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去的,梵天寺底蕴深厚,强攻的话,的确是有危险。
这次,有唐家鼎力相助,当兴堂堂之师,一城一城的推过去。”
周平安自己还不知道吗?
当初决定独闯金河郡城,对付唐家势力,就已经冒着很大风险。
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候的唐家与梵天寺两家势力联合,不说双方控制的地盘和兵力差距,单说高手的数量……
真的全力作出战争准备,对方就凭体量,派出数十位真武境,大军压境,奇功妙技层出不穷,压都会把自己压死。
所以,那是不得不动。
抢在两方势力洞天福地内部高手还没有现身之前,就先行破掉一方敌人。
而如今的结果,比当初设想还要好。
唐家不再是敌人,反而成了助力。
这仗就好打许多了。
此消彼涨之下,在正面战场上,头一次占据优势。
这时候,就不必再行涉险,可以兵分两路,直攻赤桐、南平两郡……最后,再合围江州郡城福原,进行决战。
周平安称呼这次的战术为“剥洋葱”。
两路大兵缓缓推进,占一城,治一城,绝不急躁。
以稳为上。
“如此,梵天寺那里,就会有两种选择。
一种选择是多派强者,增援两郡各城。
在外野战,我等自然有信心,把寺内派出的和尚逐个击破。”
在周平安看来,以自己如今的兵力,以及麾下战力。
就算是不亲自出手,单是以白河与唐家真武境高手,尤其是大长老唐羽出马,梵天寺只要不是孤注一掷,派出再多的高僧也是白给。
“要是他们收缩兵力,不管两郡各城,而是退守郡城福原,合力一处呢?”
唐婉修的是天河算章。
什么都能算。
只是在脑海里稍稍推演一番,就发现,梵天寺最好的应对方式,其实是守在福原山下。
江州郡城数十万百姓,承受梵天教义沐浴,郡城信仰极坚。
在福原城中。
就算是一个目不识丁的七旬老太,也会念诵整篇整篇的梵文经咒……
那里,就是他们的主场。
凭何一门梵天秘技,在福原地界,与其他地方用出来,威力绝不相同。
甚至,唐婉还怀疑,梵天寺分据城池四面八方的小型佛像,也不是不可以提供香火愿力,配合僧众使出绝招。
就会变得十分难缠。
“也没关系。”
周平安笑道:“若是梵天僧众合兵一处,就是拱手让出江州五郡。
聚势集运之后,我等修为也会迎来飞速增长。
军心、民意,尽操我手,到时候,进退自如。
真若是在他们的地盘打不过,左右不过是一郡郡城,让给他们又如何?”
“是哦。”
唐婉眼神闪亮。
猛然醒悟过来。
周平安从头至尾,要的不是什么朝廷州牧的名位。
对他来说,是不是州刺史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要地盘足够,治下百姓够多,民心所向,就能聚无边大势,让自身,以及自家势力无限膨胀。
福原城,若是打不下,那就不打。
取得实际战果,好好消化了,到时,无论是向北进入云州、雪州,还是向东直扑文州,都是可以的。
而且,这样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他没有做到全取江州,也许并不会让平安军成为朝廷西军南下首要打击目标。
毕竟,比较起四十余郡同时作反,喊出“再造乾坤”的红莲军,周平安的平安军声势可要弱小得多……
左近州府,红莲军明玉宫兵马已攻破文州半数城池……
云州方向,红叶宫兵力与萧元芳以及裴家势力对峙交战,虽然稍落下风,也占了十三个城池,并未看到败亡的迹像。
而在江州这里。
除了周平安新近攻下的三郡。
以及梵天寺大本营福原城……
其余诸如赤桐与南平,也是战火正炽,属于周平安的老熟人莲心宫大军攻击目标。
也是占了八个城池。
这种情况下。
周平安若是想要继续派兵推进,很快,不但会与梵天治下势力对上,还要进行平叛,与红莲军莲心宫兵马,再次硬拼一场。
……
“大兄也没把握吗?”
唐士民站在祖宗祠堂,逐一给唐家列祖列宗上香,恭敬行礼完毕,才神情落寞的幽幽叹息一声。
“别想了,当初大家一致认为你适合成为族长,就因为你性情沉稳,凡事未虑胜先虑败,总会多考虑几分。
有你作为族长,唐家就算是不能变得更加强大,至少不会无端端的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敌人,导致衰落。”
唐羽背着手,静静看着窗外的湖水,声音无喜无忧,一片平静。
“事实证明,你决定臣服,立即再不反复,其实挺好的。
虽然,教导子女孙辈的时候,有些心慈手软,在这件事上倒是没做错。”
虽然依旧没有从唐羽嘴里得到准信。
但是,唐士民已经听懂了。
就算是族兄唐羽,这位离着神武只差半步的唐家定海神针,也没把握留得下周平安。
这话听起来是讥讽,实际并不是。
唐羽说话向来直接,并且,很少说假话。
也许,当日看起来和和气气,双方暗地里不知道已经交锋试探过多少回。
唐士民知道,唐羽当年成为大长老之前,修习的“水月镜花”之术,就是以烛照一切,推演万物著称。
别人不知道这门心法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具体作用。
但是,身为族中最亲近的同辈兄弟,唐士民却是见识过多次。
但凡被唐羽看过的对手,就会被他摄取一丝幻影,进入心灵幻境之中,对敌演练。
如此一来,只要对方修为不是高他太多,在他的面前,什么绝招,什么暗手,全都没有意义。
有没有本事?拉出一道幻影,先打个千百回,看看谁高谁低。
而且,这种过程,只是心相推演,对手却不会有丝毫察觉。
“多少胜算?”
唐士民张大嘴巴,半晌才嘎声问道。
“三百六十场。”
唐羽声音依然平淡,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惊悸。
“老夫赢了三场。”
……
“神武境原来走的依然是天人合一的道路。天地即我,我为天地。”
周平安虽然刚刚踏入真武境不久。
但是,以他的精神强度,已然可以从唐羽大长老那里,窥见一丝神武境的奥秘。
“看那老头,仍然可以身处这个世界,并不受到太多压制和排斥,应该是没有真正踏入神武境界。
但是,他已经能够初步运用神武境场域的一丝威能。
在他的精神笼罩之下,数百丈方圆,全都能够小幅度的改易法则,的确是可畏可怖……”
周平安就算是对自己信心十足。
面对这种似乎已经练出了领域雏形的大高手,仍然一点也不敢小视。
因为,他并不确定,对方会用出什么样的法则来,让自己难以应付……
‘至少,在他的场域中,可以操控天地元气,生成各种幻像……
不单是幻像,甚至,能够真正化生风雨雷电,不说绝对封锁,起码,要占尽优势。’
‘在这种情况下,与一个实力未知的敌人生死相搏,的确是胜算不大。’
想是这样想。
周平安倒是并没有失落。
反而有些高兴。
如今唐羽大长老,已经成为了自己人。
他越强,自己这边就越是稳当。
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这门场域控制之术,也不是不可以模仿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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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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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唐婉切磋之后。
周平安并没有再次打扰她。
刚刚突破境界,达到天人感应的宗师境,需要把全部修为和技巧融入其中,再适应新的战斗方式。
需要数日时间才可以。
而林怀玉呢。
修的明月刀意,取明月朗照之意……
此时最需要的,并不是与人厮杀战斗,反而是体悟红尘,磨励心灵。
见识形形色色的或幽暗、或光明的心灵,看遍人间万象,悟自身真意。
最适合她的修练刀意方式,莫过于处理各种事务和人际关系。
事情越是纷繁杂乱,越是能够炼心炼神,直至炼得一颗心灵纯澈如无暇冷月……
出刀之时,就能看破一些假象,直指内心真一。
入微第三境“窥虚”境,能看破一切招数,看穿敌人弱点。
这种能力,没有天慧神光的加持,周平安也不知道怎么能够“灌顶传授”出去。
因此,林怀玉是不会的。
但是,她若是向着这条红尘炼心,明月朗照的道路走下去,迟早也会殊途而同归,得到看破一切的能力。
到那时候,她本就修得神乎其神的刀法,能发挥出来的威力,自然会提升数倍。
对于林怀玉的所作所为,周平安看在眼里,默默引导着,也不去插手。
三小姐对于内务诸事,干得很好。
倒是省了自己很多力气。
此时,就有闲暇细细琢磨,当初在唐家感应到的那股场域之力。
“燃烧愿力。”
此时的愿力已经积攒到了二百三十多万根。
其中稀稀拉拉的有几根金色,一根紫色,还有七十八根红色。
对于高等级的愿力丝线,周平安不太舍得动用。
冥冥中他觉得,自己或许会有更重要的场合,运用那些愿力。
领悟技能、推演学习,用这白色愿力,也就足够了。
“十万,昨日重现。”
周平安心里念头微微一闪。
十万根愿力丝线就已燃烧,化为滚滚洪流,汇入脑海。
他的双眸瞬息之间,就化为金色,宛如神明般,俯视人间一切。
回想起当初唐家大长老唐羽刚刚出现之时的情景。
脑海思绪运转速度加速无数倍,记忆如同珍珠一般,串联在一起,一些当时看到了,却并未真正注意到的情绪和感知,也一一呈现出了本来面目。
每一丝元气的变化,每一分精神力的触动,都仿佛被赋予了另外一层含义。
这一刻,他看到世界在他的面前,悄悄然有了变化。
山不是山,水不是水。
庄园也不是庄园。
一草一木,都变了模样。
那是一团团互相追逐变化黑白两色能量……
眼前一花,又变成五种颜色轮转的气流。
再仔细看去,黑白和五光,全都看不见。
再次见到的,就是花草、树木、碧波湖水,以及雅致亭阁……
“轰!”
周平安脑海之中,仿佛响起一声春雷。
震得神魂都微微颤抖。
他眼前一黑。
退出了刚刚这份心境。
心灵深处,既是感动,又是失落。
摸了摸眼角,就发现已是微带湿痕。
“终究还是神意不足,不能长久的处于这份心境之中,只能看清天地一角……
也不知道那唐羽老头,到底是真正领悟到了阴阳五行的道理,还是无意之中契合到了一丝皮毛?”
周平安倾向于对方其实只是掌握一丝皮毛。
否则,单凭这股伟力,只要牵引出一丝一毫,自己就根本不是对手。
“他虽然只是触及到一丝皮毛,我却连皮毛都没挨到。不过,倒是从中领悟出一点遮蔽的方法。”
周平安叹息一声,重新又变得微微兴奋起来。
先前所见,那黑白五光之色,在眼前消失的那一刻,他看到眼前变成一片虚无,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应不清楚。
这种情形,岂非正是自己所修行的“鲲鹏四神技”之中的“遮天”秘技。
两者虽然有着云泥之别。
但是,其本质如一。
运转遮天秘法,种种明悟涌上心头。
一时之间,灵感爆棚。
往日里思索不清晰的一些疑难。
一一破解。
他眼前似乎看到了一双翅膀张开。
天地虚空混沌一片。
万事万物,全都不存。
甚至,连自己也融入到这片混沌黑幕之中,只余一线灵光闪动,感应四方一切。
“这才是真正的遮天。”
周平安感受到心中的圆融之意,面上浮现一丝笑意,竖掌为刀,一刀斩落。
呲拉……
庭院寂静无声,却有一丝微风,拂向四面八方。
“怎么天黑了。”
林怀玉正在接见金河城尉,吩咐其麾下兵马,重新编练,汇入平安第五军中。
感受着城尉邱达深藏在内心深处的不满,她心中微微摇头,已经开始思索,到底把这位放到哪个位置上去,反正,是不能让他继续领兵了。
就在这时。
她眼前一黑。
不但是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甚至,就连精神感应,探索出去,也只是探到一片虚无。
唯有心灵深处的一线月光,照耀自我,让她保持镇定,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出攻击。
心中正疑惑。
眼中重新看到了天光,看到了屋内陈设,看到了窗外青草和假山平湖。
耳中又听到了隐隐约约却层次分明的无数声浪。
贫苦家庭关于柴米油盐的担忧。
富贵之家对于舍财保命的痛苦呢喃……
以及官员偷偷串联密议,约好什么时候一起行动的阴谋。
所有的一切,在眼前重新变得活泛。
林怀玉再没有警告眼前邱城尉的兴趣,而是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突然,伸手摸了摸发髻,神情不由大变。
少了一样东西……
郡守府后院小湖边,假山旁。
正在舞剑,划出一道道星光棋盘的唐婉,也是突然停了剑法,神情怔忡不定。
她摸了摸耳垂处,就发现,自己十二岁那年,刚刚穿了耳孔,母亲亲手给戴上的碧玉耳钉,已经不见了。
想到刚刚那种五感剥夺,她眉毛一挑,深吸口气,气息涌动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不要担心,是我,刚刚正在试验秘技神通。”
周平安哑然。
看到林怀玉和唐婉两人,同时露出如临大敌的神情,心知吓到这两人,连忙传音过去。
把耳环和玉钗,给唐婉和林怀玉两人亲手戴上之后,又收获了若干白眼,被嗔怪几句。
周平安心中喜悦,又略带尴尬的回了书房。
这次,他就不再去试了。
只是默默体悟四神技中第一个修到圆满的神技。
“简直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的必备神技啊。
有这门遮天秘技的辅助,再配合着逍遥游……
偷袭暗算起来,还真想不出,在真武境界之中,有多少人能挡得住。”
“难不成,我最大的天赋,是成为一个刺客?”
周平安略带古怪的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