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五月,海棠虽然没在自己的差事上松懈,但是表现得不爱出门。
不仅是不爱去圆明园,甚至扎拉丰阿请她出去走走她都不愿意。
海棠活动的区域就是半个郎惠园,后来连十一阿哥来请她去家里坐坐她也兴趣缺缺。
因为她有这样的反应,弘晖就趁着收庄稼的时候请她来圆明园坐着看大家收庄稼。
海棠是不乐意去的,但是家里的都请她去,永琦趴在她耳边说:“您想啊,您坐着,大家都干农活,您看来是不是很得意?”
这有什么可得意的?
但是全家都支持她去,海棠也就去了。现在干活和以前不一样,以前雍正干活都是先磨镰刀,大夏天弯腰一刀刀割麦子。现在用机器,不仅快,大家也没以前那么累。圆明园的庄稼收完后,海棠跟着去了畅春园。
畅春园的御田面积也不小,周围没什么乘凉的地方。弘晖怕热着她了,让人在前湖的堤坝上摆上桌子躺椅,还放了木榻,要是海棠觉得躺椅不舒服还可以去木榻上睡一觉。
除了这些还有各种茶和水果,海棠只需要吹着风吃点东西喝口茶就行了。弘晖考虑得比较全面,还让人给海棠找了很多小说,他觉得海棠找曹雪芹定制小说必然是爱看小说的,所以还有几十本精品小说供她选择。
这安排不可谓不尽心,海棠就无精打采地坐在树下吃着冰库里储藏的水果,一边喝茶一边翻书。
这时候旁边一个小太监跟海棠说:“主子,大福晋来了。”
海棠的第一反应是站起来,因为她想到的大福晋是已经去世几十年的大嫂子伊尔根觉罗氏。所以把手放在扶手上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一抬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对着自己行了一个扶髻礼,海棠眨巴了两下眼睛才想起来这是百岁的媳妇西林觉罗氏。
她惘然若失后迅速挂上微笑:“是瑚儿媳妇啊!来坐。”
旁边太监赶紧搬了椅子过来放下,就有宫女放下垫子靠垫,西林觉罗氏身边的宫女小心谨慎地扶着她坐下。
如今的西林觉罗氏是园子里的重点关注的人物,她有身孕了,微微显怀,她肚子里极有可能是未来的一位主子爷,所以上下都很关注。
海棠把书递给身边的太监,问道:“这会天热,怎么就这时候出来走动了?”
西林觉罗氏说:“正因为天热,我们小厨房里煮了消暑的甜水,给您送一碗来。”
海棠问:“那边送了吗?”问的是在干活的弘晖他们那边。
西林觉罗氏比她婆婆做事都要周全,自然不会忘了给他们送。就因为族里核心人物都干活,她才不好坐着不动,不出来露个面显得不好,夫唱妇随,她干不了其他活儿来陪着海棠坐坐是再简单不过的了。
这时候宫女送来两碗几碗凉茶和凉粥,海棠选了一碗凉茶端起来喝了。本来两人就不熟悉,海棠就夸起了凉茶。
把这碗凉茶喝下去后海棠就觉得心口抽抽地疼。这和凉茶没关系,这种疼法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已经有了几个月了,只是往日都是隐隐约约的,这十多天越来越疼。
海棠已经做到了面不改色了,就和西林觉罗氏聊天。
没一会儿就到了中午,海棠看着那边收工了,等一会儿就吃午饭,就跟西林觉罗氏说:“这会儿热了,你回去歇着吧。”
西林觉罗氏也不推辞,站起来告辞了。毕竟一群老爷们为了方便行动都是穿着短打,甚至有些是汗衫,这会天气热,不穿上衣光着脊梁的比比皆是,她这种养尊处优的少女是不会和这种衣衫不整的人碰上的。
等西林觉罗氏走了一会,就有太监抬着桌子放在树下,把饭菜放在了桌上。一群人浑身是汗的人从御田那边走来,个个一身汗水,还有人挽着裤腿光着脚,个个都嚷嚷着热。
刚才西林觉罗氏送来的几碗凉茶凉粥在桌上放着,海棠招呼他们来吃。
但是大家都很嫌弃,出了那么多汗喝点凉白开最舒服,谁想吃一碗甜腻腻的粥啊,吃完嘴里全是黏糊糊的感觉。
最后还是百岁他们一群小兄弟给吃完了,弘字辈的只喝凉白开。
饭桌上都是凉菜,这时候太监们把大盆抬上来,这里面全是过了冰水的面条,每人去捞一碗面条,放上蒜泥香油白醋,再倒一勺子浇头就是无上美味。
弘阳把一碗面条送来,海棠说:“我分你点,我吃不完这么多。”
弘阳就坐在她身边:“没事儿,您吃不完儿子再吃。”
海棠没胃口,就握着筷子久久没动。但是一群人各个大口吃得香。吃的时候他们还说如今机械真的快,再有一下午就能把粮食收完了,以前都是三五天都不能把粮食收了,现在只需要一天就收完了,个个都很感慨。
一顿饭吃完,都瘫在了椅子上,询问起什么时候去热河的事情,京城太热了。
海棠一整天都显得很沉默,晚上回去的时候,弘晖拉着弘阳嘱咐:“你回去的路上问问姑妈怎么了?朕看着她似乎兴致不高。”
弘阳就在车上问起海棠为什么郁郁寡欢。
海棠回答:“没有,我就是想着写点什么东西。”
弘阳很感兴趣:“写什么?”
海棠说:“写一些对子孙的训诫这一类的,可惜我读书少,下笔不知道该写点什么。”
弘阳听了很高兴,他这人比较传统,觉得这才是传家的宝贝。就鼓励海棠多写点,如果不知道怎么写,他能给海棠找些范文过来。
海棠微微一笑,也没多说。
很快到了五月底,大家张罗着搬家。
海棠自然不用亲自上手,月娥在处理家务方面极其靠谱,所以全家舒舒服服坐火车到了热河。
热河当地开始修建三层五层的高楼,一般是酒楼饭馆才会建造得这么高,这里做的都是季节性生意。一般是夏秋两季生意会忙一些,春冬两季本地人不会去这种场合高消费,所以这些酒楼茶楼都在歇业。
比起京城的建筑在高度上有严格要求,其他地方倒没有那么严格,所以京城来的这些贵人们都去看热闹,亲自到这种“高楼”上坐一坐,俯瞰居民区,算是增加一种见识。
海棠本来不想去,奈何扎拉丰阿很热情非要带海棠去看一看,海棠才跟着去了。
站在五层楼上,能把大部分居民区尽收眼底。不少人恐高,又想看远处,又不敢往窗边站,显得又菜又爱玩儿。
而海棠从一楼爬到五楼觉得自己的心口跳得很快,比以前更疼了。在楼上喘了一会儿气之后感觉好了一些,便找地方坐下。
这里的东家掌柜亲自在门口候着,扎拉丰阿让他们进来一起聊天说话。
扎拉丰阿就问:“怎么想起建这样的高楼?这可是热河头一份呀!”
东家笑着回答:“是因为小店地方小,很多贵人来了之后都没有位置,所以才想着建造一处高楼。本来是想建一片园子,然而本地的地皮贵,只能往上建了。这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件……”说到这里不着痕迹奉承了一下海棠夫妻:“山东那边这样的高楼比比皆是,那边儿才繁华呢。小人对那边一直仰慕,特意去住了半年回来之后才盖了这座楼。”
这哪里是夸山东啊,是在夸莹莹。
扎拉丰阿瞬间觉得与有荣焉,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海棠者是城府深沉,听见人家这么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是某种意义上高楼又是社会进化的一个标志。这个古老的国度就如一列火车,一旦启动之后就滚滚向前,路上哪怕是有阻拦也挡不住它向前的轮子。
所以就算这个时候海棠去世了,改变不会停止,因为这是大势所趋。
想到这里海棠确实有些愉悦,等到店东家和掌柜的离开之后,饭菜送了过来,海棠因此多吃了半碗饭,还吃了十几个虾,这让扎拉丰阿很高兴。
从这栋楼里出来扎拉丰阿还想带着海棠到别处走一走,海棠则淡定地说:“回家吧,刚才我心口不舒服,叫太医来咱们院子里一趟,看看要不要换药方。”
扎拉丰阿立即紧张地陪着海棠回家,一群太医从下午会诊到了晚上,弘阳看他们凝重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不太好,一下午心里面就如打鼓一般,整个人紧张极了。
最后一群太医商量了一番,拟了一张药方来见弘阳。
弘阳问:“怎么样?难道没有好转是变得更坏了?”
为首的院判小声说:“是臣等学艺不精。”
这话刚说出来,弘扬心里面咯噔一声。然后心里面就想着,要不然从民间寻找大夫。
以前想着太医院的这群人应该是全国最好的大夫,实际上这一群人确实医术高超。然而在他们束手无策的时候,弘阳还幻想着天地之间有比他们更好的大夫在民间。
他心里想着在民间给额娘找好大夫,就问:“这一次如何?往日你们都是隔一天来请一回脉,按道理来说,有什么变化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怎么今天就突然加重了?”
这个问题真的回答不出来,这一群太医面面相觑。
看他们这样的反应,弘阳哪怕心里面焦躁也只能按下,平静地问他们:“你们这次会诊,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