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住在农村,比较穷,没啥吃的。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给语文来时批改同学的作业。
他倒了一杯黑色的液体给我说:“这是可口可乐,是很名贵的饮料,你尝尝。”
我当时心里一想,啥?饮料还有黑色的?
望着杯子里膨胀的黄褐色泡沫,想了想武侠电影中的毒药,难以置信,这东西还能喝?
我看老师架着二郎腿,端着杯子轻轻唆了一口,还砸吧了两下嘴,我就心里在想,这玩意真有那么好喝吗?
于是我也战战兢兢的抿了一口,一股薄荷味的甘甜迅速充斥了我的口腔。
微小清凉的小气泡在味蕾上细微的跳跃,吞进肚子里,气体上冲不自觉的又打了个嗝。
眼睛都湿润了,那味道好像在一瞬间渗进了我身体的每一个神经末梢。
这也太好喝了,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享受过如此美味。
我当时激动的差点流眼泪了。
放学回家后,我满脑子还在想着的还是那杯可乐的美味。
于是我拿了一块钱,想着出去再买一瓶回来再解解馋,没想到这玩意还挺金贵的。
寻常的小卖部还没有卖的,我特意跑到了大一点的超市打听了一下,居然要两块五一小瓶。
太黑了,失望的我回来以后,决心要靠自己努力的去弄钱买一瓶。
人在想钱的时候,满脑子都在寻找机会,正好赶上有一天,邻镇上有庙会。
下午没课,我骑着车跑去玩,人很多,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卖什么的都有。
唯独街头屠夫肉桌旁有个卖唱的吸引了我。
那个小青年支了个架子。
上面有鼓有大锣。
敲得很响但唱的不好,所以给钱的人很少。
想想这里没人认识我,买可乐的渴望让我装着胆子走了过去。
和他商量说:“兄弟,你光敲也没几个人看,我会唱,要不你敲,我唱?挣钱咱们四六分咋样?”
那人没讨到钱,正想放弃了,本来准备收摊呢,看我这么自告奋勇以为是哪路神仙呢。
就欢喜的答应了。
谁知道我一激动,一声长的嗷嚎一嗓子。
开口跪啊,吓得那两三个观众也捂着耳朵跑了。
那摊主鄙视的看着我,可这好不容易的机会,我不想放弃,陪着笑脸说再来再来。
旁边的屠夫当当用刀拍桌子:“哎(叹气)两位算我倒霉,你两这歌唱的,没一个人来买我猪肉,这十块拿去劳驾你们离我远点。”
靠,十块钱,喜从天降。
当场接过来分了,我拿着来之不易的四块钱。
兴奋的赶紧跑到小超市,看竟然还有大瓶的指着一问,要六块五,小瓶怕不够喝,关键还想着明天带到学校去装x。
就说:“只有四块,能便宜点不。”
店主很大方的收了钱,弯腰从柜台下拿出一瓶递给我。
我激动的脱下了汗褂子包好,夹在腋下。
光着膀子一阵风的骑车回家。
毕竟是卖唱挣来的不敢让爸妈知道,于是跑到屋后竹林拧开瓶子。
咚咚咚灌了一阵。
吧唧了几下嘴,感觉好像没上次好喝,仔细看看瓶子,玛德,居然是可日可乐。
来回几十里的路,又打开了,再回去理论有点不现实,还好颜色也黑,味也还行,算了。
但这么大瓶藏在哪呢?
竹林经常有小孩进来玩,指定不行,放家里玩意爸妈看见,肯定以为是偷钱买的,回家转了半天,我看到门边几瓶没用过的黑色农药。
有了,我拿了三瓶出去。
走到野外拔开了塑料瓶塞,咚咚咚把农药倒掉,不知道那是什么高科技药,居然也没什么气味。
瓶子我洗了又洗,舔舔确定干净了。
就把那瓶可日可乐倒进了三个瓶子。
盖上瓶塞,完全一模一样。
前两天没事,我就趁着大人不在,自己端了一瓶去学校享受这人间美味。
问题出在第四天。
晚饭时候,老爸说:“真是奇怪。”
我喷了两天农药,棉花虫没少而且多了起来。
老妈说:“莫不是买了假药吧。”
老爸摇头:“和去年的一样,晃晃会起沫子呀,不行,明天我去找他是假的我饶不了他,六亩地的棉花,喷的累死我了。”
我一听知道不好,顿时就慌了,夜里装夜打着手电一看,果然做了记号的两瓶饮料空了。
半瓶的被放到了一边。
大概是拿漏了。
这下麻烦了。
如果我爸知道,他用药筒子对着棉花喷了两天可乐,肯定得打死我。
吓得把那半瓶子藏进了厨房草堆里去。
一早老爸就拎着一瓶药出了门。
那天是星期天。
我跟往常一样拿起了手机,开始玩《传奇》。
我玩着玩着还想象着老爸回来,肯定是一场死打,惶恐中走了神。
灶台上,一盆要倒往猪圈的猪食,迷糊中倒进了老妈刚洗好的米锅里去。
老妈眼睛气的都圆了。
骂着披头就给了我几巴掌。
我转身坐到灶膛口没哭。
这几下相比即将到来的,简直不值一提。
又想起那半瓶可乐,就想把他喝了。
到时候死不承认,估计也能躲过去。
偷偷从草堆里拔出来。
开盖就是一阵猛喝。
老妈在灶台好像听见了动静。
伸头一看惊叫你在喝啥呢?
我赶紧往后藏:“没啥。”
她抢上来拽过瓶子。
当场吓哭:“娘的好大儿啊!你咋这狠啊!打你几下就喝药了。”
接着一边哭一边往外跑。
“快来人了!俺儿喝药了!俺儿喝棉花药了!”
邻居都跑来抓手抬脚把我掂了起来。
李大婶已经把洗胃用的一盆白乎乎洗衣粉水端来。
我扭头乱叫:“没喝药,是可乐!”
赵老二用胳膊夹住我的头在哭:“好侄儿,有话好说,喝啥可乐呀!”
说着掰嘴就倒,我咕嘟咕嘟的边吐边吞,死命挣扎。
两个抱腿的邻居都被踢到了好几次。
还是死死地抱住一大盆洗衣粉水,在我涕泪磅礴中,成功的灌了一大半。
一伙人把我抬到刚才开来的拖拉机上。
一边按我的腹部,我一边鲸鱼般的喷水。
有人在喊:“娃儿眼睛都翻白了,先送乡里医院!县里来不及了!”
大伯最后一个上来,拎着一桶粪水,说:“蛆都过滤掉了,吐完了灌这个有效。”
我当时急火攻心,一听要灌粪水,拼命挣扎想解释。
可是大家根本不听我的。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老爸正坐在病床前抽烟。
摸摸我的脑袋说:“儿啊,以后有话好好说,谁家孩子不挨点打,还好那药是假的,就是粪水把肠胃感染了,挂完这三瓶水,咱们就出院。”
从此以后看见可乐我的肠胃就一阵酸疼。
脑子里的画面挥之不去,那是我人生中第七次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