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那邺村已经许久,我几乎闭门不出,这个时节来山里避暑的人很多,院外总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愿意出门也是身体不好,稍微走动一下就感觉心跳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了一样,所以时常蜷缩在藤椅上,不太动弹。
胸腔总是气闷,心脏抽疼,去医院做了一大堆检查,医生说是应激性心肌病,就是我们常说的心碎综合征,要求静养避免情绪激动。
我苦笑,听起来还挺高大上的。
张文瑞来的时候看到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我死藤椅上了。
“你怎么来了?”我站起来招呼他坐。
张文瑞嫌弃的皱了皱眉头:“你快坐下来吧,别忙活了,等会儿别死我面前。”这人说话还是这么恶毒。
我又缩回椅子里,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让他坐。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张文瑞在院中转了一圈,满脸写着嫌弃。
“生病了,养养就好了。”我扯出一个笑,心中想着,得多变态的人才会喜欢张文瑞这种别扭的人啊!
随后他甩了一沓东西在我矮桌上,全是白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纸张不像a4纸这么坚硬,拿在手里很软,像是绸缎的手感但又不是,也不像是宣纸,我见识浅陋实在是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个是亡灵客栈的相关材料,你交到鬼城,他们就给你签发令了,之后客栈就能营业了。”
“这么先进?和我们去政务大厅一样啊,上传资料,等着批复对吧!”
张文瑞点头:“差不多吧,你尽快去办好吧,后面还一堆事儿呢。”
“那你得告诉我,我去鬼城找谁啊?他们不会也和人间一样挂了个政务大厅的牌子吧?”
“瑞金。”张文瑞告诉我一个名字,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似乎在找什么。
我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张文瑞移开目光:“你们这儿的鬼城里,有一个沈府,你一进去就能找到,你把东西交给他,他很快就给你办好了。”
我点头问了一些细节。天刚擦黑就进了鬼城,根据张文瑞提供的地址,我站在沈府的大门前,俩狮子站在两侧威风凛凛,穿着铠甲举着长矛的士兵守在门口,我拱了拱手:“各位大哥,我找瑞金,请问他是否在这里。”
其中一人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走来一个小老头,笑意盈盈的看向我,说他就是瑞金,让我跟上他。穿过好几道门,终于到了书房,我将东西双手奉上:“这是张文瑞让我带过来亡灵客栈的材料,不知道您是否能行个方便替我看一看。”
他也双手的接过的送上的东西,连点点头:“张家送来的东西不会错的,您且稍等,我帮您看看。”
堂后走出来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他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如湖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他接过瑞金手中的东西,不着痕迹的看了我一眼,对瑞金道:“我来,你下去吧。”
瑞金弯腰退了下去,一时间整个大堂中只剩下我与他两人,压迫感有点强,我试图想要找话题要说些什么,他的头抬起来看向我道:“是否还有一块金牌和一张绸纸?”
“啊?”我收回失神的目光,清了清嗓子:“对对,我忘了。”随后从包里掏出张卓岩曾为感谢我送张文瑞回张家送我的一块金牌,还有离开时候张文瑞给的那张白纸。
“过来画押。”他头也不抬一页一页翻着那些纸张。
我站的位置距离案桌有些远,听到他这么说,我这才挪动过去。
“那个……”我扫了一眼案桌上,没有印泥啊,我用啥画押?只能无奈的问:“请问我应该怎么做?”
他抬头扫了我一眼,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手却握住我的左手,冰冷触感袭来,我心中一阵战栗,他只是轻轻用力,我的指尖便破了沁出鲜红的血液。
“按锦帛上。”他一页一页的翻过,另一只手搭在我的手上引导我需要画押的地方,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有点点伤痕,看起来分外刺眼。
最后一页,我的手指迟迟没有落下,不是我不想落,而是他捏着我的手没有放下,我侧脸看去,他看着我的脸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是我的动作提醒了他,他这才将我的手轻轻落在最后一页锦帛上,而后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我的手。
他将那枚金牌放在掌心,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再次摊开手,那枚金牌已经变成了一块黑木炭的样子。
“真造孽啊!”我在心中暗暗惊叹,按照现在的市价,那块金牌值多少钱啊,就这么化成了一块黑木炭。
他看我交给他的那些东西时垂着头,偶尔也抬头看我一眼,唇角微微扬起,他是在笑吗?
“这个给你。”他将那块枯黑的木炭放在我手心,他冰凉的手指若有似无的扫过我的掌心,引得我一阵战栗。
一块金牌换成了一块黑木炭,真是亏得心慌。
他忽然又抓住我的手,我不解的看向他,他抿唇一笑,而我手指一痛。指尖的血液一滴一滴一滴的落在黑木炭上,原本漆黑的木炭样式的东西,此刻竟是变成了墨红色。
他见我皱着眉头看掌中的这块从金子变成的这个不值钱的东西。
“你不知道怎么用?”他惊讶的问。
我摇了摇头,确实不知道,我处于一问三不知的的状态,死张文瑞只把东西给了我并没有告诉我具体情况。
“这是客栈的钥匙。”他轻声道:“都弄好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指着他手中的那一沓东西:“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过些时日会通知你的。”他眉头皱了皱,低声问:“身体不好吗?”
“什么?”
“没事。”随意从后面那一排排厚重的书柜上随意取下一本书,在案桌后坐下来开始看书。
我也识趣的道谢告辞。
踏出书房门口时,我回头,却不知道何时垂着头看书的让已经抬起了头看着我,我忽然转头他像是被当场捉住一样略显尴尬,又将头埋下看书。
“我叫陈月。”我轻声道。
他闻言并未抬头,假装翻着书:“我知道。”
“那么你呢?”
“沈十安。”
“久思十安,真是个好名字。”我看他翻着书的手抖了一下,想抬头看我又努力的将压抑着自己,我扯着嘴勉强弯出一个弧度。
再次道谢之后,退出了沈府。
他靠在门上看着我离去的背影,一时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后,山河万里,你是我藏在心中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