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影珊出事了,玉轮公司的财务部长向检查机关报了案,陈影珊被刑事拘留。
柳文军实在搞不懂,不应该啊,陈影珊要用钱完全可以向他开口,没有必要去挪用公司帐面上的50万资金,这是要坐牢的呀。柳文军相信这里面一定有隐情,就凭他对陈影珊的了解,她断然是不会这般草率和不计后果的。
财务部长很是洋洋得意,她觉得自己为公司扫除了一个大内奸,董事会还不知道要怎样表彰她呢。玉轮公司上下下下象开了锅的热水,冒着泡得沸腾了起来。一时间议论纷纷,有关陈影珊的谣传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
员工中逐渐分成了两派势力,其中以财务部长为首的一些大姑娘,大姨妈们开始喋喋不休地诽谤起陈影珊,她们平时看着陈助理的风光一直就有气憋着没处发,倒也不是陈影珊不会做人,只是这帮姨娘们的嫉妒心太强,见不得后来者居上,看着陈影珊小小年纪就扶摇直上,两年的光景就爬到了她们的头顶上,姨娘们的怨气这下可要一吐为快了。
还有一部分人,却对陈影珊是心怀同情的。和陈影珊同在珏兰花园宿舍里居住的小姐妹们这几天心情特别沉重,难过得几天都睡不好觉。她们不相信陈影珊是那种人,平日里的陈助理和她们亲近得就像亲姐妹一样,如今宿舍里突然少了她的身影,大家都非常不习惯。
最难受的就数杜雨君了,她犯下了滔天大罪,害得陈影珊进了监狱。她手里拿着那张偷回来的借据,愧疚地用脑袋拼命往墙上撞,鲜血顺着额头汩汩地往外涌,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让陈影珊蒙受不白之冤,于心何忍?可如果让我去顶替陈影珊,去自首,我必将会是死路一条。怎么办?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去找那个骗子算帐呢,这口气不咽下去,我誓不为人。对,去找柳总,柳总一定帮得上忙的。杜雨君想到这里,眼前一亮,随手把手中的借据撕了个粉碎。
柳文军对于不速之客不感兴趣,他心乱如麻,整天在想着陈影珊的问题,越想越不通。难道是他柳文军看人看走了眼?这么一个纯洁善良的好姑娘怎么就身陷囹圄了呢?事情的经过和原因到底是什么?都半个多月过去了,检察部门怎么还没有搞出个所以然来?陈影珊在那种环境下该受多大的苦啊。
杜雨君是直闯进柳总办公室的,两个保安喘着粗气硬是没有拦住。
“柳总,我是陈影珊的朋友,我有急事找你。”
柳文军抬眼。眼前站立的一个姑娘,秀眼圆瞪透着一股子泼辣劲,额头上包着一层纱布,还可以看见鲜血在不断地外渗。
“你?——”这姑娘的样子太奇怪,陈影珊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一个朋友,没听说过啊。
“我叫杜雨君,是陈影珊的学姐,更是好朋友。”
“哦”柳文军隐隐约约记起,陈影珊是曾经对他提及过她在远州市有两个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其中就有一个叫什么君的,可能就是她了吧。
“你有什么事?”
“柳总,你一定要救救陈影珊,她是无辜的。”杜雨君的眼泪断了线似地掉了下来,头上的鲜血倾刻间浸染了整个白纱布。
“哎呀,姑娘,别急,慢慢说。”柳文军拿起桌上的电话叫了一个人进了办公室。
来人手捧药箱,很熟练地帮杜雨君重新包扎好伤口,退了出去。
“姑娘,你慢慢说,如果有可能,我是很愿意帮忙的。”
杜雨君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向柳文军全盘托出,除了没有提及到那张借据,她声泪俱下地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们都被骗了,是我,是我害了陈影珊,是我罪不可赦。柳总,你就让警察来抓我吧,影珊实在是太冤枉了。”
柳文军听完了所有的叙述之后,心里吁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看了看杜雨君,问道:“你的头是怎么回事?”
“撞的,我恨不得撞死自己。”杜雨君这句话倒是真的。
柳文军沉默了,今天他听到了一个让人震撼的故事。这三个好姐妹之间的友情竟然到达了这样一种地步,而陈影珊在这半个月的口供中一点都没有提及到杜雨君这个人,她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罪责。
“柳总,我求求你,你救救陈影珊吧。哪怕是用我去换她都行啊。都是我财迷了心窍,害得她无辜坐牢,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宁的。”
“杜小姐,你别着急,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肝胆相照,两肋插刀。没想到,你们这一帮纤弱女子却有这等侠义心肠。这倒让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自愧不如啊。放心吧,陈影珊会没事的。”
柳文军是打心眼里感动,本来他还愤愤地在生陈影珊的气,现在心里却由然升腾起一丝敬佩和尊重。陈影珊挪用*公款当然不对,但有一点柳文军是感到欣慰的,至少她不是为了私利。把朋友利益放在自己利益之上的人绝对是个义气冲天的人,虽然方式上不对,但这等侠肝义胆也是足以让人敬佩万分的。
就冲着陈影珊的一副傲骨,柳文军也要把她给捞出来。
晨曦微露,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把陈影珊从睡梦中惊醒,她不知道这是第几天了,好象是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吧。这是一个监仓,里面到处弥漫着发霉的气味,墙角处的一个盛满尿液的马桶正噬谑着散发着熏人的恶臭。其他的人,也正懒洋洋地从床铺上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地诅咒着什么。
陈影珊有些不舒服,胃里面翻江倒海地折腾着,这几天她根本就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她明白自己是彻底地完了,自己的余生就要在监仓里度过了。多少个白天黑夜,她卷缩在屋子的一角,浑身发抖,冷汗直冒。她不知道这种日子到哪一天才是个头,她仿佛滑进了一个沼泽地里,根本就没办法动弹。
进拘留所的第一天,她被两个女警带进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随着监仓铁门重重一关,屋内所有的人都从床铺上坐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陈影珊出来!”门外有人喊,铁门被打开,一位女警站在门口。
陈影珊知道又到了审训的时间了,自从进来了之后,警察们就不分黑夜白昼,不厌其烦地轮番提审她,问得都是同样的问题,她回答得也都是同样的答案,但似乎每次都不能让他们满意,他们好象非要问出个惊天大案来才肯罢休。
又是审训室,空荡荡地只有一张桌子,两个警察坐在桌子的背后。
陈影珊在他们的对面坐定,其中一个警察拧开台灯,强光直射到陈影珊的脸上。
“陈影珊,你挪用*公款的意图是什么?”
“用来炒股。”
“胡说,我们到证券市场去调查过,根本就没有以你的名字开的帐户户头。你在撒谎!”
陈影珊沉默,她能说什么?自己根本就不清楚这50万的资金到底是以杜雨君的名字开的户还是以那个操盘手的名字开的户。就算是以杜雨君的名字开的户头,可是现在所有的钱都已经没有了,再把杜雨君的名字供出来,事情也不会有什么转机。要下地狱就她一个人下吧,钱是从她的手中流走的,怨不得别人。
“陈影珊,说话。”警察等得不耐烦了,他重重地一拍桌子。厉声道:“陈影珊,你不要顽固不化,审训了你这么多次,你就是不说实话,你当法律是儿戏吗?你这种态度是要被严厉处理的。”
“我没法解释。”陈影珊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但她还是那一句。
“你说,现在这50万到底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被一个操盘手给骗了,他携款潜逃了。”
两个警察显然是被气坏了,这个小姑娘在编故事吗?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个斯文端庄的姑娘竟会这样冥顽不化。她只是一个劲得在哭,口供却是一点也不改。
这已是连番审训的第六天了,他们每隔三个小时提审她一次,警察轮着番地更换人马进行疲劳攻略,陈影珊整个人被折磨得变了形,已经虚脱得不成样子了。可是,她的口供一直就不曾变过。
警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又去寻思别的法子让陈影珊开口。
一回到监仓,陈影珊就病倒了。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里,床前朦朦胧胧地站着几个人。
“影珊,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帘,随即有一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她。
陈影珊努力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三个人。杜雨君把头埋在床沿上早已泣不成声,米儿也跟在一旁直抹眼泪,只有柳文军正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
陈影珊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眼里象冒了火似得火烧火燎。浑身散了架,根本就使不上劲。
“小陈,你别动,现在好了,没事了。”柳文军面无表情,心里却翻云覆雨自责地厉害,短短地半个多月,这个水灵,活泼的小姑娘就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这可不是柳文军所能预测到的。他不明白,陈影珊在出事前完全有时间来向他说明情况,寻求帮助的,可她为什么没有这样做?仅仅就因为她骨子里的那股倔劲?倔强到宁愿遭遇牢狱之灾也不屈膝向他开口?她应该明白柳文军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柳文军这半个月来一直很矛盾,50万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要有他介入这完全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但他不明白陈影珊的用意何在?是他柳文军瞎了眼看人看走了眼?还是另有隐情?他生气陈影珊在没有任何预兆的前提下,就私自挪用*了公款,这明摆着是没有把柳文军放在眼里嘛。如果陈影珊开口向他本人借这50万,柳文军二话不说,一定会借给她,可公款的性质就不一样了,这也不好向董事会交代啊。
也正是柳文军这犹犹豫豫的一段日子里,陈影珊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当得知事情原委后,柳文军马上自己掏腰包给公司账上补齐了50万,同时征得董事会同意,撤消了对陈影珊的起诉。
看到柳文军,陈影珊的眼泪“哗”得一下子开了闸,所有的委屈和痛苦一并涌来,再也忍不住了。病房里哭作了一团。
“别哭了,灾难已经过去了,柳总已经把事情摆平,你休养好身子就可以跟我们回去了。”米儿心里很难过,她是最后一个知道事情经过的人,她恨自己一门心思都钻到钱眼里去了,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关心一下陈影珊。两个姐妹为了攒钱给她交房钱,却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她自己也该好好反思一下了。
杜雨君抓起陈影珊的手贴在脸上,“你打我吧,是我连累了你受苦,该坐牢的人是我啊。”
陈影珊摇了摇头,把目光移向了柳文军,她清楚她这一辈子打从这起就开始欠他的了。她的声音很微弱,柳文军伏下了身子。
“柳总,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傻丫头,你还真有一副侠骨心肠啊。大难临头也一个人扛着?我可真是羡慕你的朋友啊,你们这样肝胆相照真让人刮目相看。”柳文军用手刮了一下陈影珊的鼻子,接着说:“臭丫头,只有你没把我柳文军当朋友看。”
朋友?陈影珊苦笑了一下,这上下级的关系和朋友关系实在不好把握尺度,更何况挪用*公款就已经把自己陷入了不仁不义的境地,她又有什么脸面去和柳总去攀这个朋友的关系?
“没事啊,刚才也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你只要调养一段时日,很快就会康复的。到时再还我一个光彩夺目的白领丽人啊。”
“是啊,是啊。我们影珊本就是一个坚强独立的人,很快就会重新振作起来的。”杜雨君紧接着柳总的话,这时她的心才稍稍安了一些,她完全看出来了,也许正是她的这一步险棋让柳文军得到了完全俘获芳心的机会,陈影珊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不可能对柳文军无动于衷的,杜雨君的推波助澜注定会起决定性的作用。
“影珊,这次多亏了柳总,你都不知道,柳总这半个多月来头发都为你熬白了。你在里面受苦,他在外面受苦。哎,真是难为你们哟。”
柳文军听杜雨君这般讲,很淡然地笑笑。“小杜啊,影珊不来找我,你却早该来找我了,否则事情也不会拖到今天啊。”
“是,是,是我的不是。”杜雨君一个劲地点头。
杜雨君和米儿一起扶着陈影珊斜靠在了枕头上,柳文军递过来一杯糖水,陈影珊一饮而尽,心里立刻舒坦了许多。杜雨君悄悄地拉了拉米儿的衣角,使了个眼色,两人相继离开了病房。
柳文军在床沿边坐下,用手抚了抚陈影珊纷乱的头发,端详了良久,痛惜得一塌糊涂。刚才碍于有人在场,他强忍着不让自已情绪失控,这会他再也忍耐不住了,他扬手给自己重重来了一个嘴巴子。
“柳总,你——”陈影珊吓了一大跳,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柳文军流了泪。
“影珊,我真糊涂啊。我早就该想到你一定是有隐情的,可是我还是怀疑你,让他们把你抓了进去。”
“柳总,犯了法就是要受到应有的惩罚。我这是咎由自取。你这么信任我,我还做出对不起公司利益的事,我是罪有应得。”
“影珊,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信任你,你也该信任我才对,以后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先和我商量,好吗?”柳文军的语气柔和温婉,“你还年轻,不知道世事险恶,一旦掉进了陷阱里,想翻身都难啊。”
陈影珊瞪着一双惊慌未定的大眼睛,静静地听着。柳文军把陈影珊揽进怀里,坚实有力的臂膀让小姑娘踏实了许多,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安详而宁静,在柳文军的喃喃细语中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