朝的根本就是官员渠道!
所以王家一直不敢下死手,徐博可还是太学令呢,那些自视甚高的博士对这位大将军根本连鸟都不鸟。
儒学院十六位博士,认可王家只是寥寥四人,但认可徐博的却高达十三人!
那三个也是持亲近态度的,只是没有明着表态,法学院更不必说,大权独揽的王凤对此没有一点办法,只能顺着。
“陛下自是该赏就赏。”王凤面带笑意。
一个重号将军罢了,根本影响不到禁军兵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