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一赶赴回前线城池之中,城防已开始准备,此刻被带在身边的军队则各入城中,有钓鲸客在军中,这位银发阵魁单打独斗,一个人无法匹敌顶尖名将率领的军队。
但是只要给他足够的材料,就可以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譬如此刻——
就是打算以军阵为核心,依凭城防,筑一座短时间的阵法,李观一回来的时候,银发钓鲸客正在推演阵盘,只是看他一眼,道:“叫你的人都入我给标注的位置上。”
钓鲸客把阵图交给了李观一,李观一看了一眼,见此大阵,乃是以整个城池和地脉气机相联,隐隐化作一护城之阵。
没有顶尖的筑阵之材,那就以兵家大阵为核心。
没有提前以金玉之物勾勒出的阵图。
那就排兵布阵,以士卒之气息相联代替。
最后气机流转,不是汇聚在一人之身,而是要护持在城池之上,效仿司危的手段,以山川地脉为阵法,更进一步,这种【巧妇硬要为无米之炊】的胆魄,让老司命和老玄龟瞠目结舌。
不是,还能这么玩?
我了乖乖,手搓大阵?
还是要塞级别的?
这三百年没见过这么狂的阵道士。
银发阵魁,素来傲慢,越是压力大,越是激发出他心中的傲气,此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即将打算给天下表演一个什么叫做手搓要塞级别护城大阵。
钓鲸客的想法很简单,反正不打算用这一座城永远去和姜素死拼,只需要挡住一次即可。
他就是要让李观一一脚踏在这里,站得稳稳当当的!
谁让你个老东西两年多前,打算给我家孩子和那个没脾气的太子牵线的?
这口气我一定得出了。
把你丫脸都抽烂掉。
他把看乐子的薛神将直接拉了来,让他坐镇中央。
“啊?我啊?”
本来在看这个时代变化的薛神将似乎有些呆滞,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
“我再打的话,是要睡过去的。”
钓鲸客不耐烦道:“睡睡睡,睡个什么睡。”
“我只是要你坐镇军阵中央,我虽擅长大阵,但是兵家煞气肯定不如你,你在此为大阵核心,给本座整合煞气便是!”
薛神将摇头,双臂环抱,轻佻道:
“小子,不要以为是个武道传说就可以如此傲慢,想要让我为你帮忙,却还是……”
钓鲸客不耐烦道:
“我想办法再造个机关人,把你那一代瑶光化身出来。”
薛神将面不改色道:“成交!”
“你知道的,我和陈霸仙关系很好。”
“你很像他。”
“我就喜欢你这样傲慢的样子!”
老司命:“…………”
老司命忽然觉得不对,默默后退一步。
可是此刻哪里还避得开,钓鲸客又伸出手一抓,把想要溜走的老司命抓了来,道:“你也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
“以阴阳家之术,定下阵法大势。”
老司命:“…………”
李观一将钓鲸客给的阵图都安排下去。
这一次的争锋,到了最后,其实隐隐还是有一种,武道传说之间的争斗——李观一虽已经是气吞万里,气势如虹,但是终究年轻。
世界和时代的边缘,是年轻人开辟的。
但是上一个时代的英雄们,也曾经年轻过的。
他们也曾经有梦想,有大愿,有为了那炽烈野心不惜付出一切的决绝,而现在,这乱世之中的争斗,不过只是一批人,去用金戈铁马,去踏碎另一批人的梦。
这万里之国给现在的江南去吃都吃不下,兵力,人马,金银,后勤都难以承载住这样辽阔的疆域。
战争的最后,拼的是底蕴。
李观一这数年间转战天下,每战则胜,看似气运如龙,却缺乏休养生息的时间,如同亢龙有悔,必不可久,这个弊端之前还没有特别明显。
此次大军出征,就极直白地暴露出来。
只打入二三百里,此刻的江南后勤就已经开始捉襟见肘。
而应国在四方的战线上,缕缕吃瘪,却还如同抱恙的巨人,还有可以战斗的基础。
李观一不知道姜万象已被怒极攻心,引动狼王那一次留下的病根,又被这年轻的麒麟刺激地口喷鲜血,险些昏倒,他只是觉得,不愧是三百年大国,又在姜万象的治理下数十年,国力深厚。
不好打啊。
局势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层次,面对姜素在应国之中出战的情况,天策府这边的应对核心也是钓鲸客这位阵魁武道传出手辅助。
武道传说啊……
李观一隐隐明白,钓鲸客在这天下展现出的力量,已经抵达了一位江湖武道传说的极致,他能驻守一城不灭,可却不能在战场上去和姜素拼死。
只要应国的太师姜素还在一日,只要应国仍旧是幅员辽阔的大国,只要在大军对垒的情况下。
太师姜素,仍旧所向无敌。
那哪怕是应国朝廷之中出现大乱。
应国,也不会亡。
纵然没有了再度吞并天下的野心和可能。
姜素一把寂灭神枪,足以支撑住这应国的天穹。
三百年内兵形势的最强,也最为狡诈之人,最后也只在狼王以身死为代价才留下了一只眼睛,如同整个应国的庇护神一样肃立,这仍旧是李观一不能匹敌的强敌。
这天下角逐,终究也要看战将的个人勇武。
李观一手指轻轻敲击城墙,感知到自身九州鼎的鸣啸,感觉到了自身那种盈满的大势气运。
八重天顶峰。
终究不可能是战场之上所向睥睨的太师对手。
这次可没有西域那样的十倍兵力差了。
若要击破应国,得到天下。
要么,就让应国大乱,乱到了四方皆崩的情况——那样,即便是有太师姜素这样的无双神将,应国也已经没有办法再动员出大军团出战,无法让姜素发挥出最强的战力。
然后,仍旧效仿西域,以十倍兵力差强行悍然击杀姜素。
要么,李观一就要成长到足以在战场之上和姜素对攻。
同时他麾下疆域,通过至少数年的休养生息,逐渐恢复状态,能够支撑武道传说级别神将在这天下的对攻对垒,而那也必然是,百万大军级别的大战!
百万大军。
这是李观一此刻绝对拿不出来的阵容,百万大军每日的后勤消耗,都是一种极为恐怖,甚至于可以让晏代清直接眼睛一翻昏过去的数字。
不要说李观一三十年的财运了。
李观一怀疑就是自己三百年财运都砸进去,都不见得能飘起什么水花。
而即便是应国这样的大国。
挥军百万出战,无论胜负,整个国家都会被拖垮,进入衰颓的状态,这个时候如果旁边有什么毒蛇毒蛟的话,即便应国胜了,也会被顺势吞没。
而若是国家内部矛盾重重,则会导致彻底的四分五裂。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第三种方法了。
老司命看着李观一,道:“小子在想什么?”
李观一回答道:“在想天下。”
老司命怔住,钓鲸客微微抬眸,薛神将也看着李观一。
站在城墙前的李观一,即便是穿着寻常的衣服,也有一股迫人的气度,那年少时期炽烈如火的心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沉静之威。
旌旗烈烈,麒麟显威,快要十九岁的李观一。
在这个时代已可算是青年。
人望,武功,手段,皆已出类拔萃。
钓鲸客有点咧了咧嘴。
他有时候觉得这个金龟婿有可能跑的感觉。
乱世之中崭新的霸主,毫无疑问的豪雄。
长得虽然不如我,可好像还不差。
啧,这家伙有点太抢手了。
钓鲸客瞥了一眼那边的薛神将,身为乞丐出身的江湖传说,他的道德底线可没有其他几个那么高,心中不由想着得给自己女儿帮把手。
要不要直接下药……
生米煮成熟饭。
到时候任由那个薛家小妮子有什么法子,那也无计可施。
钓鲸客脑子里冒出这个念想来,旋即面色大变。
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
往旁边一连吐了好些个唾沫。
呸呸呸,妈的,我就算是乞丐,就算是再如何乞丐,也绝对不能有这个念想,那岂不是和那个该死的娘们一样了?!
岂能对孩子做这样的事!
因为某些经历,明明是乞丐和江湖左道出身的钓鲸客,对于某种生米煮成熟饭的路数,有一种天然的抵御和厌恶感,猛地摇头,把那些不好的念想抛出去。
李观一看着远方,道:“终究不够啊。”
无论是战略,军阵,还是个人的武功。
还不是对手。
可不能堂堂正正击败姜素和应国,如何得国。
他知道,即便是第一种方法,也至少需要他个人的武功抵达九重天的极限,类比于突破之前的太姥爷,和西域之战状态的狼王。
如今的八重天巅峰,足以笑傲天下,但是若要对上整个天下的英雄,终究不够。
银发钓鲸客看向李观一,嘱咐道:“你已知道姜素要来,你的武功还只是八重天,这里又是应国国内,姜素有国运在身,军势也会比你强。”
“你能顶住他么?”
李观一回忆姜素那种可怖到了极致的压迫感,回答道:“以大势军阵,可以勉强一战,但是要击败他,以此刻之我,还远远不够资格,但是后方即是江南。”
“不计代价的话,后勤补给源源不断,姜素也难拿下此城,况且,我们还有奇兵,和岳家军兵团合流,自可以完成此地战略。”
“陈国,应国,还有我们,都需要休养生息。”
“继续打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北境之上,可还有草原突厥。”
钓鲸客禁不住道:“是可以,不过如此也只是可以。”
щшш? an?c o
他顿了顿,问道:“你还是要把姜玄涛的头给姜素?”
李观一顿了顿,眸子微垂,似乎又听到风声中传来恣意豪迈的大笑声音和那一声大侄子,然后看向钓鲸客,温和笑道:
“既是他的血脉,那就给他无妨。”
“他不是,还得谢谢咱们吗?”
钓鲸客神色古怪,看着义正词严的李观一,感觉到这个家伙肯定是有报狼王被斩首之仇的心思,要不然的话,之前击杀姜玄涛的时候,怎么会选择斩首这种暴烈的方式。
那时的乱军,一旦成为溃军,战马惊慌起来,根本不受人的控制,恣意践踏,就连铠甲都可以踏成金属薄片,何况是一个倒下去的尸体?
即便是当年大宗师级别的西域活佛,不也被吐谷浑的铁骑疯狂践踏成为肉泥?
姜玄涛之武功体魄,还不如当年的那活佛。而当时战场之上的大军精悍,数量之多,还在三百年前吐谷浑之上。
这小子是故意的?
一定是故意的吧?
他被慕容家那个丫头抚养长大,真憨乎乎的才怪了。
钓鲸客想到慕容秋水,知道李观一年少逃亡,不可能是彻底单纯,要说应该多有狡诈之心,可是这等谁都看得出来,带着一种【一报还一报】的行为。
你斩狼王之首送回,我就把你的血脉独子的头还给你。
自有一股属于少年人的刚直炽烈。
一种说不出的豪情。
钓鲸客叹了口气,心中对这个家伙越来越满意,不由道:
“若是你现在就有九重天的话。”
“那么倒是好许多。”
“就算是面对姜素做这样的事情,也可以不落了面子。”
武道传说的评断,即便是此刻气吞万里如虎的李观一,在军阵加持之下,九重天,也只是在姜素面前不落了面子,李观一自语道:“九重天啊……”
需得筑鼎,亦或者。
吞天下大势。
除非,那西南联军有变,除非破军先生他们,可以一口气拿下数城,顺着水路把水路这一代的陈国城池拿下,且以捷报入江南,大势流转。
这天下如同棋盘,不是一方突出即可大胜。
九州鼎此刻震颤。
李观一抬眸远远看向西南方位。
讶异。
“这是……?!”
………………
却说李观一出发之后,西南王段擎宇难得拿出了自己的铠甲,手掌抚摸着这甲胄,慨然叹息,道:“当年,我就是用这一副铠甲,和李万里,陈辅弼不打不相识。”
他颇为豪迈道:“十败十战!”
“坚韧不拔,乃是豪雄之气魄。”
旁边泰伯雍抽冷子道:“不是十战十败吗?”
于是段擎宇的豪气冲天一下子就萎靡不振,强撑着道:“什么,什么十战十败,大丈夫的事情,哪里说什么十战十败的,你就说,我有没有打下去就是了。”
众人吵闹,西南飞军已整备完成,西南后方城池城主们也被文鹤清点一番,文鹤先生亲自作为随军谋士,微微拱手笑道:“诸位可好,在下西南晏代清。”
“见过诸位。”
段擎宇:“…………”
泰伯雍:“…………”
经历过三十年乱战的两个西南豪雄,整齐划一倒抽一口冷气,而后不约而同,整整齐齐,朝着后面退了一步。
气氛一时间僵硬。
是段擎宇主动开口了:“啊,啊哈哈哈哈,真是,久仰,久仰啊,这位西南晏代清先生,有先生随着我们一起出去,那肯定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啊!”
“啊,啊哈哈哈……”
文清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明了此次的战略,是打算要顺着支流而上,趁机拿下数城,最后他道:“主公此刻赶赴江南战场,我等需趁此机会,立克陈国数城。”
“把水路死死握在手中!”
段擎宇点头,忽然道:“不过,文冕他,不和我们一起吗?”
文清羽道:“陈将军……”
只有陈文冕可以统帅苍狼卫,即便是此刻的萧无量,也不能够和苍狼卫完美配合,只是,即便是文清羽也知道,现在的萧无量,并不适合去战斗。
文清羽道:“且先整备,出发的时候,若是陈文冕将军还没有来,就请他在这里,多休养一段时间吧。”
西南竹林之中。
陈文冕怀中抱着那一个包裹,站在竹林之前,这门锁住了,他拿着钥匙打开锁链,推开竹门的时候,风吹拂竹林,竹叶声音萧瑟。
山野清新之气,似乎是将他一身的血腥气都驱散了。
他安静坐在这院子里,烤着火盆,身子暖洋洋的,却不知为何,总也有一种萧瑟孤独之感,看着竹林院落,想着狼王给他最后的东西。
手中拿着的,是那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够解开的千千结。
往日父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些殷切的,平和的,豪迈的,威严的声音,三年多的时间里不知不觉就已经全部过去,而这些年里,狼王陈辅弼,一直都陪伴在身边。
“父亲……”
陈文冕垂眸,似乎听到陈辅弼在和他说话,说男儿壮志,说豪迈,说怎可以如此颓唐?教导他率领兵马,和他饮酒,竹叶的风中萧瑟。
陈文冕笑了笑,脸上神色安静。
他闭着眼睛,就好像旁边还是陈辅弼,竹叶晃动,恍惚之间,就仿佛他从小到大,都是在陈辅弼身边长大的,那个豪迈的狼王会让他骑着他的肩膀,会带着他去握剑,习武。
会大笑着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成长。
时而威严,时而沉静。
陈文冕缺失的东西,都被狼王弥补了,对于他来说,狼王陈辅弼,就是他的父亲,无可替代的父亲,他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在陈文冕小心翼翼的梦境当中。
他的娘亲,他的父亲都在。
娘亲会温柔拥抱他。
会亲昵的用手指轻轻给他整理习剑之后沾了汗水的鬓发。
然后一家三口一起吃饭。
父亲会坐在竹林下大笑着说他的剑术不足,旁边传来笑声,是隔壁的叔父李万里一家,或许还有一并长大的兄弟,天下太平,亲人都在。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长大。
他要出门的时候。
回过头,看到父亲和母亲站在一起看着他。
父亲大笑着让他早些回来,家,就在这里。
母亲担忧他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告诉他不要和人争斗,若是烦恼了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
家在这里。
陈文冕脸颊一滴眼泪落下,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萧瑟故人长绝,唯长风凄冷,竹叶轻轻。
可惜,可惜。
他从来没有拥有过。
陈文冕伸出手,抚摸狼王给他留下的包裹,耳畔回想起段擎宇转述着的父亲的话:
‘他那样的孩子,想着的不是荣华富贵和皇帝的位置,对他来说,在这西南的地方,有一个池塘,一片竹林,一个院落,当一个教书先生;亦或者在天下游历,才是更适合的吧。’
‘他是我的儿子。’
‘我给他,第二个选择。’
‘上面没有一滴血。’
‘这一身衣裳,不脏的。’
‘干净的很。’
陈文冕起身,拿着这衣裳,珍惜无比,一一折好,放在这西南竹林之中。
陈文冕似乎在回答父亲的担忧,道:
“做自己……”
“这天下里,多少人渴望着这样平和的,和爹娘在一起的,可以做自己的太平日子,我怎么能转身?”
“若是为了让天下人,皆可以做自己。”
“我做不做自己,又有什么不同?”
“或者说,那所谓的竹林隐居,不过只是年少时候的梦境,如今,我有新的目标,天下未定,我如何能安心,父亲,天下未安,我怎么能逃跑。”
陈文冕取出了千千结,手中抚摸着这个复杂的结,看着那乱世之火,轻声道:“我已在这里了,父亲,我背负着你的血,你的债。”
“你杀了那许多人,我难道不曾在成长之中,得你的馈赠?”
“我难道没有因此得到了好处?”
“大丈夫为人处世。”
“既受其恩,那么,不避其祸!”
他手指松开,千千结落入了烈焰之中,彻底焚尽了。
“父亲,我解开了。”
“用我自己的方法。”
他注视着那明亮的,焚尽诸多枷锁的烈焰,身旁泛起涟漪,插翅猛虎穷奇的法相昂首咆哮,气势声威似乎抵达了极致,但是却在刹那之间,从中间撕裂了。
苍狼高傲苍凉的长吟声冲天而起,天穹之上,星辰大亮。
陈文冕身上一股清气升腾。
自五百年前开始,历代就会情绪偏激的陈国皇室血脉中,终于出现了纯粹之人,自此,以我之心,以我之理,彻底踏碎先祖的禁锢。
舍弃来自于外部之血的穷奇法相!
舍弃那癫狂愤怒的力量。
自此开辟,苍狼法相!
陈文冕伸出手,那柄双刃战刀飞入手中,他手持战刀,深深地看着这一片竹林院落,然后大步走出了这个院子。
只是走出的时候,似乎是错觉,似乎是他恍惚。
耳畔传来那豪迈大笑。
“解的好!!!”
“这才是,我陈辅弼之子!”
陈文冕脚步一顿,他猛地转过身,看着这院落,却只看到竹叶翻飞,看到那一件衣裳,平静折迭好,放在那院落之下。
陈文冕的嘴唇颤抖了下,眼睛终于还是微微泛红,释然地笑了起来。
然后他转身,大步走出,轻声道:
“我是陈文冕。”
“神武王之子,亦是,结束乱世之人。”
陈文冕。
从这竹林幻梦之中,从这诸多过往,走出来了。
踏足宗师。
只此一步。
已是七重天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