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麻烦啊!
薛天叹了口气,伸出的手一僵,金面悬停在半空,距离下面的石台不过十公分。
他扭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十几米外的废墟里,六峰地藏爬了出来,身上的大红袈裟染血,连口鼻处沁出了淡金色的血液。
刚才的爆炸发生得太突然了。
十几颗炼金炸弹一起的威力着实不小,爆炸的震荡也波及到了半空。
当时他正在全力和鬼域对峙,没有留心下面的情况,还好九条天龙自动护主,盘踞在他身体上,主动挡下了余波,虽然身上受了点轻伤,但不影响他的战斗力。
相反,从和鬼域僵持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六峰地藏此时反而能释放出更多的战斗力。
“算了,苍生为重,渡化鬼域,填补根基之事看来是不可能的,也正是这份私心,才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地藏有罪!”
六峰地藏扶着一块崩碎的花岗岩,站了起来,身后是白衣观音的半截残破的头颅,底下的基面不稳,摇摇欲坠。
用袈裟袖袍揩去脸上的血,六峰地藏伸手捧着观音石首,放在一旁的平地上放好,十分虔诚恭敬。
“无量寿佛!”
他双掌合十,对着毁坏的佛像低声念了一声佛号,接着转身大踏步朝着祭坛走去,这位佛子的眼睛里充斥着怒火,在花岗岩上跳跃着,袈裟在夜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他面无表情,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胆敢毁坏大士法身,贫僧这就送你去地狱中忏悔!”
不过几秒,他双脚就落在了祭坛边缘,站定身子之后,他看向了台阶上面手持金面正准备破解封印的薛天,怒斥道:“孽障!还不放下手中的金面,束手就擒!”
“放下?”
薛天犹豫了一番,手指一松,金面从手中掉落。他转身看向了六峰地藏,摊开双手,笑吟吟道:“听您的,我放下了!”
六峰地藏皱紧了眉头,越过他看向身后的石台。
金面已经落在了封印的中枢之上,石台上原本镂刻密密麻麻的封印符文,纵横交错。
如果说石台是封印的心脏,那么这些符文就是心脏上的血管。
而金面落在石台上面之后。
混沌之色从灰光流转的眼珠子上向周围的符文浸染而去。
无数在月全食下本就黯淡的符箓,此刻如同虚弱的血管,里面的流动的血红朱砂一碰到金面上散发的灰光,像是被注射了凝血剂一样。
红光不再,如同凝固冷却的岩浆。
“冥顽不灵!大威天龙……”
双手合十,九龙再次从六峰地藏的身后凝聚,须发皆全,带着佛子的忿火争先恐后地朝着薛天蜂拥而去。
薛天匆忙避开,手中傀儡丝线在半空绕过一个大圈,将龙首捆缚。
也不知道这透明的傀儡丝线是什么做的,超凡法力凝聚成的九只龙首一时之间都挣脱不开,俯冲着地撞向石台上,直到撞上一个透明半圆护罩上。
这是封印的防护力量,保护着封印中枢不被外物摧毁。
而薛天早就纵身一跃,躲开了袭击,飞来到了一根石柱的顶上,抬头望向夜空,大声喊道:“鬼状元,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鬼域还在高高地挂在天上,和漆黑的蚀月交相辉映,鬼域中传来苏文秀回话,声音淡漠。
“一两黄泉阴土,一滴百鬼眼泪,换我出手一次,我的承诺已经完成,从此两不相欠,文秀告辞!”
鬼域渐渐隐没在虚空中。
“该死的老鬼……”
薛天低声喝骂了一句,眼角瞥到石柱底下五条天龙摇头摆尾朝着他飞来,而另外四条天龙在六峰地藏的指挥下,封锁了东南西北四方。
天上地下,无处可逃!
“只能博一把了……”
薛天看了一眼石台上逐渐崩溃的封印,紧接着召唤出身上的白虎精魄,骑上白虎就跃下石台,朝着东方突围而去。
风声在呼啸。
座下白虎肋下生出一对白色的羽翼,载着薛天低空滑翔,而一条天龙正挡在前方,龙身蜿蜒,朝着白虎飞了过来。
一龙一虎,正面刚了起来。
薛天从旁辅助,手中傀儡丝线再现,飞出去的线头上面比之前多了一枚绣花针,黑色,细长。
穿针引线,如仕女绣花。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锋利的绣花针一碰到天龙的鳞甲就被了挡了下来,火花四溅。
“超凡就是超凡,法力凝聚的天龙连缝魂针斗破不开,难怪之前把白茅那家伙撵的跟狗一样!”
薛天牵丝回线,这回他放聪明了,缝魂针直奔天龙的眼睛口鼻这些脆弱的地方扎去,天龙正在和白虎对撕,完全没有理会薛天这只小苍蝇,扭头转脸,眼皮一闭,绣花针就无功而返了。
而白茅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后面的八只天龙追了上来。
七八只龙爪,四五张巨口,毫不留情地朝他和白虎撕咬着。
薛天拍了拍座下白虎的脖颈。
“虎儿,不要纠缠!”
白虎会意,身形猛然缩小了一圈,堪堪能驮起身上的主人,在几条庞大的龙身间跳跃奔跑,滑翔飞行,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几条天龙的攻击。
而底下的石台上,六峰地藏不再看被天龙追逐的一人一虎,转身迈上了台阶,一步步走向石台。
石台此时还被半圆形的保护罩的围着。
不过保护罩的颜色还在不断黯淡,里面的大多符文都被金面上蔓延的光芒浸染了,一点点熄灭。
而脚下的大山已经开始轻轻颤动了起来,里面传出一声声兴奋而暴躁的怒吼声,幸存的大妖们此时也发现了封印的异状。
“殿下,右边四处小封印的鬼物已经清扫干净了!”
林默背着手,正在眺望着远处的西山。
听到司夜的声音,他淡淡地点了点头,“就当是本身赠送给西山百姓的,今夜这场戏,容不得一点瑕疵!”
司夜从夜空上缓缓落地,手捧着神器无常,另一只手拎着张鬼皮,鬼皮里裹着一个硕大的鬼头。
鬼头上长着独角,脖颈处的切痕十分光滑,墨绿色的鲜血顺着裹着它的鬼皮,滴落在地,泥土都被腐蚀的冒泡。
它两颗鬼眼瞪得大大的,虽然被砍下了头颅,但是却没有死去,反而仍然喋喋不休,和司夜叫嚣着。
“小子,快把你井鬼爷爷松开……”
井鬼?
老熟人啊!
林默转过头,前几天替聂小葵解除雨女契约时,那山洞深处的门后就有一只井鬼。
不会就是现在这只吧?
“你不就是仗着手里那把剑不剑,刀不刀的破玩意吗?你松开老子,看老子不一口咬爆你龟儿的蛋球……”
看着井鬼大大咧咧,又满嘴脏话的样子,林默十分确信,这就是当初他们遇到的那只,看样子是逃了出来。
司夜皱了皱眉头,嫌手里这东西聒噪,随手抖落了一下手上的鬼皮,然而拔出了捧着手上的神器无常。
“原本留着你,是作为边角料来锻造神器,现在看来,你这满嘴污秽怕是会脏了我的神器,也罢,斩杀了便是!”
鬼皮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除了会说话的鬼头外,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东西,一节白玉骨椎,五六根尖锐的兽爪……
井鬼的脑袋从鬼皮里跌落,落在地上向前滚了几圈,沾了一嘴的木屑泥土,红发上还插着几根枯草,有些狼狈。
刚想骂娘,剑刃锋利的寒光让它果断闭上了臭嘴。
望着无常的剑刃,眼神中闪过一丝畏惧。
说归说,骂归骂,它其实挺忌惮这把剑的,正是这把剑将骨女,阴摩罗和丑时之女一剑斩杀,魂飞魄散,而它也因此身首异处。
司夜手中那张皱巴巴的鳞甲老皮,就是阴摩罗那只老鬼留下来的。
“你不能杀我,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天邪鬼老大绝对会为我报仇,把你五马分尸的……”
“鬼物就是鬼物,只会虚言恫吓……”
司夜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井鬼的话,手持神器,缓缓向地上的恶鬼头颅走来,就在他举起剑刃的时候。
“不要啊,百年修得恶鬼身,做鬼不容易啊,老大你就放我一马吧……额,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脑袋有点晕!”
突然间地动山摇,井鬼的脑袋像皮球一样在地上来回滚动着。
“救命啊!救鬼啊!我好晕啊……”
林默看向西山,只见西山山顶以祭台为中心,地面缓缓裂开了一条缝隙。
借助月全食的天时和邪眼会苦心制作的翅瘊金面,这道封困了百只大妖上百年的封印,如今已经彻底被破坏了。
山顶的缝隙里隐隐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九幽寒风从中呼啸而出,一股斑斓的妖气冲天而起,遮天蔽月。
月全食也在这一刻走向了尾声,天地陷入了一片昏暗,阴气大涨,只有那条缝隙还在大放光芒。
只不过,这光是五彩斑斓的,如同极光一般,十分妖冶。
山陵崩而大地摇。
连几里外的这个小山头都受到了影响,索性隔的还远,晃动很快就停止了。
“算了吧,正事要紧,这东西还是收起来吧,留给你打造神器用。”
林默眼睛盯着缝隙,随手一道神力甩了出来,将还在喋喋不休的井鬼封印。
“是,殿下!”
司夜黑袍一卷,地上的那些出自恶鬼身上的材料消失了!
林默瞥了一眼自家小司夜的袖子,心里忍不住感叹:“小司夜是开挂了吗?突破超凡竟然多了三个天赋,还都那么逆天,呼风唤雨,点石成金,还有这袖里乾坤……”
寻常人突破超凡都只有一个天赋,其中的天有两个,而三个天赋的,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这个万,指的不是普通人,而是超凡!
一万个超凡里面,才会有一个人能得到三个天赋。
虽然林默用神力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可毕竟比不上天赋神通啊!
等到地面彻底平静下来,司卿也回来了,和司夜一样,同样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残破的犄角,恶鬼的獠牙爪子,皮毛………
司卿一席黑色战甲,面无表情地落在司夜身边,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然而看着司夜,用手指了指自己那些收获的东西。
司夜会意了,再也挥动袖袍,地上的东西再次消失!
可司卿还是郑重地望着司夜。
司夜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淡淡道:“分开放的,不会弄混的!”
司卿看了一眼黑袍的袖子,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挪开了视线。
看着两个属神的一番动作。
林默叹了口气。
“跟着自己这么一位贫穷的殿下,两位属神都开始自力更生了……”
他挠了挠头,凝望着西山顶上的裂缝,喃喃道:“快了,这波捞把大的,从此告别贫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