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已经是四郎今日数不清第几次叹气了。
只见他一屁股就坐在了门前的嘴上面石子台阶上,也顾不上石子凉,又叹气一口。他刚刚从学堂下来,就跑来三娘的院子里了,跟在他旁边的,还有小胖子五郎。小胖子挪了半天,好不容易也在石子台阶上坐下,坐下手中也依旧拿着一块桂花糕。
身旁的奴仆看他俩并未有什么大动作,也就随他们这样坐着了。夫人说过,家中的孩子们不能太娇养了,该骂就得骂,该打就得打。所以这才别个家里直接往石子上坐,周围的奴仆们毕竟大惊小怪一番,可是在房府,这都不是什么事儿了。
只是现在五郎手中这桂花糕呐,看起来都有些塌陷了,许是握在手中时间太久了,表面的糖粒都快要融化了。这如果三娘在这里,一定会惊叹这是不可能的,五郎手中的桂花糕居然能拿在手中这般久,还未吃完,定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之一了。
可现今的的确确是事实,只见五郎小胖子在四郎的叹完一口气后,也跟着小小的叹气。那手中的桂花糕往嘴边放,可是还未放入口中,就又放下了。
四郎看他,发觉五郎怎滴也如此奇怪。
“你为何跟着我。”
“从我一进府你就跟着我,作甚呢?”
“我可烦着呢。”
四郎也没指望能得到五郎的回答,他家五郎最是惜字如金了,从他会说话一来这么几年,统共四郎就没听过他说几句话。过不起来,五郎没有回答他,这是小胖子侧转了些许身子,面向四郎这边,幽怨地看他四哥一眼。
“哎......”四郎看了看五郎原来那圆润的脸仿佛小了不少,再看了看他手中剩下的桂花糕,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用手中刚刚在院子里捡来的木棍在地面上不停划拉。
五郎见四哥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桂花糕,自己也看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把拿着那黏兮兮桂花糕的小手往四郎鼻子下面一伸。
“给。”
“嚯儿......”四郎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胖爪子吓了一跳,再被五郎突然说话这件事吓了一跳,进而被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情况吓了一跳。顿时吓得把手中的木棍都扔了,自己直接躺在了台阶上。小胖子看他这样,只能把手给缩了回来,自己胖胖的小身子也往后缩了缩。
多么可怜的一团胖嘟嘟的。三娘要是在这,早就扑上去揉搓一番了。
可惜三娘并不在,三娘已经离家出走很久很久了。兄弟俩心中都这般想到,小胖子甚至伸手揉了揉眼睛。
“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给胖子造成了如此深刻地摧残。”心里这般想到,四郎也只能伸手拍了拍五郎的头以示安慰。这兄友弟恭的场面在房府可真是很难才能见上一面的。
“三娘这厮,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啊啊啊啊!!!!”四郎对着三娘院中的小竹林一顿吼,回答他的只有被惊起的数只鸟儿。
“哎,没人玩啊,其他人都比不上三娘好玩......”
“嗯。”
“哎,你天天跟着我,我也没法找回三娘来啊......”
“嗯。”
“真是女大不中留!”
“嗯。”
“不然,我们去找耶娘问问?”
“嗯。”
……
“我不敢......”
“嗯。”五郎点点头表示,他也不敢。
“哎......”
“哎......”
兄弟俩只能继续叹气。五郎把手中已经不成样子的桂花糕往嘴里一塞,一口就吞了下去。看着脏兮兮黏糊糊的小胖手,叹了口气,接着往衣袍下摆上一擦。擦干净这才学个他四哥的样子,也双手托在下巴上,望着院中被风吹得抖动不已地竹林。
周围看着他俩的奴仆都被他俩这样子给逗笑了。而推门进来的凝脂看着这两个动作一致,齐齐托腮的望竹小郎君,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好笑。
而她能做的,只有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等着三娘回来。
对了,还有那鸽子再去喂一次,定要喂得肥肥的。
而此时,站在窗边乘凉的房夫人,听到自己儿子的嘶吼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拍着窗棂梆梆响,而站在一旁的她郎君房公确是愁云惨淡。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三娘?”幽怨地看她一眼。
“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她一个小娘子出去,外面人心险恶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啊!!!”
“小娘子?出去了当然是个小子。当初也不知是谁,把别人关在小小的院子里,可不得憋坏了。”
“我当时不是在气头上吗!!!我过几天就把她放出来,哪成想.......哎!!!”
“咱家三娘从小身子就不好,一直不让出门,现在难得出去一趟,便随她去吧。”房夫人看她还一脸懊恼的郎君,接着说,“我当初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在江湖上闯荡许多年了。再说你派去找人的人马可有找到。三娘聪明着呢,她既然让人带了话回来,让你莫要担心,你就莫要担心啦。”
房公端着他那茶碗不停地抚摸着,仔细看你就会发现,这和他打了的那只一模一样。原来房夫人回来之前,他并没有能找到替换的,想也知道这成套的越窑青瓷茶瓯那是这么容易寻到的。于是乎魏国公大人这只能硬着头皮向娘子承认错误。而房夫人念在他主动承认的份上,加上家中三娘突然离家出走造成的忙乱实在太多,根本没时间收拾他,索性就把那一套剩下的都赏给了他。
于是此时,魏国公大人就一边抚摸着这得来不易的茶碗,一边碎碎念。
“可是三娘从未独自一人外出啊!钱带的够不够,衣裳带的够不够!会不会饿着了,冻着了。”
“别跟着老妈子一般,三娘带了足足的银子。再说簪子她还带着了,你看,你家小娘子够机灵吧。”
魏国公听闻,惊讶地看了看自家娘子,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点了点头,心中稍稍安定一点下来。
“这么想就对了,三娘她得我真传,这走出去江湖上,除了那几个老妖怪,同辈中没人是她的对手。九节墨骨鞭她也带着,真动起手来,也吃不了亏的。”
房夫人轻靠在郎君身上,伸手帮着扶了扶房公的胸口,“放心吧,我会找人看着她的。”抬眼看到他手中茶碗空了,这赶忙帮他盛过一杯。
接着望向窗户外边,看着这少了许多生气的房府,痛心疾首地说到。
“现在当务之急,是家中这几个小崽子。四郎自从三娘走后,这课也不好好上了,学问都不好好做了。五郎更是,饭量都小了,茶不思饭不想的生病了可怎么办。”
“还有,还有六郎,这几天也都在找三娘,更是要我抱着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就冲这事儿,都哭闹上好几回了。你不得好好管管这几个,别让他们这么闲着了。”
魏国公想了想的确是这样个情形,立刻化悲愤为动力,决定好好敲打一下家中几个小的。
四郎、五郎、六郎,六郎太小了忽略,四郎五郎殊不知苦日子将要到来。
房府里发生的这一切,三娘一点都不知道,当她被肚子的咕噜声给吵醒的时候,船舱外面已经完全黑了。真的一醒来,三娘就开始觉得有些晕,可是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了温饱问题,然后在赶紧蒙头大睡。
当她走出她的房间,来到甲板上,发现眼前都是黑的,只有零星的水面折射出的火把的光线。能视之处的水面只能看见他们这队的船,因着此次金傻子他们去扬州是急着抢购一批货,所以他们这几艘主船先走,真正运货的船只还在后面没跟过来。
三娘旁边的火把发出“哔啵”一声响,吓了她一跳,她赶忙往旁边让了让。只见火把光线周围还围绕这许多小虫子,不停地想着火光扑去。而火把照射不到的地方,就全部为黑暗笼罩着,漆黑的河水缓缓流淌着。三娘没办法感知到现在他们的船是不是还在开着,被黑暗所笼罩了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在自顾流淌着的河水下面,在光线都穿透不了的黑暗下面,也不知道隐藏着什么。三娘想到,顿时打了个哆嗦,赶忙朝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这燃烧了一屋子的蜡烛的地方就是船舱的最大一个厅,就是上次金傻子款待他俩的那个豪华无比的厅。而现在厅中的八仙桌还摆满了菜,桌旁分别坐着两人,二狗和金傻子,俩人在,拼酒......
三娘刚买进这间房,那扑面而来的酒香,闻着她差点就吐了出来。这晕船的时候真是什么异味都不能闻,三娘只干呕了几口。无奈实在是腹中空虚,饥饿异常,不能吐出点什么,不然傻子这波斯羊绒毯可就遭殃了。
三娘看着桌上的馒头,甚是想吃,只能捏着鼻子往里走。
就在刚才三娘那几声干呕一响起,厅中的两人就发现了她。在厅外候着的女仆也赶忙进来添碗筷,加椅子。三娘摆摆手,示意她不需要麻烦了,她不在这吃。和厅中两人随意地打了招呼,捡了两个大馒头,拿上金傻子递过来的姜茶,就摇摇晃晃地往房间走去。
此时,什么都没有躺下重要。
二狗跟着她一路来到房间,再三确认真的没事后,才返回大厅,两人于是接着闲聊了起来。
除开项晚晴这件事,两人志同道合的地方真是不少,再加上两人都是健谈之人,这下聊得更是风生水起,酒喝得更多了。
对于这江湖第一美女的事儿,两人这也是想开了,首先这第一美女的晚晴宴选的谁还不一定呢,何必硬碰硬,还是暗自较劲的好。先拉拢对抗其他人,最后才是真正见真章的时候。
于是两人继续笑嘻嘻地喝酒,不由地就聊到了三娘身上。
二狗举起一杯葡萄酒,对着烛光透过夜光杯反复地看,只见那紫色的琼浆透过透明的杯壁,折射出的波光这是万般迷人。
一口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