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日日都能见到谢钰, 沈椿难得的开始心神不宁。
那天胡刺史逼着谢钰在她和疫村的百姓之间做选择,本能的,她服了?毒。
她发现?自己在害怕,她害怕谢钰的回答。
她有什么可害怕的呢?自从俩人和离之后, 她明明对?谢钰不抱任何期待了?。
可既然已经服了?毒, 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谢钰的答案了?, 她这辈子也不该再动摇了?。
但就?在之后, 谢钰为了?保护她, 张弓射杀了?那几个闹事儿的,让她些微地动摇起来。
她心里莫名冒出一个声音,怂恿着她再试一次, 让她不要?错失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在这几天,这把声音在她脑袋里萦绕不散, 被她慌乱地压了?下去。
为了?不让自己动摇,沈椿翻来覆去琢磨半宿,终于?下定决心走人。
就?在这个时候,他?抱住了?她,甚至不惜放下身段, 软语恳求她。
沈椿做梦都没想到,谢钰会?开口求她留下。
要?不是亲耳听见,她简直难以想象, 这句话是从那个目下无尘,清傲孤高的谢钰嘴里说出来的。
她心里坚若磐石要?离开的念头?忽然晃动了?下, 有什么东西要?从心里破土而出。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谢钰一动不动, 任由她目光定在自己脸上,一双清冽眸子望进她眼底。
两人对?视半晌, 还是沈椿实在吃不住,她本来想直接拒绝的,但等话到嘴边,不知怎么转成了?犹犹豫豫的一句:“你,你先?放开我。”
她还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
谢钰却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她:“你先?回答我。”
他?眸光实在滚烫惊人,沈椿避开他?的目光,嘴里胡乱敷衍:“你,你总得让我想想。”
被谢钰这么看着,她根本没心思想什么留不留下来的,只想快点打?发他?走人。
谢钰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把她托抱起来,小心放到床边儿:“正好你身子不适,不宜走动,就?在这儿想。”
沈椿脸色发苦:“你能不能先?出去?让我一个人想想。”
谢钰摇了?摇头?,语气却温柔:“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掌心的温度暖暖地烘着她:“以前是我不好,总是忽视你,让你伤心,现?在就?让我一直守着你吧。”
他?态度温和却不容置疑,沈椿压根无处可逃,她手指不安地绕着裙角,在他?的目光下,艰涩地思索起这个问题。
谢钰说的留下,肯定不是单纯的留下,现?在两人的关系这样暧昧,只要?她选择留下,就?等于?答应了?再次接受他?。
她能感觉到,谢钰现?在真的很喜欢她。
但他?这样的喜欢能持续一辈子吗?他?会?不会?因为她又?做错了?什么事儿,说错了?什么话,转头?厌弃了?她呢?
两人的出身性情喜好差的那样远,他?们又?能走多久呢?
她被谢钰的目光包裹着,这屋里谢钰的气息无处不在,她心思烦乱,忍不住站起身。
谢钰亦步亦趋地跟上来:“你要?去哪儿?我和你一起。”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谢钰居然这么能缠人!
她被逼的急眼了?:“我,我去小解总行?了?吧!”
谢钰脚步这才一顿,只是目光仍落在她身上,直到她钻进一个净房,两扇门涂着金漆的小门合上,才终于?剪短了?他?胶着的视线。
沈椿在净房里磨蹭了?会?儿,又?在后院转了?好几圈,直到听见有人唤她:“夫人...沈娘子。”
沈椿转过头?,就?见长乐小跑着向她走来,他?压低声儿:“沈娘子,我有几句话想跟您说,咱们借一步说话。”
沈椿和他?走到一棵树下:“你说吧,什么事儿啊?”
长乐犹豫了?会?儿,这才轻声问:“您知道我们大人为什么会?被贬谪到蓟州吗?”
沈椿愣了?
下,她只知道谢钰被贬谪了?,具体原因她还真没想过,也不知道长乐为什么突然跑来跟她说这个。
她迟疑着问:“他?,他?被人陷害了??办差不利?“
长乐嗐了?声:“您这就?小瞧我们大人了?不是?您什么时候见他?当?差出过岔子?!”
他?飞快看了?沈椿一眼,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他?...是为了?帮您顶罪。”他?不等沈椿询问便开了?口:“之前您被谢无忌带走,又?牵扯进弩 机图纸丢失一案中,皇上...异常震怒,欲直接给您定罪,全国搜捕。”
“大人为了不让皇上拿捏您,抢先?一步认罪,自陈失察之过,被皇上抓住把柄,直接贬到了?蓟州,他?和蓟州刺史又?有旧怨,一路被发配到了穷乡僻壤。”
他?说完,向着沈椿深深行?了?个礼:“为您顶罪都是我们大人自己做的决定,他?自己做下的事儿,自己会?负责,这些话也不该我自作主张地来说,我只是想让您知道,大人他?心里一直是有您的。”
“大人他?素来清傲寡言,这些事儿若是我不说,他?怕是会?带进棺材里。”
沈椿听得愣住。
‘轰隆’一声,心口堵塞的大石轰然落地。
她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屋子,直到谢钰关切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
她怔怔地瞧了?他?许久,恍然间,她听见自己回答道:“我,我不走了?。”
她腰上再次传来一股熟悉的力道,被他?紧紧拥入怀里,他贴在她耳边一声声地唤她:“昭昭,昭昭。”
他?好像终于寻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嘴里再说不出别的名字了?。
沈椿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急切的心跳。
她展开双臂,回应了?他?的拥抱。
......
胡成文这人倒也光棍儿,既然这个计策不成,他?立马收手,不再纠缠此事,又?和幕僚商议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不得不说,胡成文传谣这招用的颇为高明,他?甚至没有亲自动手,只授意周义明去疫村传话,沈椿之血肉能治瘟疫的谣言立马就?扩散开了?。
胡成文总归是谢钰顶头?上司,蓟州的刺史,有蓟州所有官员的调配赏罚之权,一旦两人对?上,谢钰总归是是被动的那个,防不胜防。
要?不是沈椿命大,真在这时候得了?瘟疫,、谢钰也一力护着,她这回只有给人扯出来千刀万剐作药引的份儿!
胡成文功亏一篑,心头?简直恨的滴血,关上门恨恨地摔了?几个杯盏:“若非这女子告密,二郎也不能身死,就?差一步,我就?能要?了?他?的命!”
幕僚不敢在他?气头?上张口,等他?摔打?一番,略略出气之后,才小心劝道:“这瘟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的,来日方长,谢钰再怎么厉害,也不是神仙,咱们若要?存心挑他?的错儿,还不容易?”
这话实在虚得很,要?挑谢钰的错儿还真不容易,他?想了?想,又?道:“何况咱们这一计也并非全无用处,卑职倒是瞧出谢钰对?那女子十分在意,只要?能想法拿捏住那沈姓女子,就?等于?拿捏住了?谢钰的软肋,或许可以试着从这女子身上下手。”
拿捏谢钰不容易,拿捏沈椿还不简单?胡成文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渐渐显出几分若有所思。
结果?还没等胡成文对?沈椿出手,周义明倒是先?一步找上门来了?。
他?神色惶急,匆匆向胡成文叩头?:“大人,刺史大人,求您救命!”
他?急急道:“传谣的那几个闲汉已经被谢同知就?地杀了?,按说这事儿应该到此为止,偏谢同知偏要?追根究底,最近在严查主谋是谁,大人,我一心为您办事儿,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他?对?沈椿积怨已久,只有沈椿死了?,周太?医的遗产和周氏的医馆才能名正言顺地落到他?手里,也因此,他?和胡成文一拍即合,两人合谋搞出了?这么一个毒计来。
没想到计谋败露,他?最开始传播谣言的人,一旦被谢钰抓到,下场绝对?是个死!
为了?保命,他?也只能求到胡成文跟前了?。
胡成文上下打?量他?几眼,微微拧眉:“周大夫这是什么意思,本官怎么听不明白?本官让你办了?什么事?”
周义明一怔,微微提高嗓音:“您忘记了?,是您故意放我去疫村,让我散布沈椿血肉能治疫病的流言,我...”
“荒谬!”胡成文直接打?断他?的话,心里冷笑几声,面?上却一片大义凛然:“本官作为蓟州父母官,怎会?蓄意陷害辖下百姓?分明是你医术不及沈大夫,又?嫉恨沈大夫得你义父看重,所以才有意谋害她,险些害了?沈大夫性命不说,差点让疫区百姓都信了?你的歪门邪道,如?今竟然跑来构陷本官!”
他?厉声道:“来人啊,把这个蓄意陷害的奸邪之人给本官拿下。交往衙门候审!”
他?本来还想着怎么让周义明永远闭嘴呢,结果?倒好,他?自己送上门儿来了?。
周义明神色惊慌:“大人,您这是何意?我都是为您办事儿...”
眼看着几个家丁涌入,三两下将他?按倒在地,他?终于?反应过来,胡成文这是存心拿他?替死顶罪啊!
他?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了?,赤红着眼,死命挣扎:“你别忘了?,这事儿你是主谋,我这就?去谢同知跟前说明前因后果?,大不了?咱们拼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