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成悦简直不敢相信。
他是怎么做到睁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
谢执洲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孟成悦很少露怯,就算真害臊也能被她掩饰得干干净净。只有亲密接触时她才会脸红,偶尔眼神也不再冷静。尤其是耳朵,她的耳朵很容易红,就像她的嘴唇,比花瓣色泽还艳丽。
她的五官单看很普通,典型的鹅蛋脸,大眼睛,深眼窝,鼻头和下巴精致小巧。并不是无可挑剔的绝色骨相,但拼凑到一起,就意外地冷艳漂亮。
以前上学在班里,孟成悦年年被评班花,校花评不上,因为她不爱笑,不纯情也不乖。
如果她性格再矫揉造作点,估计早被渣男骗走了。
他很纳闷儿,小时候真就没觉得她好看。
陈铭幻那群人整天跟在她身后当舔狗,夸她漂亮,赞她可爱,他觉得他们有病。
特别是十来岁那会儿,她整天黏着他,烦人得要命。
现在怎么看怎么美,再没见过比她更心动的脸。
可能他也犯病了。
“帮我弄一下。”孟成悦转过身去,“扣子挂毛衣上了。”
谢执洲看了眼她手指的位置。
内衣有三只小钩子,一只挂在环扣上,另外一只悬空掉着,底下那只勾住了她的毛衣。
难怪她一直拉拉扯扯不爽的样子,他还以为捏疼她了。
孟成悦正对车窗坐着,外面是一片绿油油的青菜。乡下气温低,她扯着毛衣等了一会儿就有点冷了。
“谢执洲?”她催促。
背后贴上来一只手,指尖微凉,她瑟缩了下。
谢执洲动作生疏,挂了三次才弄好。
“这玩意儿真考验人。”既想挂好,又想干脆给她扯下来。她背后那片细腻白皙的皮肤简直扎眼。
孟成悦没往一边想,她没觉得有多难:“要不是挂毛衣上,我一下就弄好了。”
谢执洲捻捻手指,不知道在回味什么,“你有十几年经验,我才两次。”
“……”
“孟成悦,你什么时候让我当你男朋友?”他终于问出口。
但这个时机明显不太对,话一出口谢执洲就想撤回。
可惜这不是发信息,孟成悦马上就接受到了错误信号。
“你是想跟我那个吗。”
谢执洲:“哪个?”
“就,那个。”
“睡你?”
“嗯。”
谢执洲撑着额角,转头看外面。答案是,也不是。
他早想睡她了。
“也不是不行。”孟成悦对他的身体也充满了兴趣,尤其是腹肌,她一次也没摸过。又不是十几岁小女生,成年人谈恋爱,有这方面发展正常,“再等等吧。你让我再赚个两百万,我拿去给我妈妈花。”
谢执洲立刻来了精神,回头跃跃欲试道:“我现在给真姨两百万,你答不答应?”
“我的意思是,我自己赚。”她这个想法可能有点儿变态,但她感觉用从他手里赚到的钱去孝敬爸妈很有意义。
谢执洲的俊面肉眼可见地有了裂痕。
“你一天只卖两分钟,三天都不营业一次,什么时候能赚到两百万?”他明显觉得憋闷了,绷着脸:“我能把你打晕亲你三天三夜么?”
“……”他说的不无道理。
但她不想让他这么轻易得手。
虽然曾经被内疚感和难以言喻的自责席卷过,但当她想起年少时,谢小霸王把她按墙角欺负无数次,刚刚熄灭的念头立马又回到原位。
她还是继续变态吧。
孟成悦:“你才追我多久。这么急着上床,你是不是想渣我。”
谢执洲被呛得说不上话。
以为她早把小时候的事儿忘了。
“记得还挺清楚,暗恋我啊?”谢执洲嘴角上扬,笑容勾人。
“你不也暗恋我吗。”孟成悦也是后来回想起才觉得不对劲:“还没成年就想亲我,拉我给你暖床,还不让我跟陈子航谈恋爱。”
“你怎么还惦记那文盲?”谢执洲恼了,揪住她的脸颊:“一边强吻我,一边想别的男人?”
孟成悦被揪疼了,转头咬住他的拇指。
谢执洲眸色沉了沉:“别咬。”
他怕真在大马路上把她给睡了,拉开她:“给真姨打电话了没?”
“打了,我妈说去镇上买猪蹄,应该快回来了。”酱肘子是谢执洲爱吃的。
“陈子航跟你还有联系?”谢执洲还没忘这个人,语气不咸不淡。提起这个名字,他满脸的不屑:“少跟文盲说话。”
陈子航是孟成悦的同桌,初二才转学过来。
关于陈子航“文盲”的由来,是因为谢执洲的名字。当时孟成悦整天被同桌缠着讲题,坐后排的谢执洲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终于有天没忍住,约了陈子航到小操场决战。
他当时的说法是,他的伴读,只能陪他刷题,其他人都得滚一边去。
陈子航知道谢小霸王的名声,怕挨打,偷偷找了孟成悦告状。
那天在小操场上,谢执洲搭着陈子航的肩,他个子高,同龄人比他矮了一大截,陈子航站在他身边就跟只小蚂蚁似的,动都不敢动。
“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谢执洲,你很出名。”
谢执洲拍小弟似的拍拍陈子航的肩:“知道我为什么出名吗?”
“你爸是校董,你家有钱。”
“错。”谢执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叫你多读书。小爷出名是因为名字好听,懂吗?”
陈子航被忽悠住了,不怕死地反问:“谢执洲,这名很高级吗?”
谢执洲:“来,你跟我说说,你名字什么意思。”
陈子航不服气:“子,儿子的子!航,带你去远航的航。”
谢执洲:“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执,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洲。”
“行吧,你字儿多你赢了。”陈子航服气了:“我以为是固执的执。”
谢执洲语气讥讽:“多读点儿书。”
孟成悦就站在两人旁边,心想难道不是固执的执吗?
她忍不住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那个字。
那时谢执洲勾着陈子航的肩,转过头来冲她说了句什么来着?
哦,文盲。
他说:“俩文盲最好不要在一起,省得影响祖国未来发展。”
他一个七中小霸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爱国情怀。
谢执洲把车往回开。
孟成悦脸不烫了,把车窗升上去。
孟家村的村口栽着排梨树,往左拐,过了小桥就是孟成悦家。谢执洲把车拐进梨树弯,准备下车步行过去。孟家那桥太窄,小时候谢执洲骑单车掉河沟里过,有阴影,后来打死也不过那桥。
车子刚停下。
“悦悦?是悦悦吗?”徐慧真凑到车窗边,看清孟成悦的脸:“哎呀真是,老孟你快来!你看,我就说是少爷的车,你偏不信。”
孟起友扛着锄头,挖了一兜鱼腥草,往车里瞅了瞅:“我心想要是少爷,肯定直接开进来了,怎么可能在路上打转转。”
“可能是太久没来,有点儿忘了路。”
孟成悦咽了咽口水,装作无事发生,推门下车:“妈,你们怎么还种菜。”
徐慧真说:“我身体好了,你和少爷又总给我打钱,闲的没事儿干,我这心里慌得很。种点菜给你们吃,比外边买的新鲜些。”
“是啊,也不累,你妈妈跟伯母学的,还种了花,前阵子院子里都开满了。”
谢执洲绕过来,把车钥匙递给孟成悦:“真姨最近气色是好不少。”
孟成悦把钥匙放包里,盯着徐慧真看几秒,松了口:“那您别太累,种着玩玩就好。”
“放心,有你大伯母陪着我呢。”
谢执洲打开后备箱:“你跟爸妈进去,我把东西送去伯母那儿。”
孟起友放下菜兜:“少爷,我跟你一块儿去。伯母家的狗刚生宝宝,认生。”
“对,是53的宝宝。”徐慧真笑道,“长得爹妈都不像,生了只德牧串串。”
53是52的孩子。
谢执洲嫌它把它妈生死了,说不想看到这余孽,就把它送来了孟成悦家。
孟成悦:“我当奶奶了?”
谢执洲拎着袋子从她身边经过:“那我当爷爷了。”
“我也去。”孟成悦跟上。
见到谢执洲,大伯母洗了一桌水果,恨不得把冰箱搬过来。
孟成悦沾大少爷的光,坐在沙发上啃甜梨。
爸妈不在家的时候53都来这边混吃混喝,被大伯母养得高高胖胖,毛发蓬松,在一群中华田园犬中格外威猛。
谢执洲蹲在狗窝边,看着那一窝狗崽子,陷入了沉思。
混血黑背犬爹不随妈不像,仔细一看,又像爹,又像妈。
谢执洲抓住53,皱眉:“当初就该把你阉了,不肖子孙。”
骂完,他又逗着那群小奶狗,逗得不亦乐乎。
孟成悦从大伯家抱回一只小奶狗,准备带回家去养。
她一下午抱着狗子不撒手,谢执洲表情不爽。
人比狗贱。
小奶狗毛茸茸的,摸起来很舒服。孟成悦撸狗正嗨,狗毛上搭过来两根骨感手指,她身上一轻,狗子被人拎走。
谢执洲回头:“打疫苗了吗?乱摸什么,晚上别摸我。”
“……”
他懒懒地把小奶狗丢给53。
“带着你儿子赶紧滚。”
53血统纯正,能听懂人话,狂摇尾巴,带着孩子蹬蹬蹬往大伯家院里跑。
它妈52生它是高龄,生完就不行了,有天孟成悦放学回家找不到它,查监控才发现,它自己离家出走死在了路边。谢执洲记恨上了宋美涵家的狗,次次见她牙痒痒,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宋美涵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谢执洲反感她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没带她家狗子去节育。
*
市中心的酒店里。古卿岚把新买的几套衣服挑出来:“阿力,你把这个,还有这些茶叶跟燕窝送去孟家,给孟姐姐。”
阿力是古卿岚的司机兼保镖,六年前古卿岚出车祸后雇来的人,娶妻买房都是古卿岚替他操办,对她很忠心。
“孟家乡下有套民房,城里有套老居民楼,是送到哪?”
“乡下,我听悦悦说逢年过节她养父母都在乡下。”为表示诚意,古卿岚说:“你亲自送过去。”
阿力拎起礼物:“好的岚姐。”
几个小时后,阿力回到酒店。
古卿岚问:“礼物送到了吗?他们喜不喜欢?”
阿力犹豫了一下,说:“大小姐也在。”
古卿岚的笑容僵在脸上。
悦悦没跟她说。
她说她去工作。
古卿岚脱力一般:“你说,悦悦为什么瞒着我?她完全可以叫我一起去的啊。她答应要跟我回临城,明明都已经说好了。是孟家吗?孟家人不让她走,是吗?”
阿力为古卿岚效力,自然是从她的角度看问题:“或许孟家什么也不用说,大小姐照样舍不得。他家穷,除了大小姐,他们膝下无子。而您还有沈先生,大公子,您拥有的很多。他们更让大小姐心疼。”
“是,我有娘家人,我有爱我的丈夫我还有出色的养子。可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是我的命!他们不能因为我已经拥有很多,就要求我舍弃她!”
“岚姐,人都是自私的,悲喜并不相通。”
“怎么办?阿力你说我该怎么办。也不是我想弄丢她,我也是受害者啊。可是为什么到头来,像是我抢了别人的女儿?”
古卿岚眼睛里含着泪:“我生完她被抢救了几个小时,我连命都豁出去了。从她出生到一岁,我一刻也没离开过。我也很爱她,为什么现在像是我强迫她回到身边。”
她不受控地开始发抖,被挚亲挚爱欺骗的痛苦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古卿岚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陷入混沌状态。
阿力把药拿过来:“岚姐,你别激动。”
古卿岚吃完药,很久之后,情绪平稳下来了。
“算了。”她突然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她喜欢留在这,就留吧。”古卿岚眼神失望,起身裹紧外套:“北城这天,可真冷啊。再待下去,又要犯病让他担心了。”
亲生骨肉跟自己不亲,她觉得心也好冷。
古卿岚对阿力有恩,见她这么伤心,阿力心里不是个滋味。
*
第二天。
孟成悦腾出衣帽间,等到傍晚沈琰礼都没过来。
她打电话问:“哥,你们怎么还没来?”
沈琰礼:“爸和母亲今天回临城,我来送他们。”
孟成悦愣怔两秒:“妈妈怎么没跟我说。”
“母亲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养。”沈琰礼没有多说。
他语气不对,孟成悦察觉到了:“妈妈知道了?”
沈琰礼:“嗯。”
“她情绪好吗?”孟成悦担心道:“爸呢?”
“爸先回去安排医院了,母亲现在的情况不宜乘坐飞机。”
“妈妈她怎么了?”
“母亲患有惊恐障碍。”沈琰礼很了解古卿岚的病:“就是急性焦虑。发作时除了心理受困,身体也会有濒死感,呼吸困难,需要及时调整。有医生陪同,你不用担心。”
古卿岚望着养子,早已经泪流满面。
身子只剩下半截,这些年他从没埋怨过她一句。见到女儿,他纠结、挣扎过,但最终还是把她带了回来。
对她的病情,他比她了解得还要透。
这孩子想赢得她的喜爱,一直都渴望拥有真正的家。而她,从未给过他全部的爱。
“琰礼。”古卿岚问:“妈妈接你回家那天,也是秋天吧。”
沈琰礼点头:“十岁,秋天。”复又猝地抬起头:“母亲?”
“对不起,这些年妈妈太偏执,太疯狂,委屈你了。”古卿岚泣不成声:“你回来吧,回到临城。回家。”
……
孟成悦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妈妈生气,不想要她了。
被谢执洲说中了。善意的谎言也是欺骗,只有当事人知道那些所谓的善意有多可恨。
可能是她太过贪心,两边父母都不愿割舍。也怪她在这件事上太优柔寡断,没有及时去和妈妈沟通,导致她对她误解太深。
她拿起电话,手指停在“妈妈”的号码上。
可是她能说什么呢?告诉妈妈,我两个妈妈都爱,一个也不想离开,然后听妈妈亲口告诉她,已经放弃她了吗?
她害怕听到这样的答案。
手机有来电,孟成悦心下一喜,立刻接起:“妈妈?”
“悦悦,你爸妈,搬走了。”是大伯母的声音。
孟成悦有点没听明白:“搬走?”
“对,天黑之后搬走的。”
孟成悦觉得莫名其妙。那是爸妈住了十几年的家,那套房子是他们花光所有积蓄建起来的,设计装修全都是爸妈亲力亲为的心血,他们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搬走?就算要走,也一定会和她商量。
大伯母欲言又止。
大伯没忍住说了:“沈太太派人来过。”
孟成悦的脑袋嗡一声炸开了。