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静庄最后给孟秋推了一个社交账号。
在英国的时候, 孟秋做过夹生的米饭,白白胖胖的米饭很糊弄人,表面看全然熟了, 一口吃进去, 恨不得将整副口腔洗一遍。
她现在含着这口夹生饭。
这个社交账号是秦之沂的, 网名叫[秦秦沂沂],几万的粉, 主页全露脸的不多, 有几篇日本冰岛的笔记爆了。
没有任何包装, 玩法很精致。
孟秋没有仔细看就退了出去。
过了几天大数据又把账号推送到她面前, 笔记照片里的人让她驻足。
赵曦亭的侧脸很好认,古窗夕阳斜拢, 他下颌线和鼻梁描上一层金线, 虚幻疏离的神性, 他一只手松弛地搭在腰上, 俯身去拿桌子上的东西, 脊背的肌肉撑顶衬衫,禁欲而富有张力。
在他身后,女生在他额头旁边比了半只手的心,手指细长柔婉。
标题:[没忍住, 拍正脸他估计要骂人(笑哭)杵他旁边跟太子伴读似的。]
赞爆了三四万。
孟秋点进正文。
正文说。
[别发私信了,烦,不可能给联系方式的, 等毕业我和他就订婚了。]
这条笔记是去年的,不知是不是她最近和这两人都有所关联, 孟秋才在今天看到。
日期在她初见赵曦亭后面没几天。
孟秋盯着正文最后三个字看了很久。
第一次感受到文字的冲击力。
这条笔记后面还有一条。
标题是[见家长啦!准公公婆婆人真的好好,和想象中没有差别]
[一直以为家里公公做主比较多, 没想到他在婆婆面前讲得最多的是,听你的。]
评论区全是在说好羡慕,家长的相处模式会影响下一代,博主一定会很幸福。
孟秋不傻。
要求赵曦亭这类阶层的人忠贞很难,她翻回前面那张照片,脑海中不断翻涌他和她耳鬓厮磨的样子。
特别在他们交颈而合的时候,她看到最多的就是他的侧脸。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脸上布满欲色,喘息粗沉,每一个表情都轻佻危险,不像照片里这么冷淡。
他会一口一口吞咽她的身体,赐予她靡丽的宇宙,发乎情止于礼的规则被他摔得粉碎。
而她在粉碎的规则里,偶尔也有想要他的时刻。
孟秋放下手机,心里不太舒服。
赵曦亭要是想两全其美把她当外养的笼雀,那她宁愿鱼死网破。
一个人水逆的时候,遇到的事都不会太顺利。
不想见的人频频见到。
起因是毛青梦的一个电话,说潘谷玉在酒吧出事了,托孟秋过去看看。
孟秋赶到现场惊了惊。
潘谷玉半散着头发坐在卡座旁边的地上,左脸肿得跟馒头似的,衣服上滴了不少血,狼狈之余有几分糟乱。
那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桌子上铺着一摞酒杯,但座上已经没什么人。
坐潘谷玉对面抽烟的男人一脸凶蛮,额头鼓了一个包,暗红色的仿佛是血,不知故意当物证还是怎么着,一直淌到了下巴也没擦。
男人嘴唇厚实偏紫,眉毛很浓,不知特地搞了断眉,还是械斗留下的疤,眉尾斜了一截。
潘谷玉不知是被吓得麻木了还是太疼,看到孟秋过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呆呆地看着她。
孟秋弯下腰:“青梦让我来看看你。”
潘谷玉挪了挪唇:“谢谢。”
秦之沂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穿糯粉色掐腰短裙,衬得身段很好,歪头看着孟秋。
孟秋也没想到会碰到她,不怪大数据给她推秦之沂的账号,世界是小。
秦之沂把一包医药用品一样的东西扔男人身上,视线还贴着孟秋。
“赵康平你真窝囊。”
“当婊.子立牌坊的人多了去了,就一小模特,不行就算了呗,还被人揍了。”
赵康平拆开医药包,“这纱布烂成这逼样怎么用啊?”
秦之沂耸耸肩:“那你别用好了呗。”
秦之沂话里有话。
孟秋心如止水,全将秦之沂的阴阳怪气算在赵曦亭头上。
孟秋打量潘谷玉,“除了脸,还有没有地方被打了。”
潘谷玉刚张开嘴就倒吸一口气,疼得说不出话,只好摇摇头。
赵康平敲了敲桌子,指着潘谷玉,横声横气。
“敲破我头的事儿不能这么算了,我要告你。”
“今天你先坐我腿上勾我的吧?”
潘谷玉眼睛瞬间红了,艰难张嘴,“对不起,平哥。”
赵康平嘲讽笑笑,“我不接受。”
孟秋后面才知道事情原委。
潘谷玉不知道从哪儿打听赵康平是圈里顶级三代,忙活了一段时间终于有机会进他卡座。
借场子迷乱的空挡,潘谷玉狠狠心坐他身上,又是伺候他喝酒,又是卖娇,赵康平没把她推开。
混夜场的哪有什么单纯的人物。
赵康平喝够酒,兴致来了直接动真格,手不安分地在潘谷玉身上乱钻。
潘谷玉是心野,但没谈过恋爱,一下怂了,左躲右窜说换个地方。
赵康平不肯。
潘谷玉不想大庭广众失身,挣扎间恐惧大于理智,抡了个酒瓶子到男人头上,全场都静了。
赵康平哪里被人砸过,阴着脸当即连抽潘谷玉好几个巴掌,还问她:“爽没爽?”
潘谷玉吓得哭都不敢哭。
赵康平头上的血就是打她巴掌的时候掉她衣服上的。
酒不便宜,他们要潘谷玉赔。
对他们来说,一晚上百来万出去不过是低消,一瓶酒算什么。
就是和潘谷玉计较。
潘谷玉所有银行卡里加起来的钱还没这酒的零头,她没办法,找毛青梦借。
毛青梦边骂她边凑钱,顺带给孟秋打电话,让她赶过去看看。
孟秋一路小跑,给潘谷玉买了瓶冰水,回来后理了理飞到唇边的头发,让她放在脸上冷敷消肿。
赵康平目光时不时往孟秋身上搭。
他身边什么绝色没有,第一眼却觉得小姑娘独特,满身满眼的乖巧,一副读书相,但不死板,她的柔是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的柔,带水的那种。
只不过眼睛太清冷,看男人没温度,一瞧就不好追。
秦之沂瞥了眼赵康平,捏起果盘里的葡萄,看戏似的,五个美甲翘起三个,咯咯咯直笑。
赵康平不大自在:“笑屁。”
秦之沂哼哼两声,唇角笑意不减,“还真是堂兄弟,眼光像得没边儿,赵康平,你知道她现在跟谁么?”
孟秋怪自己耳朵灵,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赵康平表情古怪,想到某个名字,眼皮一提,缩缩脖子,“你笑得好瘆人,别告诉我是他啊。”
“鬼故事。”
孟秋垂睫撩开潘谷玉的头发,看了看她耳朵旁的红印,男的下手不轻。
她对潘谷玉关切了句,“头晕不晕?”
潘谷玉这时才仿佛有了依靠,落两滴泪,堵着鼻子说:“刚被打那会儿有点耳鸣,现在没事了。”
“等我小姨把钱凑齐就能走了。”
“今天谢谢你陪我。”
孟秋都替她害怕。
秦之沂吃葡萄不说话,就看着孟秋。
酒吧里光影乱窜,真真假假,越荒唐越逼真。
赵康平也跟着看去,孟秋保持着半蹲在潘谷玉旁边的姿势,明明是薄而柔软的一片。
赵康平却大惊失色,纱布也不弄了,“真是啊!”
他转头对秦之沂愣愣竖了个大拇指,“姐,你是这个。”
“正宫风范,好淡定,佩服。”
秦之沂在盘子里挑起葡萄。
“外面这些人图什么你又不是不清楚,赵秉君不也是结婚后就断了么,婚前怎么样我不管他,婚后别瞎来就行。”
“你们这些男的都一个德行。”
赵康平听完这几句,笑得乐不可支:“可别,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不婚主义。”
“我要给每个妹妹一个家。”
“神经。这话给你老头讲,怕是屁股打开花。”
孟秋手机放在桌子上,赵曦亭这个名字在屏幕上亮起来。
赵康平瞥了一眼,不经意扫了扫孟秋,有点好奇他们平时怎么相处。
孟秋抬起来看,没管。
赵康平表情瞬间微妙起来。下一秒,让他更微妙的是——
赵曦亭居然没生气,耐着性子打过来第二个。
赵康平吃瓜吃得很起劲,这不比追剧带劲儿。
他以为小姑娘这下要接了吧,作几分钟是可爱,作多了就惹人厌了。
更何况是那个祖宗,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大善人。
孟秋还是没接,翻过手机,眼不见心烦的意思。
赵康平愣了愣,滴溜溜地观察起小姑娘,倾佩之情油然而生,想瞧瞧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没两分钟,听到她手机又震起来,赵康平怔怔地说了声:“好家伙。”
潘谷玉也发现了,小声提醒孟秋,“有电话。”
孟秋拿起手机,看到还是他,抿唇干脆利落地挂了。
赵康平惊得倒吸一口气,手里纱布掉地上,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忽然有点想采访一下赵曦亭现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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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谷玉做淘宝模特的工作室给她租了个房子,她一般不住宿舍。
潘谷玉赔完酒钱问赵康平,今天的事情怎么办。
赵康平扫了一眼孟秋,语气没刚开始那么豪横,只是嫌烦地对潘谷玉说:“算了算了,你滚吧,扯平了。”
潘谷玉在路上又哭了一会儿,这次是心有余悸的哭。
她捋了捋思绪,“平哥好像看你面子才放过我。”
“多亏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