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分的街道,摩托油门飞转,惊天动地,几个无视交规的motogp赛车手势必要在此分个高下。
摩托版速度与激情正式开拍,即使在镜头之外,几个年轻人依旧拥有良好的职业道德,无替身,也没有特效,全是真情实感流露,演得热火朝天。
但很快,被闪着警灯的交警逼停了。
“这是禁摩路段!还敢超速,要不要命了!”
经过隧道,alex侧头稍微看了一眼正接受教育的年轻人,再落到副驾,正发呆的俞粼。
她的侧脸很清冷,肤白,鼻梁挺直,嘴也是抿着一样紧闭。
像个会打架的乖学生。
自从母女俩谈完话,她就一直处于这个状态,不说话,但也并不伤心,不知道到底是聊了些什么。
其实,俞粼脑子里有点乱。
母亲的反应并没有任何责怪,每一句都是真诚的祝愿,这很好,至少她得到了亲人的支持。
可这和她想象的太不一样了。
太幸运,太不可思议,妈妈居然如此开明,真不是一般的家长。
“我已经说了。”她低头看着再也无需遮掩的齿痕,像做梦似的,“不算是我主动坦白,妈妈早就知道我们的事……她只是装不知道而已。”
alex没有诧异,他和其他身边亲密的人一样,能看出她恋爱前后的明显区别。
从前,她倔强,内心却不堪一击,强装的倨傲令人心疼;如今,她会适时将脆弱展露在外,变得更坦诚,更能接受自己和他人的一切。
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还有别的吗?”
俞粼被问得很迷惑:“什么别的?”
“当我没问。”
“干嘛说了一半不说。”她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你有事想说?”
他摇头。
“你骗人。”她纳闷了,“我都成年了,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不是什么你不能知道的。”alex说话和猜谜似的,弯弯绕绕听不懂,“只是,不论知不知道,都对你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反而加重心理负担。”
“和我有关吗?”
他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又斩钉截铁:“没有。”
“嗯……那的确没有知道的必要。”
俞粼在副驾玩玩手机,又打开车载冰箱,开了一罐饮料,她看起来毫无压力,浑身都是吐露过真心的轻松。
alex回头,继续认真开车,他并不认为自己在撒谎。归根究底,她是无辜的受害者,是大人们自私的选择,这是她不能决定的出身。
一切的肮脏都与她无关。
……
夏季的热浪越滚越多,阳光也烈到刺眼,透过医院的窗户,直接能落到床上人的脸。
舅舅每次醒来都能给周围人不同的震撼,不是乱喊就是抓着隔壁床的大爷哭,不知道又把他当成谁了。
这次,俞粼早早架好手机,打开摄像,就等着录下高冷男人的丢脸瞬间,结果他被拉开窗帘的阳光刺到睁眼后,第一句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你在干什么。”
她吓得缩手,但是又不相信,指着自己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舅舅眉中央陷进去一块,面部肌肉僵硬,过了好久才说:“俞粼,你到底在干什么?”
“真的记得我?!”
alex也凑过来问:“我呢?”
“?”
男人显然把他们都当成了精神病。
大家欢呼庆幸,思维恢复,说明离痊愈也不远了。
只有大爷还没享受够,断了条腿,还白捡个给自己哭坟的便宜“儿子”,拉开帘子笑:“小伙子,你今天啷个不哭了?”
“大爷,您最好还是别说。”alex不愧是最了解舅舅,也是最贴心的侄子,一边好心提醒,还顺带隔开两人之间火焰般的视线。
“我什么时候哭了?”
果然,男人对那些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俞粼连忙否认:“没有,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能是药物作用吧。”
她果然怂,还是很怕舅舅,没恢复正常的时候怕,因为总会被抓着不让走,一恢复正常了,她更怕了,冷冰冰的眼神像是在她身上剜肉。
她偷偷摸摸,背对着他把视频删了。
“你拿手机,拍了什么。”舅舅叫她的名字,却让她越躲越远。
俞粼慌张摆手:“没有,真的没!”
“醒了就好。”
母亲及时喊停混乱,刚刚医生来确认过一遍,伤口正在愈合,断掉的骨头好全,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既心安,又有点失落。
因为这个男人,从容,冷静,与她相隔遥远又最亲近的血脉。
渐渐地,他不再需要照料和担忧,会恢复成她最讨厌的样子,又会不由自主地开始那些,让她厌恶,又暗喜的控制欲。
俞粼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母亲,又低头看了眼舅舅,刚好一家人都在,倾诉欲和表现欲达到顶峰。
“妈妈,你看!”她举着热乎出炉的录取通知书,“今天早上刚拿到的。”
母亲惊讶地捂住了嘴,接过那沉重的,装满几年艰辛的东西;这个大学不愧是知名强校,连外盒都是密码锁。
“里面还有个小夜灯呢,我已经放家里了。”俞粼嘿嘿一笑,“本以为通知书就是张纸,没想到里面有那么多东西。”
“恭喜粼粼。”
母亲激动到眼睛红了,用力抱了抱女儿,从一个不爱学习,经常旷课的叛逆高中生,成长为今天这个样子,她真的是说不出的欣慰。
这也侧面证明,她真的把女儿生得很好。
alex亲眼看着俞粼签收快递,也见过现场的开箱,所以全程没有什么波澜。
但妈妈好像给了自己一个赞许的目光。
舅舅拿着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一眼,注意力落在录取的专业上。
“为什么选经济学?”
俞粼愣怔半秒,和他对视一眼,又很快落下去。
“为什么不说话。”
“呃……”
这场面,像是提前面了个试,对着西装革履的面试官半个屁都放不出来。
即使领导没有办公桌,而是坐在病床上,也没有西装傍身,但她还是被这打探的语气视线,吓得支支吾吾,光低头玩手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不想说,也不敢说,选这个专业其实是想和alex当同部门同事。
见这家伙如此扭捏,男人自然而然当作这个年纪的通病:
思想单纯,天真烂漫。
做事不过大脑。
“不要把一切都想得太理所当然。”他成功的把周围空气都冰冻成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
“这种专业并不是看起来那么高大上,也没那么简单,你要是一知半解就闭着眼睛乱选,只会懵懵懂懂地毕业,这辈子唯一的高光时刻,就是拿到录取通知书的这一瞬间。”
俞粼肉眼可见脸色苍白,这番话太尖锐刺耳,alex当然要为她说话:“舅舅,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这个专业也是仔细思考过,衡量很久之后才抉择的结果,不要说话这么难听。”
清醒了这么久,男人对车祸前的一切都历历如绘,他眼神有点敌视地在这个侄子身上扫射,慢悠悠地说:“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俞粼开口辩解:“我……”
“我也在说你,你们两个凑在一起,每天都打什么鬼心思?”
那张裹着硬壳的纸被放下,俞粼能感觉到,舅舅在盯着她看。
“大学不是让人彻底松懈的时期,专业,也不是随便选件漂亮衣服披在身上;你得想好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创业,或者就业,都得在这几年有一个清晰的规划,实在不行,还是趁早去考个雅思……”
“你够了。”
母亲坐在远处,她很久不说话,但不代表她认同。
她双腿交叉,像是比他这个领导还领导,眼神恶狠狠的。
“粼粼刚被大学录取,你不说点好听的让孩子高兴高兴就算了,居然在这种时候说教?你最好收敛点你那个爱教训人的脾气,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助理和下属。”
舅舅不甘示弱地挑眉:“你不关心自己女儿的未来规划,还助纣为虐?”
“不用你管。”母亲扶着女儿的肩膀往外推,“你们两个先回去,别听他的。”
俞粼怯生生地劝道:“妈妈,别吵架……”
“我懒得理他,我也没那么有空,在这和他对牛弹琴。”
母亲收拾着自己的包,翻找一通,又冲到床头拿走了车钥匙。
“你最好赶紧出院,赶紧滚回你的老巢去,在这医院住着,孩子们还每天掐点来看你,碍事。”
她说完这番话,重重地甩上门,声音大到吓得隔壁床大爷从床上弹起,差点下地走路。
“哎呀,你这婆娘脾气真爆。”老大爷听口音,就不是本地人,笑眯眯地瞧他,“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会赚钱,怎么有钱还被训?”
“那不是我妻子。”
男人说完就躺下背对着大爷。
大爷有着川渝地区的自来熟,不允许任何人拒绝聊天:“啷个不是?那男孩不是你侄子?我听到他喊你舅舅了,那女孩,不就是你家幺妹儿嘛!长那么像呢!”
“不是我说你,孩子想学什么就学,不过那交通大学,学的是啥子交通?”
“吵吵啥子,闭嘴!”
一旁陪床的大妈终于受不了这聒噪的大爷,一巴掌拍在他胸口上,拍碎了他之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