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斐三人离宗数年,几乎将仙界走了大半,剑下的魔修邪修不知凡几,救下的凡人和修士更是不计其数。
渐渐地,仙界流传起有关他们的传闻。
据传这三人都长的丰神玉骨,风姿天成。其中的白衣男修和唯一的女修手执对剑,挂同心剑穗,就连剑招都如出一辙,乃行侠仗义的神仙道侣。而跟着他们的蓝衫男修虽然修为差些,遇事却总冲的最快,打起架来也能以一当十。
走过的地方太多,自然也有修士认出殷不疑和唐玉斐的相貌,毕竟他们一个是白玉京赫赫有名的仙尊,一个是在仙门大比中艳惊四座的天纵奇才。
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人走在一起,仙界纷纷猜测起这两人之间究竟有何故事渊源。
有人说正是七十多年前那场仙门大比,不疑仙尊红鸾星动、铁树开花,爱上了十几岁便能修至元婴的唐玉斐,毕竟天才之间总是惺惺相惜的。
有人说涧山宗真是隐世大宗,而唐玉斐实际上早就与不疑仙尊有过婚约,两人在一起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当然,也不乏有将殷不疑错认成殷景初的,此行多少曲折,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至于萧明珠,认识他的人不多,关于他的猜测就有些离谱了,甚至有人怀疑他是殷不疑和唐玉斐的早生子。
而碰巧听到这些话的萧明珠险些被气的连夜收拾东西回宗去。
什么早生子,你全家都是我师妹的早生子!
传闻传的广了,也就落到了桑晚菀耳中。
回到白玉京后,她便计划找到殷景初,但殷景初修为高她太多又行踪不定,若是她主动去寻,无异于大海捞针。
于是她决定让殷景初主动现身。
待到伤愈后,桑晚菀便能再次外出执行任务,碰巧有外门弟子勘察到一处疑似黑冥宗修士据点的地方,于是她领了命,带着另几个内门弟子共同前往。
这地方是一处毒瘴林,含有剧毒的瘴气终年不散,毒虫遍地,修为差些的修士甚至无法靠近。
白玉京弟子们灵力护体,小心翼翼地往林内行去。
走了许久,他们没有发现半点可疑之处,最后被一处巨大的沼泽挡住了去路。
这沼泽咕嘟冒着气泡,蒸腾出带毒的热气,即使掩着口鼻也还是能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
“桑师叔,我们还要往里面走吗?”桑晚菀身后的一个女弟子紧皱着眉毛,已经被毒气熏的有些晕头转向。
另有一个弟子则疑惑道:“先前勘察的弟子说是在林外发现有黑冥宗修士出没的痕迹,可我们都找了这么久了,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再说,这地方哪像活人能待的?”
桑晚菀略作沉吟,谨慎地说道:“先原路返回吧,我们在林子附近搜搜。”
白玉京弟子们皆松了口气,正欲行动,沼泽却在这时砰砰砰炸出几个气泡,随后数道黑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袭来。
“不好!有埋伏!”有弟子惊呼道。
没想到黑冥宗修士竟藏在沼泽下面!
身穿黑袍的黑冥宗修士们如同地底爬出的恶鬼,身上还流有带着腥臭的泥浆,瞬间就将白玉京弟子们包围了。
但这帮内门弟子训练有素,也并不怯战,仅是惊了片刻就默契无比地配合结阵,一时间林中刀光剑影,杀气四伏。
这帮黑冥宗修士都只是元婴期,并不算难对付,但他们低估了这林中的毒气。
没过多久,白玉京弟子们就觉得头昏脑涨、动作迟缓,手中剑也变得越来越沉,运起灵力时十分吃力和阻塞。
桑晚菀察觉不妙,敌人显然已经习惯了毒气,行动根本不受影响,于是她当机立断道:“大家想办法出去,不要恋战!”
于是白玉京弟子们背面相对,围成一个圈,慢慢往林外挪去。
但黑冥宗修士显然打算利用毒瘴林的优势将他们一网打尽,招式越发凌厉了起来,很快就有弟子不幸负伤。
“桑师叔,毒气越来越浓了!”先前出声的女弟子嗓音嘶哑,只觉得喉咙和眼睛被毒气刺激的疼痛难忍。她体内气血翻涌,就连心境都暴躁了起来。
桑晚菀咬牙道:“你们先撤,我来掩护!”
她说着从队中脱离,而其他弟子瞬间换位,填补了她的空缺。
桑晚菀将灵力灌足剑身,催使剑招。霎时间毒瘴林中下起细雪,这细雪裹挟着灵力,落在弟子们身上时,难得让他们的灵台有短暂清明。
白玉京弟子们不敢有任何怠慢,在桑晚菀的掩护下咬牙杀出突破口,而桑晚菀却腹背受敌,陷入困境。
林中雪白剑光不断,偶有黑冥宗修士朝她背后偷袭,被桑晚菀回身一拳以纯粹的肉体力量打了回去。
但面对这么多元婴修士,桑晚菀也撑不了多久,臂上、腿上、腰上逐渐被砍出血淋淋的伤口,因为吸入过量毒气,眼前的视野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可这一刻桑晚菀的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镇定和清醒。
她是故意让其他弟子们先走、让自己落入危险境地的,她要借此赌一把,赌向来能在她遇险时出现在她身边帮她化险为夷的殷景初这次也会出现。
若是演的不真,他又怎么会相信?
桑晚菀被一刀砍中膝窝,鲜血迸射间,她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并看到不远处一个黑冥宗修士以手为爪,面目狰狞地朝她心口挖来。
她睁着黑亮的眼睛冷冷看着这一幕,握着长剑的手却不自觉缓缓用力。
眼前的人影被无限拉长,动作也变得无限缓慢,桑晚菀的瞳孔一点一点缩小。
就在爪子快要碰到她的那一刻,千钧一发间,漆黑的魔气瞬间将她包裹,桑晚菀如愿以偿感受到了来人熟悉的气息。
他果然来了。
桑晚菀心弦骤松,并立即放心地让自己晕了过去。
待到醒来时,桑晚菀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漆黑干燥的山洞内,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只是体内毒气未散,四肢依旧麻木。
身旁并没有殷景初的身影。
她顾不上伤势,急忙提着剑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待看到崖峰边迎月而坐的熟悉身影时,桑晚菀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殷景初在她醒来时便有所察觉,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微微侧目,露出黑袍下一角冰冷苍白的皮肤。
桑晚菀对上他冷漠无波的双眼时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上次挥剑断发的尴尬还历历在目,如今再见,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殷景初显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他等在这里,本就是希望桑晚菀醒后能对他说些什么,但桑晚菀没有。
长久的静默令殷景初心烦,他起身欲走。
“等等!”桑晚菀终于叫住他。
殷景初顿住脚步。
“谢谢你......又救了我。”略显干巴的道歉一出口,桑晚菀很是懊恼,她打算主动求和,却说不出好听的话。
殷景初果然没回答她,继续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桑晚菀有些慌乱地喊他:“殷景初!”说着踉跄着朝殷景初的背影追去,伸手想要去够他的衣角。
殷景初闪身避开她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张口就是讽刺道:“你想说什么?让我把界引还给白玉京?”
桑晚菀微愣:“不是。”
界引自然是要拿回来的,但现在还不成时候。
她想起先前同萧明珠讨论的时候,萧明珠断言殷景初肯定也是喜欢她的,否则怎么会主动亲吻她?而对付一个心中本就有你的男人,那就再好办不过了,只需稍作主动勾勾手,对方就会忍不住朝你靠近。
唐玉斐还告诉她,两个人之间需要一个能打破僵局的主动方。毕竟,若是都别扭到一块儿了,那要怎么进一步?
桑晚菀脑中百转千回,苦苦思索。
就在殷景初有些不耐烦时,桑晚菀突然跌坐在地上。
她面色有些僵硬地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地方,特地放轻了声音:“我,腿疼......”
短短三个字已经足够让桑晚菀觉得羞耻,她低下头不敢去看殷景初的眼睛,面上发热。
她从未对人展现过这种类似撒娇的示弱,是因为见过唐玉斐懒得走路向殷不疑撒娇时的画面,才会有学有样。
但随后她就有些失落地觉得这种方法行不通,只有殷不疑会温和又无奈地将唐玉斐背起来,之后两人有说有笑地一起回去。可换作殷景初,即使她对招时累到精疲力竭,他也只会冷冷地叫她站起来,告诉她不可倒下。
殷景初显然愣了一瞬。
桑晚菀坐在地上,几乎将脸埋到胸口,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觉得这时的她显得格外单薄与柔弱。
距离她上次在他面前露出这般毫不设防的姿态时,已经是很久之前了。
于是在桑晚菀极度惊诧的目光中,殷景初竟然返身朝她走来,随后以一种极为粗鲁又不礼貌的方式一手将她拎了起来,再度往山洞走去。
她这是......成功了?桑晚菀有些不敢相信。
殷景初依旧没同她说话,可神色比起先前似乎柔和了一些,神色也没有这么冷了。
桑晚菀不知道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她只知道,唐玉斐和萧明珠说的果然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