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间回到自己的房间便一头栽进了密室之中,直到天色微暗,他才神情倦怠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出来。
徐念九一听见暗门移动的声音,立马迎了上去,道,“宗主。。。”
神间随即向她投来一记阴狠的目光,徐念九自觉说错了话,立马改口小声道,“公子。”
“我说过了,没什么事不要随便进来。”
“是”徐念九弱弱的答道,“公子,她们。。。醒了。”
“知道了。”说着,神间踱步到房间的一边。
他熟练的从摆满瓶瓶罐罐的木柜之中取出一个小木盒,从里面拿出一颗指甲盖般大小的药丸,房间里瞬间便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
徐念九小心的抬起头,只见神间一脸的神色复杂的坐在不远处的那把太师椅上,他把那颗黑色的药丸举至眼前左右端详了一会,这才慢慢的将药丸送入口中。
“公子,李叔不是说这药丸。。。”徐念九边说边看见神间微皱着眉,自觉的闭上了嘴。
半晌,神间闭着眼声音虚弱的道,“这两天就先让她们在玲珑阁呆着,仔细看管。。。一切都等宗主回来再。。。”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
最后房间里陷入一阵寂静。
徐念九低着头等了许久都听不到那人的声音,想是药效来了,她慢慢的抬起了头,脚下却不自觉的挪到了神间跟前。
她认真的研究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明明面具之下的公子如此俊朗,可为何要日日戴着那张骇人的面具呢?
徐念九望着望着便出了神,心底像打翻了五味瓶,既是害怕又是心疼。那双白皙的小手便忍不住的想偷偷的去触碰他的脸。
反正他已经睡着了,我偷偷碰一下,他应该也不会知道吧。
想着,手便不受控制起来。
徐念九的指尖刚一触到神间那冰冷的皮肤,全身便立刻像触电一般,引得心脏一跳。自己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她猛的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抽回自己的手,然后小心的为神间盖上毯子,惊慌的逃出了房间。
而睡梦中的那个人似乎像是梦见了什么,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而那条盖在他身上的柔软毯子却随着他的摆幅,轻轻的滑落于地。
徐念九慌慌张张的从神间的房间里出来,一路小跑仓皇而逃。好在此刻天色微暗。
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那张小脸上到底有多红,她摸摸脸颊,只觉得烫的吓人。
神间的房间远离府里的一切建筑,又加之平日里,神间最烦那些哑仆,所以这一路上甚至都不见一人,甚为安静。
四周一静下来,徐念九的内心便再也难以平复。
她心事重重的走在假山之间的小径之中,明知那会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可她依然耐不住自己的内心想要义无反顾的去那里一探究竟。
这样的念头,徐念九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吗?还是当他决定把自己留在身边的那个时候?
其实这些根本都不重要,在他的眼里,儿女情长和他即将要去做的那些事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况且。。。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求?
能站在他的身边,这本来就已经是这个世上最令她感到幸福的事了。徐念九苦笑的摇了摇头,却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小声的哭了起来。
她想起末影曾告诉过她,如果她想要长久的在他身边待下去,就必须放弃。。。
“念九?”一个好听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恍惚间如天上银铃阵阵。
正是伤心时分,虽被吓了一跳,但徐念九还是本能的便立马擦干了脸上的泪珠,她惊讶回过头却看到一张白净素丽的小脸,暖暖的烛光映衬在她的脸上,夜晚的微风荡起她轻柔的长发,幽幽的发香就像是一把燃着火焰的匕首,勾人心魄。一时间她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去形容这张美丽得令人窒息的脸。
徐念九迟疑的问,“无。。。无名姑娘?”
“这天这么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还没等她说话,我又道,“对了,这里太大,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回去吗?”
徐念九咬了咬嘴唇,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提着灯走在我的前面,我们拐了几个弯之后,她才问,“玲珑阁离这那么远,姑娘是怎么走到这的。”
“饭后散步嘛。”我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我闻着一阵花香就不知不觉的到了这。”
“花香?”徐念九疑惑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那可不是花香。”
“怎么可能不是?我以前。。。”我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突然间忘了要说的话。
徐念九立马又道,“姑娘,这里不比外面,白日里你可再不能像今日那般莽撞,你要特别留心那些哑仆。”
“哑仆?”我好奇的道,“她们真的都不会说话吗?”
徐念九慢慢的走在我的前面,我根本看不见她的神情,过了一会,她才轻声的道,“她们都是苦命的孩子。”
我望着眼前那个小小的身影,年纪与小雾川和鹦歌应该不相上下,为什么明明正是花季灿烂的最好年龄,话语之间却全然没有了小雾川和鹦歌偶尔的天真和稚气?
“念九,我可以叫你小九吗?”我笑着问道。
那个小小的身影不自然的顿了一下,生硬的道,“姑娘开心便好。”
“小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徐念九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只要她能够安静本分的努力完成宗主吩咐的事情,就能一直呆在神间的身边。
至于这个问题,徐念九想了好一会,才道,“姑娘只当是念九多言了。”说罢,她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姑娘请早些休息。”
我冲她点点头,徐念九这才退下。
徐念九刚走,门缝里突然钻出来一个脑袋,鹦歌左右瞧了瞧这才把我拉进了房间里,她轻声的说道,“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房间里温暖无比,我脱下外衣,边道,“小雾川呢?”
“小公子早睡下了”鹦歌接过衣物挂在了架子之上,“姑娘你去哪了?”
“随便走了走。”
“我给您准备洗漱。”
我躺在小塌上细细的思考了一会,这才突然对鹦歌神秘的小声道,“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眼看着鹦歌脸上兴奋的笑容越发的扩大,我一个箭步上前,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
天色微亮,神间门外,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奴正站着阖眸候着,一听房间里有了动静立马道,“公子可是起了?”
神间按了按疼痛的额头,道,“李叔?进来吧。”
“前几日回老家带了点永乐大米回来,我记得公子小时候最爱喝李叔熬的甜粥了,这会我已经让哑仆在厨房熬了有两时辰了,正好,老奴现在就去端来。”
“不。”神间转了转头,活动了下筋骨,道,“我不饿,李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就到了,怕你睡下了就没来打扰你,这不,一大早的就先来你门口守着,你这臭小子啊,一眨眼不给你看紧了就不知道又去了哪。”李叔数落着,又道“念九小丫头都跟我说了,昨天晚饭你又没吃,我早就和你说过,那东西当不得饭不能天天吃。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听李叔的话。。。”
神间哭笑不得,只得投降,温声道,“不是说有甜粥么。”
“对对对,李叔去给你拿。”李叔一边说着一边出门去,“这才像话。”
李叔前脚一走,神间衣袖在眼前一晃,那面银色的面具便又牢牢的戴在了他的脸上,一个暗卫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恭敬的跪在了地上。
神间恢复了一贯的冷冽,道,“北都有没有什么情况?”
“莾海那边暂时还没有动静,里面的人汇报说,莾海从昨晚回来一直睡到现在,想必是迷魂散的药效还没过。”
“景言风呢?”
“属下。。。跟丢了。”说着那人重重的朝地上磕了一个头,“请公子责罚。”
“废物!”神间大骂一声,灵气灌掌,一阵掌风便裹着灵气直逼暗卫的天灵盖,却在最后一偏,一张隔着暗卫几步远的桌子顿时变得四分五裂,神间皱眉扫了一眼房梁,突然道,“下来。”
话罢,一个青衣男子翩翩然的从房粱落下,他拂了拂衣角带起的灰,略有不悦的道,“啧,这粱是多久没人打扫了,真是脏的很,坏了我这新买的衣服。。。”
末影还没抱怨完,神间便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道,“你来做什么?”
“听说你把她带回来了,怎么,还不准我来凑凑热闹?”
“交代你的事都做好了?”
“我是谁。”末影轻声“哼”了一声,一扭头撞见神间直射过来的眼神,只得道,“就那么芝麻屁点大的事自然早就办妥了,你也太小看我了。”
说着,末影绕到了暗卫身边,他望了一眼地上支离破碎的桌子,惋惜的道,”这可是上好的楠木桌呢,你就这么一巴掌给毁了,李叔该心疼了。”
末影尴尬了轻咳了两声,笑嘻嘻对上神间余怒未消的眼眸,道,“我和景言风打过交道,他可不是你一个小小暗卫就能对付的了角色。”
听闻,神间面具下的脸果然又冷了几分,他半眯着眼,沉思片刻终道,“滚下去。”
那暗卫如获大赦,立刻飞快的抬眼一点头对末影表示感谢,“嗖”的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好了,说吧。”
末影嘴角的笑意更浓,道,“果然知我者,非神间你莫属,其实我来是因为。。。”末影神秘兮兮的凑到神间耳畔道。
不料,神间听闻面色凝重,起身便向门口冲去,“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末影留在原地,嘴角的笑容却越发迷人,他自语道,“现在也不晚啊,好戏才开场呢。”他正欲转身离开,却突闻见一阵诱人的香气。
李叔远远的望见房门开着,心中大叫不好,提着食盒几步并做一步急忙过来。
一看,果然,神间早已不知去向。
“那个臭小子呢!”李叔怒道。
末影顺着香味蹭到李叔身边,他直勾勾的盯着食盒,讨好的问道,“李叔这是什么啊?”
“你这个馋猫,这是李叔熬了一早上的甜粥,里面还放了不少好东西。”
“是吗!是吗!”末影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回味着,“嗯,不错不错,是好东西。”他两眼放光,双手立马拽上李叔的袖子,一边晃着李叔的胳膊一边抱怨道,“李叔你都不知道,神间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简直是把我一个人在当五个人在使啊!”说着他可怜巴巴的冲李叔眨了眨眼睛,扁着嘴道,“我都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身体可虚了,不信您给我诊诊。”
“你呀。”李叔无奈的道,说着便把手上的食盒塞到了末影的怀里,“吃吧。”
“谢谢李叔!”末影一把打开,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李叔坐在一旁,不时的道,“慢点吃,厨房还有呢!你慢着点。。。”李叔望着末影吃甜粥的情形,一时间就又回想起他们儿时的时光,不由得道,“你们俩啊,从小都是李叔看着长大的,一个总也长不大,一个。。。。唉。”
末影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扬起自己灿烂的笑脸道,“神间和我可不一样,他有他必须要做的事,李叔你就别担心他了,他那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他身边还有小念九呢,您啊,还是多照顾照顾自己。”说着往嘴里猛的塞了一口,道,“对了,我听小念九说您回永乐村了?”
“永乐,永乐。“”李叔深深的叹了口气,想了想,无奈的摇头道,“那个地方啊,怕是永远再不得安乐了。”
如果神间的计划不出意外的进行,这普天之下哪里还能寻到一隅安乐?末影没有再说什么,手下的动作却突然缓慢下来。
“公子,神间应该已经走了。”卓寅道。
景言风点点头,对隐在暗处的暗卫做了一个出发的手势,瞬间数十道黑影在空中一闪而过。
很快一个暗卫抓了一个婢女回来了,“主上,宅子里全是哑仆,只有这个能说话。”
徐念九正在厨房和几个哑仆一起准备着午饭,未曾想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吓得徐念九大叫了一声,“你是什么人!”然后她就被带到了这个男人面前。
眼前的这个男人,相貌平平但气质脱俗,他斯文的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半点没有坏人凶狠的模样,徐念九虽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却还是壮着胆子率先道,“你们是什么人!”
景言风不语,反倒是卓寅回道,“我们是炼血堂的人。”
“炼血堂?”徐念九喃喃着,旋即又道,“我们与炼血堂素无恩怨。”
“那不代表,别人没有。”这一次,景言风却开口了。
徐念九立刻反应过来,这群人竟是冲着无名姑娘来的,如此机密的事情,炼血堂是如何得知?当下徐念九心中便已定好主意,道,“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少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哪吗?”
不管如何,炼血堂也总是要敬阎罗落几分薄面,用这个震一震他们也好,只要能拖到公子回来。。。
这时,又暗卫回报,“主上,没有。”
景言风自然也能猜到这样的结果,阎罗落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他看了卓寅一眼,卓寅立马意会,“我劝姑娘还是识时务为好,炼血堂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徐念九暗暗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没有找到入口。紧张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下,道,“你们若是不信,大可等我们公子回来,一问便知。”
卓寅低声耳语道,“公子,看来她是想拖住我们,时间不多了。”
景言风眯了眯眼睛试图从徐念九身上发现什么,随后他立马想到什么,对卓寅道,“带几个哑仆来。”
刚在厨房与徐念九一块做饭的三个哑仆立刻便被押了上来。
“一共有多少人。”竟言风淡淡的问。
“回禀主上,一共有八人。”
“八人。”景言风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摸了摸扇子的穗,轻声道,“太多。”
话音刚落,那三人的头已经滚到了徐念九的脚边,温热的鲜血溅了徐念九一身,她惊慌失措的愣在了原地,半晌才终于喘上气,捂着头尖叫起来。
公子总是能一眼看穿一个人的弱点,卓寅满意的看着徐念九的反应,等到她捂着脑袋缩在地上裹成一团的时候,才厉声道,“入口在哪。”
徐念九被吓得又抖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哪里是什么风度翩翩的公子,这分明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神间片刻不敢停歇的就朝红街方向而去,行人只觉一阵黑风眨眼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街尾突然响起惊天巨雷,一团熊熊的火光直冲云霄,在半空中爆裂出无数耀眼的红色火星,点燃了半片的天空。
神间眉头紧蹙,怒道,“该死的。”他猛的提起一口灵气加快了速度。
眼看着到达目的地,神间刚要冲进去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活生生把整幢房子烧得通红。
神间衣袖里的拳头捏得死死的,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整座房子在自己眼前化为灰烬。
“景,言,风。”神间压抑住眼中波涛,狠狠的咬牙道。
“公子,没人。”卓寅皱眉道。
暗卫随即便把徐念九压上前来,卓寅质问道,“人呢。”
徐念九精神恍惚的愣了几秒,摇了摇头。
看来这婢女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卓寅当即便觉得自己被耍了,有些生气的想拔刀威胁,景言风却出声制止了他,“我应该早点想到的。”景言风看了徐念九一眼,淡淡道,“放开她吧,我们走。”说着一个飞身离去。
她哪里是肯乖乖呆着的人,景言风掀下□□,嘴角不禁弯起了一抹浅笑,这世上,连九天玄铁都困不住她。
卓寅心下不解,却还是尽职的处理着后事,炼血堂本就在江湖中树敌无数,这一回也算做件好事,他这么想着,令暗卫照着炼血堂的杀人风格带走了那三个婢女的头颅。
“这婢女该如何处理?”一暗卫问道。
景言风早在出发之前便把一切计划好了,当下卓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随手丢给那人,道,“喂给她们。”说罢,一个飞身便朝景言风离开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