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六年,大将军蓝玉就会被朱元璋赐死。同案的还有许多开国的武将功臣,史书记载,公侯伯子被杀无数,有统计的人数,高达一万五千人。
这其中,包括了太子妃常氏的娘家。
朱元璋为什么杀那么多人?
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他孙子的皇位,蓝玉等人那可是坚定的嫡子支持者,虽然太子朱标英年早逝,皇长孙小小年纪就夭折了,可太子妃不是还有一个以命换来的嫡子朱允熥的,武将们自然会选择这个嫡子,反而对庶子朱允炆嗤之以鼻。
以朱元璋的性格,既然这些人不能辅佐他认可的孙子,那干脆一杀到底,永绝后患。
杀错了吗?以一个帝王的心态,没有错,这些桀骜的武人既然不能为孙子效忠,留着也是后患。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打着为大明正统的旗号,祸乱皇明的江山。
但绝对是杀可惜了,以至于在后来朱棣造反的时候,建文帝手中根本没有可以统兵的大将。
堂堂大明中央竟无大将,让李景隆那样的的草包货色,为大军主帅。结果李景隆被他表舅朱棣打的落花流水,望风而逃。
最可笑的是,建文帝朱允炆不但不追究李景隆,反而诸多袒护。
这些袒护带来了什么?带来了在朱棣攻打南京之时,李景隆投降开了城门。
而一直被建文帝防范的世袭武将勋贵,则是为了大明洪武皇帝遗命,战死无数。
纵观史书,这些出身微寒的淮西武人,都在历史上留下属于他们的英雄事迹。
别人暂且不提,凉国公蓝玉,威震捕鱼儿海,差点就生擒北元蒙古皇帝。擒获北元皇子嫔妃公主,亲王大臣上千人。
俘虏蒙元降兵七万七千,以及宝玺、符敕、金银印信等物品,马、驼、牛、羊十五万余头。赫赫战功,堪比卫青,霍去病一般,一扫两宋以来,汉家男儿几百年积弱的形象。
这甚至是某种程度上超过了卫青霍去病的功绩,强大的北元在蓝玉等人的攻击下,一蹶不振。黄金家族的最后遮羞布,被汉家儿郎一手掀开。
这些人没死在敌人的弯刀下,反而死在了朝中的内斗上,不免让人叹息。
所以啊,这些宦官们的一惊一乍,那真的是一点也没有必要。
朱元璋也是哈哈一笑,无视王充等人的尴尬,直接捏起一点往嘴里一丢,淡淡的咸味很快在嘴巴里晕开,惹得朱元璋眼睛一亮。
“这,竟然真是细盐啊!”
“说说,这是怎么搞出来的?”
好吧,朱雄英就知道,无奈之下,他只能是将给父亲们讲的那番理论重新讲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将这些盐用开中法的方法安排?”
“是的,爷爷,开中法确实是一项国策,但现在的开中法已经渐渐的失去了它原先的意义,沦落为了皇家权势们手里敛财的工具。”
对于糜烂的伤口,朱雄英一直以来都奉承着要将伤口划开,将伤口里的腐肉给剥离干净,再上上伤药,这样以来,伤口才能会好,而不是使用贵重的锦衣华服将伤口盖起来,粉饰太平,就这样当伤口不存在。
“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不要卖关子!”
“好好好,不要着急嘛!”
朱雄英撇撇嘴,转身看向众人,笑问道:“开中法以场盐官收为基础,仍属民制、官收、官卖、商运、商销的就场专卖制,对吧?”
众人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说白了,开中法就是灶户煎盐煮盐,然后上交场官收纳入仓,这就是民制、官收。
然而商贾凭借盐引从场官处支盐买盐,自己将食盐转运到规定地区售卖赚取利润,这就是官卖、商运、商销。
开中法自施行后,商人为便于纳粮报中盐引,各就边地召民垦荒种粮,并建筑台保,自相保聚,谓之“盐屯”,收到节省转运、充实边饷、开发边疆之奇效,堪称国策。
“诸位不觉得这个过程有些复杂吗?为何不省去某些不必要的环节?比如说省去官收与官卖,直接实行民制、商收、商运、商销的商专卖制。”
众人一听,直接懵了。
民制、商收、商运、商销?
合着你是想要将朝廷从盐法里面给踢出去啊!
那朝廷还怎么通过盐政谋利,取得收入?
一时间,众人脸色变得精彩至极,看向朱雄英的目光中充满了困惑迷茫,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看着众人这关爱智障的表情,朱雄英很是无奈,这真的就是单纯的眼界,智商压制了,不怪他们,只能说是自己太聪明了。
叹了口气,摸着下巴思索了着,想着该怎么向这些大佬们解释经济与市场的关系。
“刘大人,我大明现在有多少人口啊?”
“五千万!”
户部本就是负责全国人口,这个数据那也是一直在他心里,完全不需要思考的好吧。
“那这五千万人,算上各方面的消耗,一年需要多少食盐?估摸着也要六万万斤吧?”
众人顺着他这个思路走,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回长孙殿下,我大明一年产盐共计十万万斤有余。”
作为户部一把手,这点东西他还是比其他部门了解的清楚的。
十万万斤余,朱雄英听着这么大的一个数字,不由地也是砸吧砸吧嘴,说实在的,他有些惊讶。
大明一年产这么多盐,明显供大于需,那为何还有老百姓吃不上盐?
盐价偏高是一方面,这其中定然还有着其他原因。
那多出来的盐,哪儿去了?又落进了谁的口袋?
“那,官方制定的盐价多少?”
官方盐价,也就是卖给商贾的价格,盐引与盐税的原因,盐价导致格偏高。
“一百文!”
听到这个价格,朱雄英点了点头,这个数字跟他了解的差不多,不同的地区因为运输的远近,自然有所浮动,这是正常的。
于是继续追问道:“那现在大明一年的盐税收入有多少?”
“目前在一千万两左右,比之元朝有了大大提高。”
闻言,朱雄英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听这人的意思,你还觉得很骄傲是不是?
“咳咳,刘大人,你算过这笔账没有?十万万斤食盐,每斤一百文,真正的利润应该是多少?”
朱雄英莫名的一问,刘大人也是神情一愣,要不是朱雄英问得话,他还真没有计算过。
能当上户部一把手,刘大人的算学自然是出挑的,从衣袖之中掏出纸笔,唰唰唰地,很快,一个数字就被计算了出来。
“啪嗒!”
刘大人手中的笔就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的脸色苍白,软软地就瘫在了地上:
“八千万!”
“你说什么?!”
朱元璋眼睛一瞪,这人说什么?!
“陛下,利润,八千万两!”
“!”这个数字,就算是朱元璋在镇定那也忍不住了,八千万两啊,他朱元璋什么时候手上有过这么多银子的?
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说本来大明食盐利润一年就有八千万两,可实际上朝廷只是收入了一千万两。
朱元璋一把夺过纸张,看着上面的计算,顿时就勃然大怒。
十万万斤盐,每斤一百文,除掉成本消耗,真正利润在八千万两银子!
但是,朝廷每年的盐税收入,却不过一千余万两!
还有七千万两银子呢?进了谁的口袋?
其他五部的一把手一个个也是同样满脸铁青,都有些难以置信。
盐税暴利,他们一向知晓。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真正的大头,却落了别人的口袋,朝廷甚至连一半都没有!
这个数据对比,未免太吓人了些!
看着众人这不可置信的样子,朱雄英不由地冷声笑道:“你们以为这开中法里面,只有那些商贾吃得满嘴流油?这么大一笔款项,他们是没胆子吃下去的!”
“的确,开中法是利国利民的国策,但是现在,它已经成了某些人敛财的工具,到了不得不革新的时候了。”
众人一阵沉默,先前他们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是当清晰的数据摆在眼前,他们才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大了!
暗戳戳地,众人暗暗地注意着朱元璋的表情,唉,这些银子,说真的,也没有进入他们的口袋,可现在承受帝王怒火的,却是他们自己,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皇上打仗都没钱,整天发愁,甚至还将自己内库都给掏出来了,可现在呢,竟然知道有这么大一笔银子,本来应该属于自己,可是却被人给贪墨了,这不是在老虎头上拔毛吗,皇上不发怒才怪!
帝王一怒,浮尸百万!
一时间,全场噤若寒蝉,全都不敢出声。
“啪!”
“怎么都不说话了?说说看啊,怎么解决?!”
事情已经发生了,朱元璋自然不可能放之任之,至于那些贪墨之人,请相信他,他已经将他们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了。
至于都有什么人?没听孙儿说了吗,皇家贵族,只要想想,他也知道,这么庞大的一条利益链,想要伸手进去插一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皇室﹑宦官﹑贵族﹑官僚等等,毕竟只要想方设法地拿到盐引,就可以卖给盐商赚取暴利,毕竟是无本买卖,只要能搞到盐引,那就是一本万利的收获。
想想原本属于自己的银子都落到了这些蛀虫们手中,朱元璋就想杀人!
“爷爷,孙儿想要改革新盐法,按地区划分,交由一个富商巨贾,按照朝廷制定的规矩,去售卖食盐,除掉地方官员参与的环节,由中央派遣巡盐御史监管!”
朱雄英说完,就静待着众位大人们进行商议了。
果不其然,很快地,一些嘀嘀咕咕的商讨声就在众大人人群中传了出来,朱元璋也没有制止,他是帝王,他只需要等到最终的结果就是了。
这新盐法与开中法相比,废除了盐引制度,相当于斩断了地方官员与盐商勾结的途径,也除掉了那些人伸手谋利的工具!
但是这新盐法,同样有着漏洞啊!
朱雄英等待的就是有人开口。
没等他等待多久,很快地,户部刘大人很快就站了出来,拱手一礼,开口询问道:
“敢问长孙殿下,如果按照新盐法,朝廷盐税该如何保证?商贾本就是以逐利为生……”
“简单,想成为钦定盐商,先缴纳一笔巨额保证金,让他们老实办事,一旦出了任何问题,保证金没收,再抄了他的家,算是违约费……”
“另外,将每个地区的食盐销售权拿出去拍卖,每过个三五年拍卖一次,这相当于分销权,这个地区只允许他家卖盐,朝廷予以保证……”
“再有,盐商们替朝廷卖盐,给了他们类似皇商的身份,朝廷要征收代理费。”
“邻近边疆的地区,可以因地制宜,命当地盐商继续开垦屯田满足军需,代理费可以少收他一点,像直隶、两淮这等繁荣之地,代理费就多收一点……”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这什么“保证金”、“违约金”、“代理费”,他们虽然听不太懂,但勉强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就在众位大人齐齐感叹朱雄英的敛财手段之时,朱元璋却是诧异地看向孙儿。
保证金,违约金,代理费,他可是早就从孙儿这里听说过了,那什么日报,不就是想要用这样的办法进行盈利吗。
这小子,难道是被自己反驳之后觉得不甘心,然后就将主意打到了盐法上?!
“此法怎么样?”
朱雄英说出来了,朱元璋自然不可能不给孙儿搭台子,况且,这种事情,还是他这个君王出面那才是最有权威的。
毕竟这件事牵扯重大,要是真的由孙儿拍板实施的话,还不知道这条暴利链条下的那些受益之人会不会狗急跳墙。
七千万两银子的巨款,会有多少人往里面伸手?
皇室,宦官,贵族,官僚……
推行新盐法,斩断他们捞钱的路子,那可是将他们全部都给得罪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这仇,可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